脫掉侍衛服,將其鄭重其事地放在屋內最顯眼的地方,這樣,費揚古一回來便可知道自己的心意。東珠隻穿著一身輕薄的中衣,推開房門,看著天上的月亮,辨了辨方向,便朝宮正司走去。剛剛來時,雖有費揚古攙扶,但身子如同負了千斤之擔,此刻卻是無端輕鬆極了。東珠心裡明白,這,應當是一條不歸路吧。如今一切種種皆已想清楚了,舍此一身,不連累額娘、阿瑪和族人,也不會讓費揚古放棄前程。這樣,也值了。如此一想便再無所懼,所以通身上下便輕快起來。沒用多時,便看到了宮正門,東珠想了想,並沒有走旁門暗道,而是在宮正司守衛的目瞪口呆中,大大方方走進了大門。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見到她的宮人們,絲毫不感意外,隻是依禮默默請安,隨即便站在兩旁,仿佛是有人交代過一樣。疑惑才起,但很快,當東珠步入宮正司上房正堂時,看到端坐寶座椅的宮正齊佳裕德時,便懂了,因為她臉上的神色是那樣的篤定,她似乎認定自己會跑回來自投羅網。“齊宮正。”東珠對上齊佳裕德的目光,“你在這裡,等我?”“正是,本座知道你會回來的。”齊佳裕德說。隱隱地,似乎從不遠處傳來女子嗚咽的哭聲,好像是寧香,難道是被自己連累,在受責罰?東珠眉頭微蹙。“來人。”齊佳裕德輕輕一喚,即有人入內聽候吩咐,“放了蘇雲和寧香,通傳下去,此二人罰俸半年,充作雜役。”“是。”“需要罰得這麼狠嗎?”東珠冷冷地看著齊佳裕德,透過這個女人,她看到宮正司正堂的擺設:象征宮正司最高權力的宮正寶座,寶座後麵金光流彩的五扇繡屏,西牆根下陳列奇珍的多寶格,以及多寶格前麵那張書案,書案上的硯台以及那看似毫不起眼實則價值連城的玉鎮紙。東珠自唇邊露出一絲淡漠的笑容:“是在炫耀你宮正司無上的權力嗎?難怪人們都說在這後宮之中,混得好的女官不亞於一宮主位,特彆是這宮正司宮正,執掌後宮一切戒令責罰,權力堪比後宮之主。”“那又如何?”齊佳裕德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能坐上這個位置,必然有這其中的道理,我可沒有祖蔭身家可仰,也沒有沉魚落雁的姿色可依,一步一步坐上這個位置,正是數十年辛苦耕耘得來的。如今我可以依著法度規矩來懲辦任何人,但是在此之前,我也要守著這規矩法度經曆煉獄之苦,百煉成鋼,才能有今天。”“何苦跟我說這些?”東珠靠在椅中,她已經很乏了,整整三天沒有進食,醒來時的半盞茶連同剛剛費揚古塞入口中的參片讓她勉強走回宮正司,如今自是半分力氣也沒有了。“隻是想告訴你,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白白坐享其成的。我是如此,娘娘你也是如此,即使今日有三分僥幸,明日也得悉數加倍重來。”齊佳裕德輕輕拍拍手。自有人端來一碗湯水。“喝吧。”齊佳裕德看著東珠,“太醫院弄的藥膳,應當比蘇雲自作主張熬的清粥好喝些。”東珠搖了搖頭。“為什麼不喝?”齊佳裕德問。“過了今夜,明天我會如何?”東珠對上齊佳裕德的目光。“你的罪,已經定下,隻等你醒來便會行刑。除去那樁‘慫恿外臣犯上作亂、謀朝竊國’的大罪查無實證以外,單單你‘以下犯上毆傷聖體’‘與外臣私相授受’這兩項大罪無論哪一條,你都難逃一死。”齊佳裕德坦白答道。“那又何必浪費藥石湯水,總歸一死罷了。”東珠輕輕吸了口氣,這天氣似乎不知不覺間就覺得涼了,想一想還在七月間,怎麼就會覺得涼呢。“任何人犯罪,在我宮正司皆是要依罪定刑,即使是死罪也應當是接受刑罰而死,卻不能讓人在我這裡餓死、病死。”齊佳裕德的聲音聽起來極冷,陰森森的不帶半分人味。“迂腐。”東珠冷冷一笑。“這藥,你喝也不喝?”齊佳裕德又問。“本是多此一舉,太過麻煩了,我不喝。”東珠把頭一仰,索性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來人。”齊佳裕德又是一聲吩咐。東珠還沒來得及反應,已被兩個強壯的宮女按著,又一人親自將湯水灌入她的口中,她緊閉著唇不想喝,可是哪裡由得她。東珠分不清是藥湯還是眼淚,就那樣又澀又苦,一起吞了進去。“你們在做什麼?”康熙匆匆入內,得到東珠醒來的消息之後,他不顧曹寅等人的反對執意趕了過來,一進宮正司大堂就看到這樣一幕,不禁又氣又恨。