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1 / 1)

暑假到了。此外也被稱為夏季在家學習期間,是從七月下旬至八月間的長期休假。雖然名為長期休假,但事實上對我來說,這隻是學校放假而已,我的生活和星期天或一般假日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在家不是像樹懶(哺乳綱貧齒目)打混耗時間,就是被瑠子當成馬車的馬來回使喚,要不就是被信長當成金魚糞一般,拖過來又拉過去。這種一成不變的日子持續上演,直到發覺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三十一日了。大概就像是這樣。因此對我而言,暑假並不特彆,它隻是一般假日的集合體這是到去年為止的情形。不過,今年夏天卻有不一樣的滋味。進入八月之後,各種突發狀況有如颶風般來勢洶洶地陸續報到,讓我原本平淡無奇的暑假,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新鮮刺激感。理由呢?當然就是那個。對我來說,去年和今年相較之下,隻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那就是我和春香開始熟識了。乃木阪春香。她的容貌娟秀、頭腦清楚、才貌雙全,在學校擁有會員人數超過三位數的粉絲俱樂部,外號「白銀星屑」,是一位地道的名媛乾金.這位彷佛外星人般的春香,之所以會和我這個沒有任何特色、隻是個凡夫俗子的人有進一步的認識,是因為約四個月前的那件事。自從我知道了春香一直想要隱瞞的秘密之後,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漸漸變得微妙而複雜。在這四個月裡,有關春香與春香的秘密,以及在其周遭的人,交織出許許多多的故事。有「圖書館半毀事件」、「第一次逛街購物」、「乃木阪豪宅讀書會」、「型錄曝光事件」等,還有許許多多的小插曲。這些我未曾體驗過的狀況,就像大遊行般逐一登場。自從和春香開始熟識之後,我無聊的日子的確有了變化。而且「變化」這兩個字,對暑假來說好像還格外適用。八月的第一個星期一。屋外的蟬像發瘋似地大聲鳴叫,此時的情形用「蟬驟雨」還不足以形容,改成「蟬豪雨」還比較貼切。坦白說,在被吵得受不了的時候,我真的有股衝動,想衝出屋外拿條水管對著那些樹狂噴。這個夏天實在是太熱了。我一個人散漫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呼啊」真無聊.我覺得自己像極了閒得發慌,而把大半時間都用在照顧寵物的貴婦人。暑假開始之後,一下子就過了兩個星期。自從第一天去春香家一趟之後,接下來的日子裡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所以日子過得既無聊又散漫。至於最近我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嘛,頂多就是陪從小跟我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朝倉信長買遊戲軟件、買漫畫書、買DVD奇怪,怎麼每件事都和信長有關。暑假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吧?暑假不是應該安排和女生到海水浴場遊泳、去參加祭典、去欣賞煙火等各種熱情奔放、洋溢青春的活動嗎?我真的這麼認為,但是隻想不做,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現實中的我所過的暑假,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不是被信長拉著到處跑,就是在家裡煮飯打掃洗衣兼照顧寵物巴西龜(名叫BIGGAMERA意為日本著名特攝影片中的烏龜造型巨大怪獸),自己說是有點那個,不過這種日子真的是平淡到爆了春香在那之後也完全沒跟我聯絡。不過應該是我想太多了,畢竟人家春香可是才貌雙全、人稱「白銀星屑」的名媛千金。就算是放暑假,也一定忙得團團轉,怎麼可能會有時間找我。「呼啊」我又在沙發上打了一個大嗬欠。比起熱得像洗三溫暖一般的外麵,有冷氣的室內就像天堂一樣舒服。依照慣例,電視節目總是在暑假期間安排一些奇譚特集,隻見屏幕上的中年主持人口沫橫飛地暢談UFO的可信度。「——據說在美國,隻要有人碰到外星人之後,就會不知從哪兒冒出幾個身穿黑衣的特務,然後消去那個人的記憶——」就在這個時候咕咕咕~~~咕咕咕~~~玄關那兒突然傳來一陣怪聲。這是一種不管聽多少遍都會讓人虛脫、愚蠢至極的聲音雖然特地說明可能有點愚蠢,不過那是我家電鈐的聲音。上次姊姊說一般的電鈴聲聽膩了,換個外國雞的叫聲好了之後,就命令我換上這個電鈐真不曉得她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而且她既然那麼想換,就應該自己去換吧?不過,先不提這個無上的家醜了。現在家裡隻有我一個人。爸媽忙於工作,平常幾乎是不回家的.而要我改裝電鈴的那個家夥,一大早就到不知在哪裡的音樂老師家去玩了。咕咕咕!咕咕咕!所以我必須負起應對的義務。如果是推銷東西,當然可以不理會,不過也有可能是快遞,這就必須去看一看了。咕咕咕!咕咕咕!就在我這麼想的期間,愚蠢的電鈴聲斷斷續續地響起。啊!真煩耶!我馬上就去開門了啦!不要按了!為了走向玄關,我就像隻吃撐了的北極熊,慢吞吞地從沙發上起來!砰!客廳的門突然被撞飛。「啊!?」門就像保麗龍那般飛過半空中,撞上電視,然後掉落在地板上。看到這一幕的我,不禁驚訝地目瞪口呆.「你好!你就是綾瀨裕人少爺吧?」隨著爽朗的聲音,門邊同時出現了一位戴著墨鏡的女仆小姐(正常裝扮的》。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把很像巨大槌子的東西。「你已經乖乖在家等了嗎~?那波來接你了哦!」[]「因為我按了好幾次電鈴都沒有人響應,所以隻好用粗暴一點的方式把門撬開咯!」把門撬開什麼嘛,怎麼看都沒這麼秀氣吧!整個門都飛出去了耶!女仆小姐(戴著墨鏡)看著我。「嗯這件事你應該聽說了吧?對不起,現在請你跟我一起走好嗎?」[這件事?」到底是什麼事啊?雖然我認為自己的記憶頂多與軍雞同等級,但我很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從來沒聽說過會有一位陌生的女仆小姐(戴著墨鏡)冷不防地板進我家客廳。而且對於那扇門被破壞的事,這位女仆小姐還隻字不提。看到我的反應,女仆小姐(戴著墨鏡)斜著腦袋瓜,顯得有點不解。「唉呀,情況好像有點奇怪,是不是有哪裡出錯了?恩,算了。由於時間緊迫,請你趕快跟我走吧!」女仆小姐(戴著墨鏡)手指一彈,左右就各閃出了一道黑影。黑衣配上白色的圍裙她們也是女仆我嚇了一大跳。接著這兩位女仆一個箭步上前,連手抱起我的身體。不知她們用了什麼特殊的技巧,讓我完全無法抵抗。「目目標確保完成!那那波小姐,接下來呢?」一名蓄長發、戴著眼鏡、看起來個性比較軟弱的女仆小姐(A)問先前那位女仆小姐(戴著墨鏡).「恩送他到車上,請注意不要失禮哦。」「知知道了。」「裕人少爺,對不起了。」另一位紮著馬尾的女仆小姐(B)說完這句話後,就開始行動.於是我就像行李似的,被她們搬著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綁架?擄人?她們該不會是MIB吧?如同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腦的我,就這麼被帶(搬)到了——黑色的勞斯萊斯.這輛車可以抵一百多輛瑠子那種破車。這是最讓人想用十圓硬幣刮傷它(我個人的排名)的最頂級房車。「請上車!」女仆小姐(戴著墨鏡)打開黑得發亮的車門,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就將我強行推入車內。