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那是在氣候更為嚴寒,天空中彌漫白色固體的日數也隨之增加,無論是師父、老師或者身穿北歐紅色服裝,留白色胡子的老爺爺都不約而同地擺出彎腰的姿勢,準備向前全力衝刺的十二月某一天。(注:“師走”為日本古時的十二月叫法。作者將“師走”曲解成“老師跑步”)“——這些放在這個地方可以嗎?”指著眼前的一堆書,我開口這麼問道。“……是的。麻煩請將這堆書暫時先整理到同一個地點……”“了解。喲咻……!”伴隨吆喝聲,我將一堆類似相簿的東西搬出櫃子,放在地板上。它們每一本都相當厚,重量也沉甸甸的,但或許是近來受玄冬先生“帝王學”訓練的緣故,我培養了一些體力,所以這點東西一個人還不至於拿不動。“……真的很不好意思,像這種雜務原本就是我們女仆的工作,居然還勞煩裕人少爺親自來幫忙……”“不要緊的,反正我也正在等春香回來。況且還可以順便鍛煉一下體力。”我再次搬出一堆書,同時這麼回答著。這裡是位於乃木阪府的用地內,一間類似大倉庫的地方。由於之前答應過要幫忙年末大掃除,所以我如今正是一身運動服打扮,頭上包著一條毛巾的大掃除架勢,和葉月小姐她們一起付出勞力。“……聽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能自然地說出這種話,對男孩子而言有很大的加分作用呢~裕人少爺謝謝您~”“——(點頭點頭~)”“不,哪裡……”儘管葉月小姐她們萬分感激地這麼表示,不過我平時就受到這些女仆小姐們數不清的照顧,所以幫忙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啊,方便的話,讓我來搬這個紙箱吧。交給我來處理。”“……不,這個——”“沒有關係。這個看起來很重,還是由我負責搬運。”“……啊……”在葉月小姐的表情有些驚訝之際,我從她的手中接過紙箱。即便在各個方麵都有著超高的能力,這位沉默寡言女仆長終究是一名女性,像這類需要耗費勞力的工作,自然要由我們男人來率先承擔。“哎呀呀,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麼幫忙葉月小姐的呢~”“——(點頭點頭))”“……這……這種事……”沉默寡言女仆長不知為何,臉頰變得有些紅潤。在這樣的互動之下,我持續搬運成堆的書籍。“——話說回來,數量還真是不少呢……”我不禁說出自己的感想。眼前擺放的,是有著動物園裡的長頸鹿那樣高,數量無從估計的大型書櫃。它們整齊排列得就像一座圖書館或是專門的資料館,看起來氣勢十分雄偉。“……是的,這裡是乃木阪家的私人庫藏。包括春香小姐和美夏小姐的紀錄,連我們女仆隊的相關資料也保管在此處。這些往後預計都要轉換為數位化資料……”“哦……”換而言之,就是乃木阪家的紀念空間吧。如此重要的地方,我一個普通人進來幫忙下架(?)工作,真的不要緊嗎……“……這方麵完全沒有問題。裕人少爺您可說已經是乃木阪家的一份子了。”“是的~這裡原本隻有女仆隊排名前十順位的女仆才能夠進來,不過裕人少爺正是站在我們所有人之上的主人身分~”“——(點頭點頭)”她們毫不猶豫地這麼回答我。呣唔,被這麼一說,似乎有種獲得大家認可的感覺,實在讓我有些開心呢……“那麼,需要任何的協助時請跟我說一聲吧!我會儘力幫忙的!”“……是的,麻煩您了。”“裕人少爺好有男子氣概~”“——(點頭點頭~)”帶著葉月小姐她們的鼓勵。大家分工合作繼續進行打掃。就在整理倉庫的深處時——“——哦?”我發現一樣東西。個存放有幾本書和相簿的木箱中,更底部的位置處。放在最下方的東西是……“——咦,這個莫非是葉月小姐?還有這邊的,是那波小姐……?”“……那是……”“哎……哎呀呀~真是難為情~”偶然拿起的一本相簿中,放有幾張照片。