幾個宮女瞬時鬆了手跪了下去,連同齊佳裕德在內,一起給皇上行禮請安。東珠也無聲無息地跪了下去,但此時她不知自己該如何自稱,是臣妾還是奴才。這還是入宮以來第一次,害怕見到皇上,害怕與他相對。康熙一把將她扶住,四目交會,竟然無語。“這不是皇上該來的地方。”齊佳裕德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怎麼?朕如今也犯了規矩,齊宮正難不成也要責罰朕?”康熙黑著臉,親自將東珠扶起。“皇上。”齊佳裕德眼中神情頗為複雜。“你們都退下,朕有話要單獨同昭妃講。”康熙說。“皇上……”齊佳裕德還待再勸。康熙已然怒極:“好個迂腐的東西,你當你這裡是刑部大牢嗎?就算刑部大牢,就算判了死刑,在秋斬前,還不許家人探監嗎?”“皇上如果隻是探視,奴才自不敢攔。”齊佳裕德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退下。“你,還好嗎?”皇上坐在東珠的身側,看著她幾日未見,憔悴得已然脫了人形,不免心痛萬分。東珠瞧著皇上,努力抽動嘴角,仿佛是想笑,可是又似要哭。“朕知道,你是無心的。朕什麼都知道。”康熙眼角微濕,“可是朕什麼都做不了。”東珠搖了搖頭:“皇上能來看我,就夠了。”康熙眉角緊皺:“你或許覺得朕是個窩囊的天子。”“是東珠不懂事,從入宮到今日,都是東珠在給皇上添麻煩。”東珠看著皇上,仿佛才幾日未見,原本帶著幾分稚氣的少年天子的眉目之間竟然有了些暮色,透著一種沉穩老練與堅忍蒼涼,讓人看了很是不忍。“不,你不是不懂事,你是真性情。自那一日在南苑騎馬,朕就知道了你的性情。也是自那一日起,朕就開始處處留心你。再後來,咱們每一次的爭執、彆扭,還有……在海澱,那轉瞬即逝的快樂……”皇上的聲音越來越輕,他輕挽著東珠的手撫在自己的胸口,“你早已在朕的心裡。”對這一番感人的告白,東珠並沒有應答。她目光微掃,便看到了費揚古那熟悉的侍衛服,雖然眼睛隻是瞄著衣袍一角,但是她仍然確定那就是費揚古。該如何減輕他的悲傷,讓他明白自己此時的心意,不要妄動呢?東珠想了想,便對皇上說:“以前是我太糊塗,如今才明白,人這一生總不能隻為自己活,我們都有自己想要保全的人。為了他們,事事豈能隨心所欲?很多時候,由著自己性子,到頭來隻是害人害己。”看到一向驕傲的東珠此時如此心灰意冷,康熙的眸中浸滿悲憤:“朕雖貴為天子,卻無法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無法留住將要離開的人。這種感覺,讓朕憤恨難平。”東珠從康熙懷中掙脫。她再一次恭敬地跪了下去:“自入宮以來,東珠還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給皇上磕過頭,今日原該補上。”“朕不要你跪!”康熙伸手去拉。東珠卻越發鄭重,大禮參拜:“明日不管結局如何,東珠都不會怨恨任何人。隻是懇請皇上善待承乾宮昔日宮人。”康熙神色越發悲涼:“你,還有何心願?”“長公主心如璞玉單純無邪,就不要再多做責罰了。”東珠又是一拜。“朕都答應你。”康熙將東珠扶起,“是否,還為你阿瑪、額娘擔心?”東珠凝望著皇上,雙眸中閃爍著彆樣的光彩,似明珠般散著溫潤的珠華,卻足以穿過一切直抵人心最柔軟的深處。“皇上,東珠有句話一直藏在心裡,原是不敢說、不敢問的,可是今日再沒有不敢了。皇上可願坦誠以對?”康熙的心跳得極為厲害,他甚至有些許的慌張,這一刻終於知道什麼是情殤,若是東珠對自己表白一句,即使為她拋棄一切又當如何?“無論你問什麼,朕都會待之以誠。”這便是帝王的承諾。東珠淡淡一笑:“曆朝曆代輔政權臣不管是否真的有僭越之行,天子為了皇權隆威必定都會除之,這本無稀奇。但東珠好奇的是,若是朝堂之上有一天真如皇上所願,真的沒有了鼇拜和遏必隆,甚至連他們的親信門士全都清除乾淨,那時,皇上又當如何?”刹那間,康熙仿佛被雷擊到了,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一時間竟然不能思考。是的,東珠又讓他意外了,臨彆前的可貴時間,她說的不是情話,而是關乎朝政皇權的國之大事。