就在我噗通一聲倒向車內的同時,這輛勞斯萊斯也隨著輕微的排氣管聲音而發動了。從女仆破門而入到現在為止,隻花了三分鐘的時間。這種綁架的手法實在是太利落了。[這到底是」我完全無法掌握狀況,就像一隻突然被丟到黑暗中的信天翁一樣地混亂。「大哥哥,你好~~」突然有人說話了。「好久不見了,大概有一個月了吧?你還好嗎?」這個口齒不清的聲音還真耳熟。我回頭一看,坐在那兒的是——「美美夏?」眼前這位乃木阪家的次女笑嘻嘻地對著我眨眼。「嗯?怎麼啦,?你的表情怎麼就像是大白天看到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牧師那樣。嗯我知道你看到可愛的小美夏一定非常高興,可是這種反應太誇張了吧?」[」——美夏怎麼會在這裡?美夏不理會完全處於狀況外的我,繼續往下說著:「我都聽說咯!上回我去奈良打獵的時候,你到我家玩,和姊姊單獨待在房間裡,而且氣氛好到極點是吧?唉喲!大哥哥還真~有一手喔!」[」「看來你要變成我姊夫的日子不遠咯!啊,對了,這是當地名產.」美夏塞給我一包奈良名產鹿煎餅鹿煎餅(注:喂食鹿的專用餅乾)?「嗯大哥哥,當彆人送你禮物的時候,應該要道個謝吧?」[啊?是是的,謝——等等,不是這樣吧!」我終於回過神來,對左右晃著食指的美夏吐嘈。原來這宗綁架案(還包括非法入侵民宅、損壞私人財物)的主謀者就是美夏。突然派女仆小姐把人家擄來,再用鹿煎餅進行安撫,哪有這個道理!但是美夏卻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嗯?需要這麼興奮嗎?一份鹿煎餅就讓你高興得大叫?恩那時候我還在想是不是買八橋(注:京都發源的甜點)比較好,猶豫了快一個小時。看來是買對啦!」[我覺得你應該不用考慮,直接選擇八橋才對。」這種事三秒鐘就可以決定了。「是這樣嗎鹿煎餅的味道可是很好的呀!」「問題不在這裡吧等等,該不會你已經吃過了?」「恩,因為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美夏露出了滿麵笑容。我忽然間想象起當時的情景,在有著一大群鹿的奈良的公園裡(公園的正式名字我忘了),美夏和很多鹿一起狼吞虎咽地吃著鹿煎餅,一副很好吃的樣子這算哪門子的乾金小姐啊?呃,又把主題岔開了。我想問的不是這件事(關於鹿煎餅的考察).「你為什麼要突然做這種事?」[這種事?」「就是這種像綁架的」客觀來說這就是綁架.美夏似乎覺得我的問題怪怪的。「恩我不知道大哥哥在說什麼耶,我隻是來接大哥哥的呀,因為我們接下來要去聽姊姊的鋼琴比賽嘛!」「鋼琴比賽?」春香參加鋼琴比賽?「對啊,大哥哥也一定會去替姊姊加油打氣吧?」[這個嘛」原來是春香要參加鋼琴比賽啊!我如果知道春香要參加比賽,就一定會擱下手邊所有事情,然後趕過去的.就算要典當姊姊跟她的姊妹淘,我也在所不惜。因為我一定會這麼做,這是一個勢在必行的決定。所以這件事本身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問題在於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而且還是在這裡(勞斯萊斯車內)、在這個時間點(要舉行鋼琴比賽當天的中午)才知道。這也未免太突然了,一般來說,這種事情至少三天前就應該要通知才對吧?聽到我的投訴,美夏鼓起了腮幫子,表情好像頗為意外。「咦,?我明明說了啊!恩那是前天中午的事。因為姊姊看起來好像很忙,所以我替她打電話到大哥哥的家裡。」[前天?」我在記憶中回溯。那天我應該是陪信長到新宿去找名叫「害羞的三角形第二季附贈限量貓女模型娃娃的第一集DVD」(這名字好長)什麼的東西。「思,但是大哥哥不在家,是大哥哥的姊姊來接電話的,所以我就托她告訴大哥哥後天姊姊要參加鋼琴比賽,中午的時候我們會去接你~~這個消息咩。」[我姊姊?」「對呀,她講起話來就像個武士。」[是瑠子。可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們都碰過麵,她竟然隻字未提。廚房有一張供家人留言的白板,上麵也是一片空白。連一封相關的簡訊都沒——叮叮叮~~就在此時,我的手機發出了詭異的簡訊寄達音樂「女武神的騎行」,而簡訊的內容則是——「我剛想起來,今天中午好像有人要來接你。」這太晚了吧!我真想把手機直接往地上砸::那個笨姊姊!而且姊姊到現在就連來電者是誰都搞不清楚。她處理電話的方式真是差勁透了,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如。可是像她這樣的人竟然可以擔任社長秘書?難道現在各公司行號缺人才缺得這麼嚴重嗎?這封簡訊還有更勁爆的下文:「PS:今天晚上想吃火鍋,最好是螃蟹火鍋,而且要鬆葉蟹.因為由香裡也會來,所以七點前要準備好。」這幾句話讓我更生氣。現在是盛夏耶!這時候買得到螃蟹嗎?看到我緊握著手機,而且氣到不由自主地發抖,美夏隻說了一句話:「嗯大哥哥真是辛苦啊」我竟然被一個國中生同情,而且她的表情就像是看到十分可憐的東西一樣。嗚嗚「算了,這件事就先不管了。」美夏做出把行李推到旁邊的手勢。「總之,我們現在要去參加姊姊的鋼琴比賽,好嗎,?」[知道了。」沒錯,現在就算再數落那個笨姊姊也無濟於事,要是說了有用,我早就說了.總之,幸好我今天在家裡,就彆在意了吧!老實說,不這麼想會受不了的.上了勞斯萊斯十五分鐘之後。「——話說回來,這個人是誰?」我把目光移向代替以前那位沉默寡言的女仆長,從剛才就一直笑嘻嘻地坐在美夏旁邊的女仆小姐身上。順帶一提,她就是剛剛把我擄走的女仆執行部隊主嫌犯。「啊,對喔,大哥哥不認識那波小姐?」美夏輕輕地拍了一下手。「那波小姐?」對了,她剛才曾經自己報過姓名,不過我隻見過秋葉原的貓耳女仆,以及乃木阪家那位沉默寡言的女仆長,所以當然不認識她。「恩她叫七城那波——」「啊,接下來的讓我自己說綾瀨裕人少爺,我再重新自我介紹一次。你好,我是乃木阪家女仆隊排名第三的七城那波。」這位女仆小姐顧不得車子還在前進中,就飄著裙擺轉了一圈,優雅地向我一鞠躬咦?女仆隊?「關於裕人少爺的事,我常聽春香小姐、美夏小姐及葉月小姐談起。」女仆小姐抿著嘴笑。她們到底說了我什麼啊?老實說我很在意。「那波小姐通常都是在輔佐葉月小姐。在我們家的女仆中,她算是相當資深的,而且也照顧我們好長一段時間了.葉月小姐昨天已經陪姊姊出門了,所以就由那波小姐來陪我了。」美夏作了一點補充說明。看來她的外表雖然粗枝大葉,但好像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以後我們就會愈來愈熟了.你可以放輕鬆一點,叫我小那那就行了。」[那波小姐,請多指教。」對於一個比自己年長的妙齡女子,我可不能隨便加「小」字.這跟即使稱呼那個差勁的音樂老師時,我也會姑且在名字後麵加個「老師」的道理一樣。「恩裕人少爺,你有點頑固哦!清心寡欲是不錯,但是如果不保有一點彈性,就不會有女人緣哦!」她的笑容裡有濃濃的調侃味道。不過我可以感覺得出來,這是一位相當友善的女仆。她和先前那位就算是銀行搶匪在她麵前持槍掃射,也可能麵不改色的不友善女仆長,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大哥哥,你什麼事都太一本正經了啦!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啦啊,我們來吃鹿煎餅吧!離目的地好像還有一段時間。有喝的東西嗎?」「有,從糖水到ROMAI(注:法國著名紅酒,一年隻生產六乾瓶,價格約數十萬日幣)應有儘有.」糖水?誰要喝糖水?難道是鐘蟋?而且重點是她真的要吃鹿煎餅嗎?「那這樣吧,麻煩給我可可好嗎?因為鹿煎餅的味道較鹹,甜一點的飲料味道可能比較搭。」「知道了。」她好像真的打算要吃。「那大哥哥呢?」[我隻要茶。」我絕對不吃鹿煎餅.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在勞斯萊斯車內,度過了一小段以鹿煎餅為主的點心時間.