照片上的人物……竟是小時候的沉默寡言女仆長和笑盈盈女仆(推測)。她們兩人都是五六歲左右的外貌,和現在完全不一樣,但也依稀看得出些許影子。“啊,果然是你們兩位嗎?哦,好年輕……”“……這是大約二十年前的照片吧。我當時還住在北海道平藏先生的老家中,應該是第一次前來造訪乃木阪府的時候。”“我也還在京都的老家修行當中呢~不過作為修行的一部分,我後來就找機會進入‘小熊貓之穴’了~和葉月小姐認識也是在這個時候,這大概就是當時的相片吧~”望著我發現的照片,兩人很難為情地這麼說明。哦,原來是那麼久以前的照片啊……這麼一說,照片的色澤的確有些老舊,背景也和現在的乃木阪府有些不同。說到二十年前,我當時都還沒出生呢。欣賞著這些微微泛黃的往日照片,我一邊在腦中這麼思考。在這堆照片裡——“咦……?”我忽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在看似女仆小姐們的全體合照中的其中一張照片。其中一名女仆小姐的臉部……被貼上了玄冬先生那阿修羅般嚴肅麵孔的大頭照。……怎麼回事?再仔細一瞧,還可以發現其他照片也有相同的狀況。在一群外表亮麗、英姿煥發的乃木阪家女仆小姐當中,出現了這麼一位頂著玄冬先生麵孔的女仆小姐,實在詭異極了……這種感想暫且先不去理會。“請問,這位是……”我不解地望向葉月小姐她們。“……?” “?” “——?”“咦?”幾人的反應出奇劇烈。平常遇到任何狀況都麵不改色的葉月小姐、那波小姐和愛莉絲三人,此時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仿佛看見海難法師一般的表情。唔,這究竟是什麼東西……?莫非是看一眼就會折壽三年的恐怖相簿嗎……?“……”“……”“……”但葉月小姐她們並未回答。隻是好像在猶豫些什麼,彼此間麵麵相覷。唔呣——不會是我終於打開了乃木阪家禁忌的潘朵拉盒子吧……?在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踩中地雷,我整個人正感到不知所措之際——“——這就由我親自來說明吧,裕人同學。”耳邊忽然傳來這麼一個聲音。是聽起來非常舒服的明亮女聲﹒有點近似春香的聲音。“秋穗女士……?”回頭一看……站在那裡的赫然是秋穗女士。她帶著些許落寞的表情,站在原地直直望著我們。“……秋穗夫人。可是,這……”葉月小姐似乎有些無法理解。但秋穗女士卻平靜地搖了搖頭:“……我知道葉月你想說什麼。不過裕人同學也算是我們乃木阪家的一員了……既然如此,就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和義務。”“……這個……是的……”儘管心存顧慮,葉月小姐還是同意了。確認這點後,秋穗女士轉而麵向我:“裕人同學……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千萬不可透露給其他人。”“是……是的……”“……照片上的那個人叫做櫻阪葉子,她是我從前最信賴的人,也是曾經隸屬於女仆隊的成員。”“櫻阪……”……等等,這個人莫非和葉月小姐有什麼關連?應該說,繼續向上追溯的話,就和平藏先生有關吧……?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名字,我正傾頭不解時〡“……你猜得沒錯。葉子是平藏先生的女兒,櫻阪家的長女,對於葉月來說就像姊姊一般的存在……而距今二十年前……她在女仆隊當中排行第二順位,擔任副女仆長一職。”“第二順位……”那不是以前好幾次差點提到的……我下意識抬起臉來,望向秋穗女士。“——我現在就告訴你,發生在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換上鄭重的語氣,秋穗女士這麼開口道。