未等康熙想清楚,東珠緊接著又問:“當朝堂之上掃清障礙,君權再無衡製,那個時候皇上最想做的是什麼?”康熙終於背轉過身去,他不再看她。隻因為心中太過偏愛這個絕世的女子,她的思想太過卓爾不群,她行事又太過離經叛道。可是,偏這一切皆是他心底最渴望的。終於,康熙深深吸了口氣:“三藩、河務、漕運、西北及察哈爾的安定、大清版圖滿漢諸夷華夏一統!”東珠聽了,沉默許久之後,才又說道:“帝王心成就帝王業,皇上能有這樣的驚天偉略甚好,隻是皇上可知若要實現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麼?”康熙沒有應答。東珠微微蹙眉:“若皇上以為隻有搬倒輔臣獨掌乾坤便能實現這些,那就錯了。”康熙一愣,沒有應答。東珠不禁輕歎:“皇上還是心存芥蒂。罷了,東珠隻想提醒皇上,棄子前一定要先想好在哪裡可以布上新子,而新子的作用是否能真正代替棄子。這些,一定要在棄子前想清楚。”康熙猛地回轉過頭,定定地注視著那雙如水如珠的明眸,如果說昨夜太皇太後對他說的隻是略微提點,而東珠此時所說的便是直中要害給了方法。康熙不敢相信,世間竟有這樣的女子。太皇太後的睿智,是幾十年後宮風雲練就的,而她呢?明明隻是十三歲的少女,難道是上天對她太過恩寵嗎?給了她世上少有的澄明與智慧?“你說什麼?”康熙仍不敢信。東珠微笑:“皇上現在身邊有可用之人嗎?”康熙再一次意外。東珠又道:“皇上知道如何去尋可用之人嗎?”康熙未語。東珠再問:“尋來可用之人又如何令其為皇上所用?”康熙依然未語。東珠眼中浸潤著坦誠與憂慮:“會己則嗟諷,異我則沮棄,各執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牆,南鄉視者,不睹北方’。”雙目相交,是月朗風清下點到即止的神交,從淋漓的寫意潑墨到似有還無的點染,東珠帶給少年天子的震撼可想而知。踱步走出宮正司,康熙一直在琢磨東珠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字麵的意思他似乎是明白的,暗含的道理也是漸有所悟,隻是最後這句話到底是否另有玄機,一時間,他並不能完全確定。回到乾清宮懋勤殿,康熙便在書冊中查找起來。“萬歲爺,該歇著了。”顧問行從旁提醒。“去,把熊賜履給朕找來!”皇上頭也未抬。“萬歲爺!”顧問行遲疑著,“是現在嗎?”“罷了,找他來了也該到了臨朝聽政的時辰了。罷了,你且去侍衛處看看明珠和費揚古、索額圖他們,看是誰在當值。”“是!”顧問行立即下去。侍衛處的執事房就在乾清門外的東廂房,所以明珠與費揚古來得很快。“你們來得正好,朕有兩句話不得其解,‘會己則嗟諷,異我則沮棄,各執一隅之解,欲擬萬端之變。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牆’。你們可知出處?”康熙問道。明珠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散落在禦案上的書冊,開口回道:“奴才隻對‘東向而望、不見西牆’略有印象,似是《呂氏春秋》裡的一句。旁的,便不知其詳情。”“《呂氏春秋》?”皇上又把目光投向費揚古,“你可曾知道?”“回皇上的話,明珠大人說的是,這一句正出自《呂氏春秋去尤其》,原句是‘東麵望者,不見西牆;南鄉視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費揚古麵上無喜無悲,卻是強抑著心中的悲涼與無奈,“而剛剛皇上所誦前一句則出自《文心雕龍知音》。”“《文心雕龍》?”康熙默而不語。《呂氏春秋》裡麵有很多微言大義,所以他很早就看過了,而這部《文心雕龍》則是南朝理論家劉勰所著的,主要是讓那些做文章的文人看的,所以他並沒有認真讀過。“好了,你們去吧。”康熙似有些不悅,又似有些不耐煩,他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費揚古與明珠跪安後便雙雙退了出來。“皇上這是怎麼了?深更半夜,突然找咱們掉起書袋來了。”明珠似笑非笑地注視著費揚古,“你果然不俗,《文心雕龍》竟也看過。”費揚古凝眸而視:“彼此彼此!”明珠麵上不禁有些尷尬:“你怎麼知道的?”