「——啊,說到這個」「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小聲地問美夏:[那波小姐知道春香的興趣嗎?」我想到了春香的興趣.一般人很難從春香身上聯想到的「那個」,就是讓我和春香開始熟識的契機。我得先確定那波小姐是否知情,才能決定以後該如何與那波小姐應對.所以我詢問的口氣非常慎重。然而「恩,她知道。」美夏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那波小姐,對吧?」「咦?什麼事?」「嗯是關於姊姊興趣的事。」「啊,是的,我非,常清楚這件事.」那波小姐用力地點點頭說:「嗬嗬,春香小姐真的好可愛呢!」「其實啊,姊姊的一舉一動怎麼可能不穿幫?就連爺爺也知道。我想在我家工作的人,大概全部都已經知道了吧?真要說沒注意到的人,大概隻有爸爸和媽媽不過,姊姊本人好像還以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原來如此。說得也是,春香是想隱瞞那件事,可是卻用毫無隱瞞作用的方法隱瞞,所以當然隱瞞不了她想隱瞞的事情(這幾句話好難懂)。她在學校裡之所以能夠不穿幫,隻能算是一個奇跡看來今後我得更小心了,要是不小心的話就一定會穿幫。我略有所悟地看向窗外。「恩?」我發現這輛勞斯萊斯不知何時已經開上高速公路了。它一邊超越旁邊的其它車輛,一邊像在山路上呼嘯著招搖而過的甩尾車,用難以想象的極快速度向前飛馳.它究竟要開到何處?我開始覺得不安了。我本來認為我們應該是前往市區內的某個地方聽鋼琴比賽,可是看情形,這場比賽的舉行地點好像是在其它縣市.若是如此,一天之內要往返可能食有些牽強。再怎麼說.到了晚上那兩隻空著肚子的小汪汪(事實上她們並沒有那麼可愛)好像還是會來,所以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晚餐前能夠回到家.「喏,鋼琴比賽在哪裡舉行啊?」「咦?姊姊沒有告訴你嗎?」聽到我發問,美夏一邊高興地吃著鹿煎餅,一邊對我眨眼。接著,美夏露出酷似春香的笑臉,笑嘻嘻地說:「倫敦呀~~」我做夢也沒想到,生平頭一次出國,頭一次搭頭等艙的模樣,竟然是一身家居服外加一雙拖鞋這種一般市井小民的模樣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夢。頭等艙是一個連流動的空氣都超頂級的空間。放眼望去,不是西裝筆挺的紳士,就是一身華服的貴婦人。會以家居服加拖鞋這種與其說是休閒,其實隻是飄散著生活味的造型來搭頭等艙的人,當然就隻有我了。就連這些紳士貴婦所帶的狗兒身上所裹的東西,用料都比我的外出服還高級,這讓我非常難堪而自卑。我覺得自己在這些人當中,就像一隻魚鰾灌飽了氣,而不得不浮出水麵的魚,飄來飄去不知道要飄到哪裡去沒錯,我覺得自己實在太丟臉了。「沒關係啦,大哥哥不覺得這個樣子也很有個性嗎?」美夏或許是因為看不下去我垂頭喪氣的模樣,所以才這麼說。「有個性?」「恩,非常有個性。就像一隻混在迷你臘腸狗群中的法國牛頭犬那種感覺。」根本沒有安慰到我嘛,什麼法國牛頭犬另外還有一個謎。一般來說,不管是要到國外旅行,還是要移民至外國,都必須要有護照。照理說,我從未出過國,所以當然沒有護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手邊竟然有一本護照,而且上麵還有一張不知何時拍的照片。除了這張照片的來源是個謎之外,要取得一本正式的護照,不但需經過層層的嚴格手續(例如麵談等),而且從申請到核發,也至少需要兩個星期,可是我針對這個問題詢問了那波小姐.「這是商業機密,」這是那波小姐的回答,這所謂的商業機密到底是「這是商業機密.」「請問」「這是商業機密.」「到底][這是商業機密.」[算了。」好像就是那麼一回事.看來,乃木阪家的女仆的確有不可侵犯的灰色地帶。不一會兒,飛機降落於英國倫敦的希斯洛機場。然後我們又改搭乃木阪家專用的大型房車前往倫敦。途中經過幾處隻聽過名稱的名勝時,美夏還替我作了解說。「嗯這個建築物就是鼎鼎大名的泰唔士河塔橋,某蒙麵超人的必殺技名稱就是由此而來。那個是大英博物館,著名的羅塞達石碑就在裡麵。還有那棟雄偉的建築物則是白金漢宮」「你還真清楚」這是會讓旅行社導遊也汗顏的導覽。「還好啦!因為這是我第十一次來倫敦嘛!」美夏說得一臉輕鬆.天啊!這和我參加國內旅遊的總次數(包括畢業旅行在內)幾乎是一樣的「我還去過很多其它的國家.意大利十五次,法國十二次,德國九次,奧地利十九次啊,美國去過三十七次,另外還有——」[」美夏(十四歲)洋洋得意地說著。真不愧是家大業大的乃木阪家乾金。年紀才這麼小,出國就像在家附近逛大街.——話說回來,沒想到我真的來到英國了。我一邊看著窗外流逝的景致一邊思考著。數小時前的我,完全無法想象現在竟然能夠搭乘著大型房車,飽覽以前隻在風景明信片或電視節目上看過的觀光勝地。自從我和春香開始熟識之後,未曾嘗試過的新體驗接二連三地出現,幾乎沒有喘息的空間,但我還是過得很快樂。鋼琴比賽的賽地維多利亞大會場.位於偷敦的市中心.這座如城堡般巨大的大會廳,四周被老舊但流露著特殊風味的建築物所環繞,並且俯瞰著從大型房車走下來的我們。順帶一提,我們從日本來到這裡的時間,大約是十四個小時。但是我卻完全沒有已經來到倫敦的感覺我想這可能不,應該就是因為我的穿著打扮和平常逛便利商店沒什麼兩樣的關係.「請往這邊走。」我們隨著那波小姐的引導,進入了這座大會廳。雖然從大會廳的外觀已經讓我心裡有個譜了,沒想到裡麵更加壯觀。無論是挑高的天花板,可容納乾人的觀眾席、放在四周的豪華擺設,或是以流暢英語交談、身著燕尾服或禮服的名人及富豪,這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的我完全沾不上邊。我們被帶往這個充滿高級感的廳中最醒目的位子,也就是VIP席的地方。「哇,太棒了]這是設置在三樓且朝外突出的坐席,感覺就像是謁見席,視野極佳,可以看到整個大會廳。「大哥哥,你的位子在這裡,你坐我隔壁.」[哦]美夏伸手指著前方那三個座位並排在一起,看起來就像是王公貴族所坐,充滿資產階級風格的位子。我試著坐坐看,又鬆又軟,彷佛鋪了十幾床羽絨被子一般。「如果會覺得看不清楚舞台,我們還可以準備望遠鏡哦。」「我是OK啦!大哥哥,你呢?」「我也沒問題。」即使是視力不好的我,也可以從這裡一清二楚地看見放置著鋼琴的舞台,真的是絕景。「裕人少爺,請問你想不想喝什麼飲料?」我從扶手欄杆探出身子往下看,問話的人是那波小姐。「恩?有飲料嗎?」一般來說,這種正式場合,我想應該是禁止吃東西和帶寵物的.那波小姐點點頭。「有。原本是不行的,但是這個位子比較特彆,這個位子是EXSSS所以還附有專用吧台哦!」「EEXECUTIVETRIPLES?]「是的,就是EXECUTIVETRIPLES.]世界上竟然有道幢名稱像挽口令的位子.而我就坐在道橫位子上.我帶著既感動又不敢置信的心情,再次環視自己的所在場所.說這個位子會讓C席站立區的一般老百姓看不順眼也不為過。以後大概也不可能有機會再坐這種位子了吧?既然如此,那就要趁現在好好享受一下當國王的滋味。我把雙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把二郎腿蹺得高高的。哇,這個世界看起來都不一樣了。體驗了幾分鐘的冒牌有錢人滋味(短暫的快樂)之後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啊,那波小姐,你不坐下來嗎?」其實我從剛才就觀察到,這位活潑的女仆小姐一直站在美夏旁邊,似乎並沒有坐下來的意恩。難得有這麼好的位子,為什麼不坐呢?「沒關係,女仆不能坐在主人旁邊,這是女仆禮儀基本中的基本.」那波小姐笑著回答。[是這樣嗎?」「是的,就是這樣。」好像真的是如此吧?在我的記憶裡,好像也不曾見過葉月小姐在春香的麵前坐下來。原來如此,原來這是當女仆的基本規炬。但是在我明白的同時,腦子裡馬上浮現了另外一個問題。「——嗯?但是這麼一來,位子的數量就不對了吧?」「咦?為什麼?」「因為因為有三個位子啊,是不是春香也要過來?」