*——二十年前。時為昭和年間,社會仍然處於泡沫經濟期所帶來的繁榮景氣。乃木板秋穗,整個人靠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呼……”窗外射入和煦的午後陽光,正是悠閒地喝茶的絕佳時段。眼前乾淨的桌子上鋪著色調沉穩的桌巾,愛用的橢圓造型茶杯中則注入了琥珀色的液體。秋穗相當喜愛這段時間。白午後漸漸轉變至黃昏的悠閒時光。同時也是極為難得,能從每日繁忙的課程及宴會邀請中解脫出來,最為重要的幸福時刻。她將茶杯放回桌上——“——嗯,真是好喝。今天的是大吉嶺紅茶吧?”“……是的,秋穗小姐。這是專程為今天而采購的夏摘茶。”“是嗎,謝謝你了~”當然,之所以會感到幸福,其中有幾個不可或缺的要素。沉穩的室內裝潢、喜歡的茶杯,以及使人心兒雀躍的新鮮紅茶。更重要的是……有珍愛的人陪伴在身邊。“沒事的話,葉子你也坐下吧。我們一起來喝茶。”“……不,可是——”“沒關係。這麼美好的午後時光,當然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知道了。”帶著溫和的微笑,身穿女仆裝的女性——櫻阪葉子在對麵的椅子坐下.她是乃木阪家女仆隊的一員,和秋穗一樣僅有十六歲,卻因為優秀的表現而排入第二順位,擔任副女仆長的職務。由於能力極高,她甚至也被部分人尊稱為“真正的女仆”。自秋穗懂事起,葉子已經和自己的父親櫻阪平藏一起為乃木阪家服務,因此兩人之間的感情從以前便非常融洽。“嗯,這個司康餅也是一絕。你的手藝又進步了呢,葉子。”“……謝謝您的誇獎。不嫌棄的話,是否要再來一杯呢?今年的夏摘茶有很濃鬱的麝香葡萄香氣,品質十分優秀哦。”“說得也是,就再來一杯吧。不過……”“?”“在這之前……先招待兩位小客人進來吧~”說著,幾乎是在秋穗盈盈一笑的同時——喀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伴隨這聲巨響,房門被打開了。站在門外的兩個嬌小人影收不住身子,紛紛跌進房間來。“好……好痛~……不……不要推我啦~葉月……”“……不……不是我,是那波你自己……”人影發出可愛的稚嫩聲音。在房間入口處呈疊羅漢狀態倒在地上的,是兩名身穿小號女仆裝的年幼女孩。“……您早就發現了嗎,秋穗小姐?”“是啊,從剛才開始~”她傾著頭,露出頑皮的笑容來。從剛才起,門外似乎就有人一直在注意房內的動靜。就連未經特彆訓練的秋穗,也能輕易地察覺到外麵的異狀。這兩名小女仆立刻低下頭去:“……真……真的非常地抱歉……!我們是隸屬於‘小熊貓之穴’的女仆預備生……我……我叫櫻阪葉月。”“我……我叫七城那波~”“嗬嗬,這樣啊。是葉月妹妹和那波妹妹對吧。你們好,我是乃木阪秋穗。”“……是……是的!敬請多多指教……!”“能……能夠見到您,實在深感榮幸~!”兩人慌張地這麼說道。確認她們的樣子後,一旁的葉子接著開口:“……好了,葉月還有那波,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你們目前還在修行當中,想必當初應該也交代得很清楚,絕對不能進入這邊的本邸吧。”“是……是的,我們很清楚……”“……因……因為我們很想先拜見一眼,自己將來所服侍的對象……”帶著慌亂的表情,兩人開始拚命地解釋。見到對方如此可愛的模樣,秋穗輕聲微笑:“哎呀,原來如此。兩位未來的可愛女仆們,能見到你們我也很開心哦。”“……啊……”“謝……謝謝您的稱讚……”神情緊張的兩人不斷道謝。那生澀的一舉一動令秋穗不禁莞爾。“嗬嗬,我也要謝謝你們。你們的心意讓我十分高興。當然,我也期待你們兩位成為傑出的女仆,然後出現在我麵前的那一天——不過啊,屆時我希望你們可以去服侍其他的人。”