費揚古淡然以對:“皇上才說了半句,你便已經知道全文出處,然而當你看皇上的書案上有《左傳》時,便知皇上應當讀過《呂氏春秋》,如今不過一時記不真切罷了,所以你便略微提醒。《左傳》或是《呂氏春秋》,為人臣子讀一讀倒也沒什麼。而這《文心雕龍》若非真心喜歡漢家文化,又有誰會讀?就是讀了又怎會記得如此清楚?為避免麻煩與猜忌,所以你便刻意守拙了。”明珠一愣,畢竟被人猜中心事略有尷尬,但他隨即笑道:“明珠行事雖不喜張揚,但也絕非妄自菲薄之人,當今朝堂少有令我真心欽佩的人,如今你費揚古算上一個!”費揚雲淡風輕、未喜未驚,隻說道:“不敢!”明珠則拍了拍費揚古的肩膀,又道:“不過,你既然知道其中厲害,為什麼剛剛在聖前沒有半分避諱?”費揚古停下步子回頭凝望著,目光仿佛是在看乾清宮,其實他的目光穿越了整個宮苑,心之所及的正是宮城東北一隅東珠禁身的宮正司。“或許因為這句話的出處正是《知音》吧!”費揚古陷入了一種無邊的惆悵之中。而他並不知道,在這個晚上,懋勤殿裡的宮燈也是整夜未熄。他們走後,康熙命人從昭仁殿的書海裡翻出了《文心雕龍》。連夜不眠不休,隻在燈下苦讀。忽地,他笑了,因為他看到“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然而笑過之後是淡淡的苦澀。接著,看到這一句,他不禁又怒了:“夫古來知音,多賤同而思古。所謂:‘日進前而不禦,遙聞聲而相思。’”當他又看到“魏民以夜光為怪石,宋客以燕礫為寶珠”時更是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案上:“天天在眼前就不稀罕,老遠聽到聲名卻不勝思慕?珠玉和碎石塊子完全不同,但是魏國人把美玉誤當作怪異的石頭,宋國人把碎石塊誤當作寶珠。她這是在說誰?是在說朕無識人之明嗎?”顧問行、春禧等人嚇了一大跳,悄無聲息地跪了一地。“凡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故圓照之象,務先博觀……無私於輕重,不偏於憎愛,然後能平理若衡,照辭如鏡矣。”看到此時,康熙的心再也難以平靜。因為通篇閱完,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真義。隻有彈過千百個曲調的人才能懂得音樂,看過千百口劍的人才能懂得武器。看了高峰就更明白小山,到過大海就更知道小溝。在或輕或重上沒有私心,在或愛或憎上沒有偏見;這樣就能和秤一樣公平,和鏡子一樣清楚了。“她這是在用論點文章的道理提醒朕如何識人、用人。”曾經以為已經走近她,以為自己已經很懂她,但是每靠近一步,每多懂一分,便又覺得彼此間其實隔了很遠很遠。似乎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曾經不喜歡她的驕傲,但是現在已然徹底欽佩,因為她完全有驕傲的資本;曾經不喜歡她的疏遠,現在卻明白,她的疏遠,隻因為沒人真正能與她對話;曾經不喜歡她的光芒,現在卻為之難以自拔,因為她的完美讓人無法不傾心。這樣一個她,如果離開了,那麼他的世界便注定殘缺。附文心雕龍知音(原文)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譯文)正確的評論多麼困難!評論固然難於正確,正確的評論家也不易遇見。要碰上正確的評論家,一千年也不過一兩人吧!(原文)夫古來知音,多賤同而思古。所謂“日進前而不禦,遙聞聲而相思”也。(譯文)從古以來的評論家,常常輕視同時代的人而仰慕前代人,真像《鬼穀子》所說的:“天天在眼前就不稀罕,老遠聽到聲名卻不勝思慕。”(原文)會己則嗟諷,異我則沮棄,各執一偶之解,欲擬萬端之變,所謂“東向而望,不見西牆”也。(譯文)凡是合於自己脾胃的作品就稱賞,不合的就不理會;各人拿自己片麵的理解,來衡量多種多樣的文章。這真像一個人隻知道向東望去,自然永遠看不到西邊的牆一樣。(原文)無私於輕重,不偏於憎愛,然後能平理若衡,照辭如鏡矣。(譯文)在或輕或重上沒有私心,在或愛可憎上沒有偏見;這樣就能和秤一樣公平,和鏡子一樣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