「嗯我想她應該不會過來。」美夏一邊用手指卷著頭發玩,一邊搖頭。「姊姊要上場比賽,所以有專用的休息室。葉月小姐現在應該就在休息室裡陪姊姊吧?」「那麼——」這個位子的數量還是有問題吧?春香不來,那波小姐不坐,我和美夏應該隻要兩個位子就夠了。可是,這裡有三個位子。[」我有不好的預感。該說是對有狀況發生的感應,或是隻有預測下雨時才會準的氣象預報總之,就是好的不準,壞的才準的那種。而且最讓我感到鬱卒的,在於這種不好的預感總是百發百中.現在的預感也絕對錯不了。「哦,那是我爸爸的位子.」對於我的疑問,美夏的回答就像是說一句[今天是晴天」那麼輕鬆。[爸爸?]「恩,我們的爸爸,也就是OURFA~THER.」我不知道美夏為什麼要刻意用英語重說一遍,但我還是動腦思索這個單字的意思。爸爸爸爸就是父親,美夏的父親就是春香的父親,然後春香的父親就是——不會吧!不會就是春香以前曾經提過的伯父大人吧那個伯父大人要來這裡這件事非同小可至少,現在不是我悠閒蹺二郎腿的時候。「美夏,你已經來了嗎?」就在我剛得知這個狀況的同時,從我的背後傳來一陣說話聲。「那波,辛苦你了。」那是一個低沉且充滿威嚴的聲音——這該不會我就像一具壞掉的機器人那樣僵硬地回過頭,此時映入我眼簾的——是一位眼神銳利、頭發整齊往後平梳、身高體壯,讓人猜不出年齡的壯年男子。「啊,你就是綾瀨吧!我之前聽葉月她們提過你。」這名男子用雷神般的雙眼看著我,然後徐徐伸出粗壯的手臂.「你好,初次見麵.我是乃木阪玄冬,是春香和美夏的爸爸。」春香她們的父親,就站在我的眼前。從舞台的方向看過來,我們坐的位子,從左至右依序是春香的父親、美夏(那波小姐站在她的斜後方)、我.雖說幸虧美夏坐在中間,不過我還是很緊張,這種感覺就像是兩手捧著生肉走進肉食動物的獸籠裡。如果梢有失態,明天的這個時候,我變成漂流在多佛海峽上的浮屍也不奇怪.所以上上之策,還是像一頭爭地盤爭輸的野狗那樣,乖乖地、安靜地、順從地等時間過去吧!至少美夏還在這邊,我想春香的父親應該不會直接把關心的矛頭指向我(希望如此)。然而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啊,那我先去看姊姊一下咯!」「!?]——美夏突然蹦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話。「我很擔心姊姊,反正離上場還有一段時間,我就先去休息室看看好了。」「那我也」「啊,大哥哥,你就好好休息吧!畢竟你是客人耶!」美夏用笑容製止了欲言又止的我之後,就站起來離開座位,而那波小姐也像隻花嘴鴨般,緊跟在美夏後麵。不不要走啊!求求你觀察一下這裡的氣氛我內心的呐喊落空了.「大哥哥,回頭見咯!」「請保重!」於是,兩人的背影就消失在階梯的那一頭。「」「」當然,留在座位上的,就隻有我和春香的父親兩個人了。「」「」「」「」此時的氣氛,有如冬眠前身體堆滿了脂肪的棕熊那般沉重。一股結實的重量朝我的肩膀壓下來,如果用聲音來形容,就是「嘎滋滋滋」那種感覺。「」「」這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好想哭。我在有如地獄般的沉默中向神祈禱,打從心底希望美夏(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是葉月小姐或那波小姐也行)能夠早一點回來。這種情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客觀來說,應該隻有五至十分鐘左右吧?可是對我而言,卻像永恒那麼長。[你就是綾瀨同學吧?」「是是的。」春香的父親以沉重的口吻開口了。「有些話我想跟你」鈐鈐鈴鈴鈐鈐!不過,就在他想繼續往下說的時候,手機適時(或者不是時候?)響起。「抱歉,我接個電話.」春香的父親一臉不悅地把手機拿到耳邊。「——是我。」他用低沉卻響亮的聲音,透過手機談論事情。「什麼?這種事情何必問我,自己動手!」動手?「對,對,沒錯。派不上用場的就(從貨單中)直接把它除掉。我不是常說嗎?隻要留下對我們有用的就行了。」這是在說派不上用場的人就把他宰了?「問我除掉之後要怎麼善後?那種東西隨便丟(到倉庫的角落)就行了吧!」隨隨便丟?是要丟進東京灣嗎?「——就這樣,彆再煩我了。」春香的父親吐了長長的一口氣,然後收起手機。「抱歉,日本方麵好像有點亂。」「沒沒關係」是發生鬥爭了嗎?我不敢追問下去。「」「」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但是,這次並沒有持續很久。「——你就是綾瀨同學吧?」春香的父親就像是鑒定人那般,以鑒定古董品真假般的認真眼神看著我。「是是的。」「有些事我想問你——」「大哥哥!」春香父親的話又被突然冒出的聲音打斷了。是美夏.美夏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活像小野兔般蹦蹦跳跳地跑來,然後拉著我的家居服袖子說:「大哥哥,姊姊在叫你——咦?爸爸,你們是不是正在談事情?」[——沒有.]春香的父親搖搖頭.「我沒關係。話說回來春香要綾瀨同學過去?」「對啊!姊姊在上場前果然緊張得要命,不過她似乎想借著見大哥哥,讓自己冷靜一點。休息室是禁止閒雜人等進入的,不過大哥哥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因為你不是閒雜人等,沒錯吧~~」美夏話中有話地看著我。「嘻嘻嘻,因為大哥哥是姊夫候選人嘛!」[姊夫?」我我的媽呀伯父大人宛如閻王的視線實在是太恐怖了。「大哥哥,快啦快啦!趕快去啦!」美夏以近乎擁抱的姿勢拖著我的身體。我的腰部附近有柔軟的觸戚,而柔順頭發所傳來的甜柔馨香,更刺激著我的鼻黏膜「」然後,伯父大人的視線變得更尖銳了,就像壓縮空氣炮那樣,伴隨著物理性壓力猛烈地朝我直射過來或許明天一早,我就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春香的休息室在大會廳地下一樓的最裡麵。在美夏及那波小姐的帶領之下,一到這裡,我就看到那位非常眼熱的沉默寡言女仆小姐,像立牌那樣站在房門口。「葉月小姐,我把人帶來咯!」[裕人少爺,好久不見了。」葉月小姐一看到我,就和往常一樣麵無表情地對我一鞠躬.她和那波小姐站在一起時,那張板著臉的表情尤其醒目.其實她個性明明很不錯的。「哪裡哪裡,我也是。先彆談這個,春香在找我嗎?」「是的。小姐說無論如何在她上台之前,一定要見裕人少爺一麵。小姐好像非常緊張」「緊張?」「她一直都是這樣子呀,」美夏聳聳肩。「姊姊在參加任何活助之前.都會想很多很多.她是那種必須有萬全準備才會安心的人.像之前的購物指南也是如此,所以碰到像這種比賽的時候,她總是想太多而緊張個不停!其實像今天這種等級的比賽,姊姊隻要隨便彈彈,也穩拿第一。」我明白美夏這番話的意思。總之,春香做任何事情都很拚命。說好聽一點,就是春香不擅長馬馬虎虎或偷工減料.春香雖然看起來很機靈,但事實上卻是個相當不知變通的女孩。「然而這次的情形好像比平常嚴重。我覺得姊姊好像太在意,也太患得患失了,所以反而更緊張。不過既然是姊姊,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美夏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可是我真的不明白耶,為什麼姊姊那麼在意這次的比賽呀?」這我也不明白。應該是有什麼原因吧?不管怎樣,現在我能做的就是——「那麼,我去陪春香聊聊天,稍微舒緩一下她的緊張情緒,這樣如何?」「請。」葉月小姐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我們先回去三樓。」「大哥哥,你是被指名的喔!」「好火熱喔!真讓人羨慕呀!誰來幫忙降溫啊!」美夏和那波小姐異口同聲地說了類似的話我到現在才發現,這兩人的個性實在太像了。「孤男寡女在密室獨處,可不能做奇怪的事喔!」「因為啊,裡麵裝有監視器哦!」