“是其他的人嗎!?”“沒錯。再過幾年,想必你們都會成為獨當一麵的女仆,並且是乃木阪家可靠的一份子。到時候,希望你們能照顧我那時一定已經出世的孩子們。”“……孩子……嗎?”“是的,沒有錯。雖然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實現。這件事可以拜托你們嗎?”她輕輕撫摸兩人的頭,這麼解釋給她們聽。一種對於未來期望的約定和請求。聽完這句話,小小女仆們立刻重重地點頭:“是……是的!我們一定會做到……!”“請讓我們全心全意地服侍您的孩子。”她們堅定地這麼回答。小客人們回去後,房間內又歸於寧靜。秋穗和葉子兩人,手中同時端著紅茶杯——“嗬嗬,真是可愛極了~那兩個孩子,將來不知道會不會成長為像葉子你這樣,可靠又傑出的女仆呢。”“……是的,我會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話雖如此,她們仍然必須曆經相當漫長的修行。特彆是葉月,年紀還那麼輕……”“哎呀呀,你還真是嚴格呢。”聽見平時善良溫厚的友人說出這番身為副女仆長的評語,秋穗不禁竊笑道。的確,那兩名小女仆其中的一人——名叫葉月的女孩,對於葉子來說就像妹妹一樣。或許是親人的緣故,才讓她打出更為嚴格的評價吧。看到這在平常無法看見的反應,讓她不禁微笑了起來。“……對了,其實我也有些驚訝。”“驚訝?”“……就是您和葉月她們的對話。秋穗小姐您居然會提到孩子的事情……”葉子有些挖苦地說道。在此之前,秋穗的確從未提過這類的事情。彆說是孩子,就連結婚和交往的話題都未曾耳聞。如今卻然親口提及,大概是因為——“……爸爸他,已經開始替我安排相親了吧。”她露出深遠的目光,這麼低語著。前幾天過完十六歲的生日後。乃木阪家的現任家主,剛繼承第七代王季之名的秋穗父親遞來了幾個相親對象的名單。對方都是赫赫有名的舊財閥少東。儘管聲稱隻是當作參考,不必勉強決定,但秋穗還是在心中留下了一個陰影。“……我能體會爸爸的心情。身為乃木阪家的女兒,又是唯一的嫡子,將來有一天必須找個夫婿才行。不過,這件事也不必急於一時,更何況……我希望結婚的對象能由我自己來決定。”“……秋穗小姐。”“因為你想,結婚不是每個女孩子都夢寐以求的事情嗎?——嗬嗬,話雖然這麼說,也並不代表我現在就有中意的對象了。”她眨起一隻眼睛,頑皮地笑道。這時,葉子忽然開口:“……那位男士如何呢?”“那位男士?”“……是的,就是小姐您前些日子交談過的……”“啊啊,是那個油蟬。”“……是的。就是那位油蟬先生。”“嗬嗬,這個嘛……”葉子所指的,是秋穗在幾天前認識的男孩。記得應該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忽然間,秋穗在路旁的一棵紅淡比樹下駐足。好漂亮的花……那數量眾多的白色小花儘管不起眼,卻努力地在彰顯其存在感,仿佛在祝福著什麼……目光被吸引了好一陣子後——“——你喜歡那個嗎?”“咦?”忽然有人在一旁這麼說道。轉頭一看,那裡不知何時站著一位戴眼鏡,學生服打扮的男孩。從製服的校章來看,大概是附近男校的學生吧。男孩往秋穗的方向靠近一步——“你從剛才就看得很入迷吧。要不要我幫你拿下來?”他有些魯莽地這麼建議。“咦,不,這種事……”小花的確是很漂亮沒錯,但自己從未想過要摘下那些盛開的花。畢竟它們不是生長在伸手可及的高度上,況且花朵就是要留在樹上才能顯得出美麗……但男孩卻露出親切的笑容來:“不用客氣,反正我自己也想去抓抓看。”“啊……”話剛說完。他便扛著肩上的書包,往樹木的方向跑去。啪:;唧——唧——唧——唧……!然後原地跳起,一把抓住了位在花朵下方樹乾上低鳴的油蟬。“來,想要的就是這個吧?看你盯得那麼出神。”他就這樣讓油蟬停留在秋穗的胸前處。