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就在我準備裝作沒聽到這些事不關己的加油聲,轉頭進入休息室時,葉月小姐叫住了我。「裕人少爺,」葉月小姐帶著有彆於另外兩人的認真表情,對我深深地一鞠躬。「春香小姐就拜托你了。」「啊,裕人!」我一進入休息室,春香就露出彷佛小狗看到狗媽媽般的表情,啪嚏啪嚏地跑到我身邊.「哇,謝謝你今天專程來一趟。」她就這樣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對不起,最近忙著比賽的練習,所以完全沒跟你聯絡其實我真的好想好想跟你說話。」兩個星期不見的春香.身上穿著純白的禮服.可能是因為一直到剛才都還在練琴的關係吧.春香整個臉紅通通的。另外或許是為了便於手部活動,她身上的禮服(好像是為了比賽而特彆訂做的)還采用了露肩式造型,而且胸線設計極為優雅恩該怎麼形容呢,應該說有點嫵媚吧!我的心臟開始噗通噗通地跳動不行不行,要是這樣下去,我就無法反駁美夏她們的胡言亂語了。「咦我有什麼不對勁嗎?」春香傾著頭看我.「沒沒什麼不對勁。」要說不對勁的應該是我吧。「?」「總總之,你不用在意。」我難為情地將視線移轉到四周。這間休息室大約有二十塊榻榻米的大小。從門口往內看的左側牆壁上掛著一整麵鏡子,鏡子前麵有一架大型的平台式鋼琴。「哇,好名貴的鋼琴喔。」「嗯?啊是啊。」春香回答的口氣,似乎覺得我問了一個怪問題。除了鋼琴之外,這個房間裡還有壁櫥與其它的櫃子,大概是讓春香放私人物品用的吧。然後,我發現了一樣好熟悉的東西。它就放在厚厚的一堆樂譜上麵。從鋼琴鍵盤的方向看過來,它正好在鍵盤的正對麵。那是個頂著一頭藍發,高度約十公分,一邊用指尖抓著裙擺一邊鞠躬的女孩。記得那是「啊,」春香注意到我的視線之後,立刻很靦腆地把模型娃娃藏起來。「這這是我把它帶過來當護身符」不知道為什麼,春香的臉竟然紅得像覆盆子。「所所以這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不,也不是完全沒有意思啦,其實這是」「柯,我知道啦,」「因為你喜歡那個叫什麼來著是不是羞羞姿啊?因為你喜歡這種模型娃娃嘛,我沒記錯吧?」「啊,是是的。」這大概是春香的習慣吧!碰到類似這種會緊張的場合時.就會想把自己喜歡的精品放在手邊。這是個人的習慣,其實不需要特彆解釋的啊!我這麼一說,春香的表情突然變得好複雜。[也不儘然啦,因為這是你」「沒沒什麼啦!」春香用力搖搖頭。「反反正彆在意這件事,不可以在意這件事啦!」「咦?恩好。」我完全不知道春香為什麼這麼慌張。我在放置於房間一角的折迭椅上坐了下來。春香比我所想象的還有精神,而且看起來也沒那麼緊張。既然如此,我不需要特彆擔心她吧?應該不會有事的——但是很快的,我就發現這個想法錯得離譜。五分鐘後。「啊,恩,這裡應該是這樣」春香坐在琴鍵前,開始像截稿前的漫畫家那樣呻吟。「這這裡是這樣」春香的纖纖玉指在琴鍵上遊移不定。春香在梢早之前開始熱身練習,但是在我看來,她的情況好像非常糟糕.她彈錯的地方,連我這個音樂的門外漢都聽得出來,而且她的肢體動作非常僵硬,就像發條快轉完了又上油不足的鐵製玩具那般。「咦?咦?這裡該怎麼彈啊?這這個」春香看著鍵盤的眼睛完全找不到焦點。這真的不要緊嗎?「放心放心,雖然姊姊上場前都是這個樣子。不過她總是能夠拿到第一名.」雖然美夏這麼表示,然而看到春香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是不安到了極點。為了舒緩春香的緊張情緒,我現在是不是該說個有點俏皮的笑話?還是模仿紅毛猩猩耍特技(小學的時候,瑠子曾經強迫我學會這樣表演)?不過,正當我在煩惱這件事的時候「對不起,裕人,能不能麻煩你把放在那邊的樂譜拿給我呢?」「恩?是這些嗎?]「啊。是的.就是那些.]房間的角落堆了好幾本樂譜,每一本都包上了書套.所以看不到名稱。我伸手拿起那些樂譜,然後交給春香。「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春香抽出其中一本,準備放到樂譜架上的時候——「啊呀啊,~」春香突然發出了淒厲的尖叫聲,就像花了兩千日幣向朋友買一隻倉鼠,結果發現其實是一隻熊鼠那樣。「怎怎麼了?」「我我帶錯樂譜了。」我往樂譜架上一看,樂譜上寫的名稱是「害羞的三角型BGM集」(名稱旁邊還有一個動作明顯超出人體極限的藍發女孩手繪插畫嗯關於這一點,我們就不必再去深入說明是怎麼回事了).天啊!連我也看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事。光看一眼就知道了。顯而易見的,春香拿錯「樂譜」了。「怎怎麼辦?」春香哭喪著臉抬頭看我。「沒有樂譜會很糟嗎?」「不不會,其實我已經都背下來了,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隻是,樂章一開始那段裝飾演奏的部分,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我想這就代表沒有樂譜會很糟吧![春香,那本樂譜的名稱是什麼?][超技練習曲全集]就是我在春香房間裡看過的,半本光聽名稱就知道聲勢相當浩大的樂譜.[我知道了,春香,你在這裡等一下.][夷?裕人?你你要去哪裡呀?][我馬上回來!]我留下一臉不安的春香,飛快地衝出了休息室.我當機立斷,決定先找葉月小姐,那波小姐及美夏小姐商量,或許她們有帶備份樂譜,如果沒有再找樂器行或音樂相關商店,雖然我對自己的英語沒信心,但肢體語言總可以派上用場吧!不過,還是得先找到葉月小姐她們.葉月小姐剛才說她會回去三樓的VIP席,美夏和那波小姐應該也在那兒.我為了趕快前往三樓而用衝的通過走廊,就在我要拐過樓梯的轉角時[——夷?]我發現那兒有個人影.是一位穿著禮服的女孩.我慌忙躲開,但是根據物理定律,速度很快的東西是無法立刻停下來的.結果[哇啊!][哇啊!]我和那個女孩撞個正著,臀部先著地的她,手上的東西順勢飛了出去,我的頭則重重地撞向走廊.[好痛哦你你怎麼忽然衝出來拉!]女孩一邊坐起來,一邊皺著眉頭.[在轉角處還衝的那麼快真是難以置信!]剛才我的確是這麼做的.所以還是乖乖道歉吧.[對不起,我有急事啊.不對.應該要說]講到一半我才忽然想起來,這裡不是日本,而是英國.[IIAMSORRYHYRRYUP]「呃?說快一點是什麼意思?」「啊,我我說錯了!」順便給大家參考一下,我的英語成績是三級十級中的第三級.「啊!在這種狀況下,我到底該說什麼好?HOLDup.咦?不對,很明顯不是這樣講」「恩,的確不對勁。」「果然是錯的。那我應該咦?你說的是日本話?」我到現在才發現對方說的是日本話(太遲了).「你你也是日本人?——啊!」女孩看著我,露出了有點驚訝的表情。「莫非莫非你是乃木阪小姐的親戚朋友?」「咦?是的」「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剛才我看見你走進休息室,我就猜你們之間一定有關係。你是她的什麼人啊?應該不是她的弟弟吧?你們長得不像。」這女孩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難道她是春香的朋友嗎?我試著問她這件事。「啊,不是的。因為乃木阪小姐是個名人,所以我認識她,可是她並不認識我。」這是她給我的回答,原來如此。「對了,我叫椎菜,全名是天宮椎菜。你呢?」「思?我?我是綾瀨裕人」「這樣啊。恩我們會在這裡互撞,應該也算是有緣吧?我可以叫你裕人嗎?請多指教。」女孩晃著打了層次的短發,笑嘻嘻地伸出手來。第一次見麵就直接叫對方的名字,看來她應該是個非常友善的人。「請多指教。」我伸手握住椎菜的手,然後直接拉她起身。椎菜則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椎菜,你也是來參加比賽的嗎?」「嗯?對呀。如果不是來參加比賽,就不可能打扮成這個樣子出現在這裡的。」她抓起裙擺,俏皮地瞇起一隻眼睛。說得也是。「真要我說的話,看到像你這身裝扮的人出現在這裡還比較讓人驚訝。穿著家居服和拖鞋在維多利亞大會廳晃來晃去這裡真的找不到一個人像你這個樣子耶!」「其實這是有原因的」我向椎菜簡單說明之前的經過(被綁架+直達機場+搭乘頭等艙+到達維多利亞大會廳)。[哈哈哈!你也太會開玩笑了!]結果卻得到椎菜這樣的響應算了!這也是必然的反應吧。「對了,裕人,什麼事讓你這麼急啊?」「啊!]被椎菜這麼一說,我才猛然想起正事.現在的確不是談笑風生的時候,我得馬上去找葉月小姐她們處理樂譜的事——「對不起,我有點事必須先走咦?」話說回來,眼前這位非常友善的姑娘也和音樂有關。嗯或許她——「對了,椎菜」「嗯?」事已迫在眉睫,我決定姑且一試。於是我把春香講的樂譜名稱說出來。結果——「恩,我有啊,就是這本吧?」椎菜從散亂的樂譜中抽出一本讓我看。「原來你在找這本樂譜啊?」「是啊。」「恩你是想跟我借嗎?」「這」椎菜笑著看我:「是為了乃木阪小姐嗎?」「唔」我們明明才剛認識耶!不知道是她的直覺太強,還是我把一切都寫在臉上了?先彆談這個。我想就算我撒謊,也可能被她看穿,所以隻好乖乖點頭。椎葉看到我這樣,就說:「原來是這樣啊!」然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好啊,就借你吧。」椎菜很乾脆地把樂譜遞給我。[這樣真的方便嗎?」「沒問題呀,這不是我今天要彈的曲子。」「但是」椎菜是參賽者,也就是春香的對手。這麼輕易地就向對手雪中送炭,我多少會有點疑問。不過話說回來,是我主動請她幫忙的::「沒關係,拿去吧。如果借彆人樂譜我就贏不了,那也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對方的對手。」睢菜舉手在臉前揮動。[更何況,也難得有機會能把樂譜借給乃木阪小姐.]她悠然自得地說著,就好像反而是我太大驚小怪似的。「——這樣啊,那我就心懷感激地跟你借了,謝謝你。」「哈哈!那就這樣吧!」椎菜笑嘻嘻地說著。這個小妮子真是不錯。「真的非常謝謝你。」我向椎菜道謝之後,就趕回休息室去。我一回到休息室,就看到春香呆坐在鋼琴前。「啊,裕人」春香看著我,她的眼神非常孤寂,就像一隻被遺棄而離群單飛的候鳥。嗚我不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可是為了拿到這本樂譜,我不得不這麼做啊!「喏。」我把樂譜遞給春香的時候,她睜大雙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這這是怎麼回事?」「恩,這是我借來的,這樣就行了吧?」「是是的。不過,你是怎麼」「總之有些插曲」.在這個時候,我最好彆告訴春香這本樂譜是向其它參賽者借來的,這樣反而會讓春香變得更緊張、更擔心。「總之這點小事你就彆放在心上了,好嗎?」[]春香似乎想了一會兒,最後終於點頭表示同意了。[我明白了,我就聽你的話,暫時不想這件事。」「謝謝你。」「好,不過」「嗯?」春香瞥了我一眼。「——裕人,你真的好可靠,當我有困難的時候,你總是會適時地伸出援手,就像白馬王子一樣。」[你你在說什麼啊]「嘻嘻!」春香笑得好可愛,真是傷腦筋呀不管怎樣,春香的緊張情緒好像稍微舒緩了些。接著,她一會兒練琴,一會兒練習上場,偶爾和我聊天。不知不覺中,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就在離上場還有四十五分鐘左右的時候「真的是非常對不起,接下來我們得做各種準備了。裕人少爺,麻煩你到外麵好嗎?」回到休息室的葉月小姐提出了這項要求之後,我走出休息室,坐在外麵最靠近休息室的椅子上,一邊翻著主辦單位給的節目表,一邊等待春香做完最後的準備。這次的參賽者共有八名,春香的出場順序是第五位。我原本以為參加這次鋼琴比賽的人應該不少看來在這之前似乎有進行過預賽,所以今天來到這裡的參賽者,都是經過嚴格篩選之後的優秀入圍者。「沒錯,參賽者絕不會從一開始就隻有八位」畢竟這不是在百貨公司屋頂舉行的小朋友下棋比賽啊!就在我再次確定自己的想法很愚蠢的那一瞬間葉月小姐的聲音從休息室裡傳了出來。[準備好了,裕人少爺,你可以進來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啊,裕裕人.」為了上場比賽而盛裝打扮的升級版春香。她頭發向上盤起,從那兒飄來陣陣柔香。白色禮服上多了一些裝飾口叩,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燦爛的光輝。最重要的是春香本人.之前滿麵飛紅、略帶嫵媚的春香也不錯,但是冷靜下來、經過精心妝扮後,充滿透明感的春香更迷人。我的心臟仿佛加滿煤炭的蒸氣火車頭那般,又開始激烈跳動了。MYHEART!.快冷靜下來啊!「春香小姐,我先出去外麵好了.」葉月小姐是顧慮太多了嗎?她丟下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休息室.當關門聲響起之後,室內就陷入了沉默。「因為我很少把頭發向上盤起,所以自己也不知道效果如何」「非非常適合。」其實就是因為太適合了,所以我才會這麼不知所措。「真真的嗎?嘻嘻,好高興哦」笑逐顏開的春香輕輕轉動上半身,向我展示身上的禮服。「你看你看,這件禮服前麵的設計很特彆,後麵的設計也很可愛哦。」就在春香笑著旋轉身體的同時「啊!」她踩到了禮服長長的裙擺。「呀啊!」春香的身體在休息室空中畫了一個大圓圈。「春香,」我反射性地朝著轉了一圈,快要摔落地板的春香撲過去。就在春香快要摔到地麵的那一瞬間,我成功地接住她。「啊,好險」我用單膝保持平衡後,才鬆了一口氣.「對對不起。」「你沒事就——」我沒有把話說完。這是情非得已的。理由很單純。我接住了春香,還有春香被我接住,從這兩個動作衍生出來的狀況就是——[?]春香帶著像是剛出生的小鹿那種眼神看了我一眼,旋即注意到現在的狀態。「啊!]像公主般躺在我懷裡的春香,立刻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大概是因為這種反應太可愛、太楚楚可憐,我的心臟運動量又大幅增加了「我我」「唔」接著,我們兩人都僵住了.呃我們到底是在乾什麼啊?以半躺在地板上的姿勢,像使用了十年的中古計算機那樣突然當機不動。其中一位是穿著家居眼與拖鞋的一般平民,另一位則是穿著禮服及完整行頭的名媛千金。以客觀的角度來看,相信我們兩個的樣子一定很「莫名其妙」。但是春香的臉蛋就在我的眼前,我們兩個之前從未如此靠近過。我的手臂感覺到春香溫暖而柔和的觸感,鼻子則嗅到了春香柔柔的發香。我彷佛聽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然後,理性也像撒了大量鹽巴的蛞蝓那樣逐漸融化不行不行!我用力甩甩頭,在危險關頭儘力喚回理性——再試著冷靜下來,思考自己應該怎麼做吧!我想到的選擇有三種。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輕輕地扶起春香,問一句:「你不要緊吧?」②維持現在的姿勢,靜待時間過去。③就這麼順勢擁抱春香首先,③不可行。比賽前做出這種突發舉動,一定會讓春香陷入慌亂。要是有什麼萬一,就成了犯罪。所以剩下兩個選擇,那就是和②。②好像有點不太適合。至於,如果我夠機靈的話,剛才就已經這麼做了——突然間,三種選擇都消失了。傷腦筋。真是傷腦筋啊!我發現每當隻有我和春香兩個人時,總是會發生這種狀況。我瞥了春香一眼。春香仍然一動也不動。在我胡思亂想的這段期間,臉蛋紅得像意大利西紅柿的春香,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地躺在我的臂彎裡。隻有眼睛朝著我的方向——[唔!」[啊!」剎那間,我們四目相交。我的視線和她的視線交錯在一起,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十公分。春香的大眼睛裡有個因為緊張而僵硬的我,而我的眼鏡鏡片上想必也有個滿臉通紅、楚楚可憐的春香。這種狀態持續了大約十秒左右.接著::春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這個動作到底該如何解讀?