“咦,那個……”“這隻蟬很有活力,和你十分搭配。先走一步了。”拋下這句話﹒男孩便跑步離開。前後不過才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事情本身完全是對方的誤會一場,根本沒有什麼好討論的,但男孩當時的表情卻鮮明地留在記憶中,於是秋穗在回家後便立刻告知了葉子。“嗬嗬,真是個有趣的人。性格雖然有些莽撞,笑容卻像小孩子一樣純真。”“……秋穗小姐您會這麼談論一位男士,實在相當少見呢。”“會嗎……嗯!或許真是如此吧。畢竟以前完全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真想再見上一麵呢——不過,這和結婚又是兩碼子事了。”說到這裡,秋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續道:“要和什麼人結婚,我直到現在都毫無概念。或許真是那位油蟬先生,又或許根本不是他,而是爸爸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之一。選擇實在太多了……我是這麼認為的。”“……說得也是。”呈現在眼前的廣闊未來。有多少的可能性,就有多少自己能夠去掌握的夢想。然而,其中也存在例外的部分。“……隻不過,唯獨那個男人,我是不會和他結婚的。”“……那個男人……嗎?”聽到這句話,葉子的表情頓時一暗。秋穗和葉子所指的,都是同一名人物。至於這個人是誰……就在這時。啪噠啪噠啪噠!門外忽然響起巨大的聲響。“請……請留步!那裡是秋穗小姐的私人房間!未經允許絕對不可入內……!”“我知道。你以為我是誰啊?不會有問題的。”“可……可是……”“那聲音是……”“……秋穗小姐,請您先退下。”葉子厲聲說道,同時阻擋在前方保護秋穗。緊接著,門被一口氣打開。外頭出現一名男人的身影。*“——嗨,你好啊。今天過得還順心嗎,秋穗小姐?”“……原本是個寧靜祥和的下午,如今都被某個人破壞了。”“哎呀,這可真是嚴厲啊。”擺脫女仆的製止,自門外現身的男人麵帶苦笑地打起招呼。那是個年約二十多歲,身後跟隨一名年老管家的年輕男人。其一頭長發披在身後,外貌給人清爽的感覺。身上穿戴的全是一流名牌,看得出有著良好的家世。然而臉上浮現的笑容,卻帶有一絲看不起他人的意味……“雖然我好像不怎麼受歡迎,但起碼也算是客人吧。難道就不能招待一杯茶嗎?”“……未事先預約就擅闖秋穗小姐的私人房間,這種人根本算不上客人。現在就立刻——”葉子說到一半——“——住口,我正在和秋穗小姐說話,你一個女仆插什麼嘴?”“……!”男人沉聲打斷她的話,投以看待蟲子般的不屑眼神。但隨即便恢複原有的笑容——“——哦,真不好意思。剛才被某個下賤的女仆搶白,脾氣一時就上來了。話說,你考慮得如何?是否也該回應我的心意了呢?就是希望和你結婚的那份真心。”“……關於那件事,我已經清楚拒絕過好幾次了。”秋穗斷然地回答。男人名叫東真宮玲一。是與乃木阪家及天王寺家等豪門並列的五大豪門之一,東真宮家的後繼者……也是秋穗她們剛才口中提到的“那個男人”。他與秋穗是以前在宴會上認識的。當時玲一單方麵看上了秋穗,自此便不斷向秋穗求婚。然而,對於蠻橫又總是瞧不起他人的這個男人,秋穗始終喜歡不了他。畢竟在認識他以前,秋穗就已經聽過不少關於這個男人的劣跡,實際見麵後也完全未能顛覆這種壞印象。在對方將葉子當成一般的女仆看待時,這個人便已經出局了。不僅如此,玲一所屬的東真宮家也有許多負麵的傳聞。即便在以金融事業為主力的五大豪門當中,東真宮家的曆史也算待上相當悠久,位近年來的行事風格愈來愈不知收斂,甚至還涉及了暴力手段,遊走在犯罪行為的邊緣……就因為這樣,秋穗從未把玲一視為對象。“我根本就無意和你結婚。