一般來說,這個動作應該是「那個」意思吧?不過對方是春香,我也有可能會錯意,而且可能性非常高。如果我貿然行動,恐怕會造成無可挽回的遺憾(春香尖叫+伯父大人現身+我被丟進多佛海峽)。但是,我的心裡還有不同的聲音。在這個狀況下,除了「那個」意思之外,春香實在是沒有理由閉上眼睛。隻有我們兩個人、靜止的時間、閉上眼睛的少女。這些關鍵詞全都到齊了。春香不可能是因為想睡而閉上眼睛所以如果我沒有任何表示,對春香來說反而很失禮吧?不過天啊!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啦!莫非我們今天就可以進展到那個程度了經過長時間(我個人的主觀認定)的掙紮,我的過熱思想推開了僅存的微弱理性,完全傾向選擇③——[破壞你們這麼美好的氣氛,真的是非常對不起。」[!?]背後響起一陣像湖麵般平靜的聲音,將我和春香一口氣拉回現實。「哇啊!」「呀啊」我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葉月小姐已經站在那裡了。[我已經習慣你們這種反應了,關於這一點我就不多做解釋了。」真討厭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夠無聲無息地靠近我們,而且一定都是從背後冒出來!搞什麼,簡直就是殺手嘛!或許是看到我一臉失望的模樣,葉月小姐露出了些許抱歉的神情。[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妨礙兩位,隻是時間差不多了。」「時間?]「是的,剛才第三位參賽者已經演奏完畢。春香小姐等會兒就要上場了,最好現在就到舞台側邊做準備」時間這麼緊迫了嗎?我看看掛在牆壁上的時鐘,距離春香上場的時間的確隻剩下七分鐘了。客觀來說,剛才那段時間好像並不算短。[啊,好,我知道了.]春香慌忙站起來,整理弄亂的禮服。「對不起,我必須先離開了」「沒關係,我了解.快去吧,我會在觀眾席替你加油的。」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準備離開休息室,不過春香卻叫住了我。「裕裕人。」「嗯?」我回頭一看,隻見春香露出了非常認真的表情。[請請」什麼話這麼難說出口啊?接著,春香緩緩走到我的麵前,然後緊緊握住我的雙手。「請好好聆聽。因為我今天是為了裕人而彈的。」一言日以蔽之,春香的演奏實在是太精彩了。老實說,看到春香踏著不穩的步伐,從舞台側邊走出來時,我還真的很擔心她會不會跌倒,或是突然出狀況.但是這股不安在春香開始演奏後,就飛到遙遠的冥王星去了。從琴音就大不相同。之前演奏過的參賽者,既然是通過預賽而晉級的人,應該也具有不錯的實力,然而在春香的琴藝前,他們就像一般日本本土的獨角仙碰上了大力士獨角仙那樣,馬上變得毫無看頭。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夠厚道,可是聽了春香的演奏之後,實在很難想象這些參賽者用的都是同一架鋼琴。「實在是太精彩了」認真的表情。像旋風一般在琴鍵上迅速來回的纖纖十指。配合著節奏輕輕擺動的身體。以及一連串渾厚而纖細的琴音。我聽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舞台上有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春香。話說回來,這是我第一次認真觀看春香彈琴的模樣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能夠打從心底感受到春香的精湛琴藝了。節目表上清楚地標式了春香所演奏的三首曲目.[G小調第二號鋼琴協奏曲(R.舒曼)][魔鬼的華爾茲第一號(F.李斯特)][超技練習曲全集之第四首馬采巴(F.李斯特)]順帶一提,春香現在彈的是第三首,也就是比賽的最後一首曲子,當第一首與第二首曲子順利結束之後,最後的壓軸點就是這首曲子了.[馬采巴?」好奇怪的樂曲名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涵義?「咦?大哥哥,你不知道嗎?」美夏看到我拿著節目表露出納悶的神情,就開始替我解說了.「馬采巴是十七世紀俄羅斯哥薩克的英雄.他和宮廷總管的愛人之間的婚外情東窗事發後,遭到了嚴懲。他被綁在野馬上,一路拖行至烏克蘭。這個故事非常有名耶!你聽,現在的琴音聽起來很像馬蹄聲吧?」的確很像馬蹄聲,可是我實在感覺不出來他是個英雄,怎麼想都覺得他隻是個廢材撇開馬采巴的個性不談(坦白說他怎麼樣我完全不在乎),這還真是一首令人震撼的曲子.感覺上每個音符的力道又重又強,雖然春香個子小小的,但沒想到竟然能夠把這首曲子的磅礴氣勢演奏出來,真是令人佩服.一時之間,整個大會廳充滿了有如萬馬奔騰的樂音。第三首曲子的演奏時間雖然沒有前兩首那麼長,但是它的氣勢及份量,絕不遜於任何曲子。然後——演奏結束了。春香緩緩離開椅子站起來,走到鋼琴前麵向觀眾一鞠躬.觀眾席響起如雷的掌聲,而「BravO(注:太棒了)」這樣的叫聲更是此起彼落。其中還有人(看起來相當多)站起來鼓掌致意.春香露出些許尷尬的神情,走向舞台的側邊。雖然她的腳步隨時都有可能出狀況,但是從她的背影,我可以看到絕對的自信——結果,春香理所當然地獲得了冠軍。在舞台上領取獎杯的春香非常耀眼(雖然中途還是因為踩到禮服的裙子而差點絆倒),她就像黎明前的金星,閃爍著燦爛的光芒。該怎麼說呢?看到如此耀眼的春香我的心情變得有點複雜。[嗯,這是當然的.」春香的父親看著舞台上的頒獎典禮,麵不改色地說:「這種規模的比賽,春香就算睡著都可以拿到優勝不過,還是麻煩你告訴春香,她表現得非常好。」「遵命。」那波小姐點點頭。她在春香父親麵前就像是一隻乖巧的西表山貓(注:日本特有種的貓,僅分布於衝纏西表島.肉食),感覺很奇妙。「爸爸,你不去看姊姊嗎?」「很可惜,沒時間了,接著我還要趕到英國情報局保安部去會見一個人.][哼,這樣啊。」美夏以透著不滿的口氣這麼說。對於這一點我持有相同的看法,先不管目的地之類的可疑之處(認真想也隻會覺得恐怖而已),但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裡,至少應該看看春香再走吧?春香的父親似乎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他靜靜地站起來,然後朝出口走去.但是,走到一半卻又回過頭來.[啊,對了,我差點忘了綾瀨同學.]春香的父親刻意走回來,伸出他粗壯的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之後我想找一天和你單獨聊聊。」要聊什麼?當天晚上。主辦單位在維多利亞大會廳旁的大飯店,替參賽者、評審委員,以及其它的相關人士,舉行盛大的慶功宴。「裕人,請你務必要參加喔。」春香親口邀請,我當然想參加,但是老實說,我現在有點後悔。當然,無論走到哪兒都引人側目的服裝(家居服配上拖鞋)也是原因之一,不過最大的理由並不是這個。我將視線移到會場中最熱鬨的地方.春香就在那裡,她換下了比賽時所穿的禮服,改穿另外一套更正式的晚宴禮服.她的四周圍著各式各樣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看起來很像評審、蓄著胡子,看似地位很高的阿伯,有穿著燕尾服的紳士,有梳著看似南國鸚哥會在上麵築巢的誇張發型的外國歐巴桑,以及女性參賽者。他們頻頻和春香說話,春香也帶著笑臉應對。我知道這是身為優勝者該有的應對態度。但是看到這個光景時,我卻覺得有點感傷。因為這讓我再次覺得和春香之間是有距離的。雖然經過許許多多的事件,使我幾乎忘了這件事,但春香畢竟是個名媛乾金,是鋼琴世界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著名人士,也是學校裡才貌雙全,甚至還有粉絲俱樂部的「白銀星屑」,而我根本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呼]我獨自走到大廳一角麵對泰唔士河、向外突出的陽台,歎了一口如水銀般沉重的氣。我覺得我似乎認清了「現實」。春香和我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高牆。我原本以為這幾個月來,與春香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不少,不過現在好像又拉大了。這種感覺,就像好不容易前進三步,卻又倒退了八十一步。或許就因為如此,我從窗外看著春香時,雖然中間隻隔了一塊玻璃,可是卻覺得好遙遠。突然有人從背後拍我的肩膀。「唷,晚安。」我回頭一看,是留著短發、滿麵笑容的椎菜,也就是先前那位非常友善的女孩。「哇!真棒,那位叔叔是德國的音樂大師喔!啊!那位是意大利最有名的新世代種馬男。還有那一位是」椎菜為我說明圍繞在春香身邊那些人的身分背景,真的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那位頂著南國鸚哥鳥巢頭的歐巴桑,綽號竟然是「鋼琴界的瑪麗王後」,真是令人跌破眼鏡。「這也難怪.乃木阪小姐真的是太優秀了,當然後天的努力是一定有的,但絕大部分還是要靠天斌。雖然我不甘心,不過她彈出來的音色就是和我不一樣。」「不,椎菜,你也」「夠了,彆再說啦!我不需要假惺惺的安慰話。反正你根本不記得我的演奏,對吧?」[唔]她說中了。由於春香的演奏實在是太精彩了,所以關於其它人演奏的印象,已經漂流到記憶另一端的另一端了,就算是椎菜「榮獲第二名」的演奏也一樣。[雖然很感謝你的關心,但是我太了解自己了,以我現在的實力,還完全無法和乃木阪小姐較量琴藝.]椎菜露出了苦笑.「坦白說,乃木阪小姐的琴藝水平已經到達另一個次元了。彆說是同一世代了就連二十歲以下的鋼琴手,也沒有一個人會是她的對手吧?難怪有人稱呼她為鍵盤上的公主.」在椎菜的眼裡,春香好像是非常特彆的人。至於「鍵盤上的公主」這是繼「白銀星屑」之後的第二個誇張綽號。不過,第一個想到這個綽號的人到底是誰啊?「現在的我還遠不及她。雖然遠不及她,但是我不會認輸的。儘管現在不可能,然而一、兩年後,就算沒那麼快也總有一天,我的演奏會比她更撼動人心。」「椎菜」這個時候,我在椎菜親切的琥珀色眸子裡,看到了意誌堅決的火焰。看來無論是春香或椎菜,都是對鋼琴非常認真而執著的然後,我和椎菜又聊了好一會兒。「啊!我得走了,得進去和老師及評審委員打招呼。」[這樣啊。」我個人當然希望她能留下來陪我多聊一會兒,但既然如此,那也不好勉強她.「嗯,裕人,那我走咯!」「對了,樂譜的事,真的是非常謝謝你。」「這件事不用再提了啦!再見咯!」說完,椎菜跟我揮揮手,然後消失在室內的喧囂之中。再度孤獨的我,不知怎地將視線移往流經眼底的泰唔士河。白天的時候,這是一條很美麗的阿,但是在黑夜的籠罩之下,眼前的它就隻是一條烏漆抹黑的水流——該回自己的房間了。本來我期待這是一場能夠和春香暢所欲言的宴會,但是從比賽結束到現在,春香就像隻家鼠般忙得團團轉,我連一句祝賀的話都沒有機會好好說,更何況我還有其它想說的事。不過,照這情況看來,應該是不可能了。我從陽台走入室內,再次將視線投往春香的方向。此時在春香身邊的,是幾個年紀和我相仿的金發男孩——他們大概也是參賽者吧?事實上,除了春香跟椎菜之外,其它人的長相我沒有一個記得的——我覺得這些男孩就像一群覬覦迷路小兔子多時的饑餓野狼,接二連三地露出比氫氣還輕浮的笑容接近春香.其中有個人長得酷似佐佐岡,這讓我很生氣,但是春香也有她的立場,我總不能貿然拿起放置在桌子正中央的鋼琴冰雕(比例:八分之一)砸過去。不過,有葉月小姐在旁邊照顧,那個家夥應該不敢做出什麼怪動作吧?就在我(強迫)說服自己,準備離開宴會會場的時候突然,我和春香的視線相交了.「啊!」春香的表情豁然開朗,她像飛彈般往我這兒飛奔而來,然後就這樣緊緊抱住我的手臂。「喂喂!」「嘻嘻嘻!」在場的所有男生都對我投注尖銳的視線。雖然他們說的英語我聽不太懂,但是隨著咋舌聲傳來的「FUCk!」、「Danm!」、「KiII!」等充滿殺戮意味的單字,都傳人了我的耳朵。「裕人,我終於找到你了!」春香興高采烈地抬頭看我,就好像完全不在意(應該說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男生的尖銳視線似的。「我從剛剛就一直在找你。不過因為忙著和好多人打招呼,所以一直沒看到你」說得也是,春香就像是個非常受歡迎的偶像,一直處於被追星族包圍的狀態。「因為全部都是我不認識的人,所以好累又好緊張哦!但是看到你之後我就放心了。」春香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唔好可愛。我努力壓抑內心想擁抱春香的衝動。此時,我注意到春香一直盯著我,好像想說什麼似的。「恩?你怎麼了?」「啊,呃」「思?」「其其實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春香墊起腳、挺直身子,在我的耳邊低聲細語。「其實我在飯店隔壁的店裡,看到了迷糊姑娘小秋UK版的模型娃娃.真的好可愛喔我現在就想去買,不過如果方便的話,你能陪我一起去嗎?我不敢一個人去」[迷迷糊姑娘小秋?」「對呀,而且是UK版的喔。」春香緊握著雙手,露出一副準備出馬的模樣。[哈哈!」看到她認真的表情,雖然覺得有點想笑,但同時也發現自己心中的某個角落鬆了一口氣——是啊,不管怎麼說,春香就是春香。雖然在舞台上華麗地彈著鋼琴、在頒獎典禮上耀眼無比、直到剛才為止都一直被大批人群包圍的春香也是春香,但是現在這個露出和年齡相仿的笑容、閃爍著一雙打從心底快樂的大眼睛、暢談MADEINENGLAND的秋葉原係精品(我說得真羅嗦)的春香,也是不折不扣的春香。[夷?我我說錯話了嗎?]春香看到我突然發笑,不禁猛眨眼睛。這種毫無心機、完全不設防的表情,就是我所熟悉的春香表情。「沒有,你沒有說錯話。」「?」春香露出了更不解的神情。「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們就」「好啊,走吧。」我回答得很爽快。因為我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太棒了!那我們就快走吧!快!快!」春香就像個嬉鬨的孩子拉著我走,不過我一把拉住了她。「不過,在走之前,我有一句話想跟你說。」「咦?你想跟我說什麼呢?」春香像小鳥般歪著小腦袋。不管怎樣,我都必須先說這句話。「嗯——春香,恭喜你得到冠軍.」春香聽到這句話之後,先是露出了呆滯的表情,後來好象總算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一邊看著我用力點頭,一邊微笑。「謝謝謝!」春香笑得非常燦爛,彷佛一朵盛開的花——唔,這次雖然發生了好多意外,然而隻要看到春香的笑容,我就毫不在乎了。我想這件事就這樣告一段落了。可是總覺得好像遺忘了一件事。這股奇妙的感覺,牽絆著我記憶的一角。恩——不管我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算了,既然想不起來,就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裕人!快啦快啦!再不快去的話,就要賣光了啦!」[好好好,現在就去.]由於春香在飯店門口催促我,因此我對正在想的事情馬馬乎乎做了個結論之後,就立刻朝春香的身後追去.二十六個小時之後.[嗚我的螃蟹我的鬆葉蟹還沒煮好嗎][餓死了拉小裕]回國兼返家的我,在我家客廳(奇怪的是,之前被破壞的門以及電視,竟然都已經修好了)發先了有如僵屍般倒臥在地,連為自己準備膳食都不會的兩位妙齡女子(職業,秘書和老師)時,終於想起那件先前一直想不起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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