當然,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也是。若是明白的話,就請離開這裡如何?我還想繼續享用下午茶。”“那也讓我一塊參加——”“我拒絕。”“真是的,我就這麼討人厭嗎?”玲一聳聳肩膀,歎了一口氣。“雖然我並不排斥有主見的女人……不過啊,太意氣用事的話,或許也不是件好事哦。”“……這是什麼意思?”“你說呢?隻是我必須聲明,凡是我想要的東西,就會用儘所有手段去獲得——不過,今天我就先乖乖回去吧。能看到你一眼,我也就心滿意足了。那麼,下次再會啦。”丟下這句話。玲一便帶著管家離去了。“——呼。”待對方的背影完全消失後,秋穗呼出一口氣來。“真是個討厭的男人。而且還對葉子你那麼沒禮貌。所以我才喜歡不了這種人。”“……哪裡,您言重了……”葉子搖搖頭。“……不過,那個男人最後丟下的那句話,讓我感到很在意。似乎帶有恐嚇的意味……”“這個……你會不會太敏感了?”就算人格上有所缺陷,對方畢竟也出自於五大豪門之一。想必不會做出自貶名聲的事情來才對。“……但願如此吧。”葉子歎氣道,語氣隱約有一絲擔憂。但是。這時的秋穗還不曉得……這句話在幾天後將不再是杞人憂天。*之後的一段期間裡﹒並沒有發生特彆的事情。一如往常,寧靜祥和的每一天。葉子和平時一樣,享受著安穩的午後時光:﹒“……秋穗小姐,今天我試著烤了法式巧克力蛋糕。”“哎呀,真的嗎?——真是好吃,巧克力的甘苦味道拿捏得恰到好處。”“……謝謝您的誇獎。接下來我打算繼續挑戰薩赫蛋糕。”“好的,我非常期待~”與葉月和那波這些小女仆們開心地談論將來的事情……“對了,秋穗小姐~您前些日子提到孩子的事情,請問已經決定好要取什麼名字了嗎?”“名字?這個嘛……雖然還沒有拿定主意,不過我希望能加入‘春’ ‘夏’二字。”“……春和夏……嗎?”“是的,沒有錯。因為我的名字是秋穗,所以就是春、夏、秋三個季節。至於冬天我不怎麼喜歡,所以就拿掉了……這樣你們覺得如何?”“……是……是的,很棒的主意……”“感覺非常有文學氣息~”“嗬嗬,謝謝你們。”還有一起幫葉子慶生……“——生日快樂,葉子~”“““生日快樂——!”””“……這是……”“嗚嗬嗬,今天可是葉子你的生日哦。或許你已經完全忘記,不過既然是這麼難得的日子,我們就特地準備了蛋糕為你慶生~”“……秋穗小姐,還有大家……”“祝你生日快樂,葉子。”“……生……生日快樂,葉子姊姊……”“HappyBirthday~”“……謝謝你們。第一次有人為我這麼熱鬨地慶生……”真是無比歡樂的時光。有秋穗,有葉子,還有葉月和那波在一旁歡笑。這樣的日子仿佛會永遠持續下去。這段最為幸福的時光……也是秋穗和葉子最後的歡樂回憶——*——事情就發生在大約過了三周的時候。秋穗就讀的私立聖樹館女學院。當天的體育課結束後,狀況就發生了。“……沒有……”秋穗伸手在置物櫃裡摸索著,一邊發出這樣的聲音。原本應該放在教室置物櫃裡的懷表。它……居然不見了。“……記得應該是放在這裡才對……”秋穗再次尋找,但終於未能找到。那是一隻表蓋後方刻有“A·N”字樣,複古外觀的懷表。是秋穗的母親送給她的七歲生日禮物,也是……唯一留下的遺物。秋穗的母親,在她十歲時便因病去世了。主要是由於身體原本就不太好……無法活得很久。因此秋穗一直相當珍惜這隻懷表,平時總是寸不離身地攜帶著,但是今天的體育課要上遊泳課,所以才不得不暫時放在置物櫃裡。“?你怎麼了嗎,秋穗同學?”“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嗎……?”周遭的同學們紛紛出聲關心道。“啊,沒事……”秋穗下意識地這麼回答。目前還無法確定是否真的遺失,所以她不願讓身邊的人操心。秋穗遺失東西的消息若是外傳,一定會引發相當大的騷動。因此她也想極力避免這種情況。“……”儘管不願這麼去想……但或許應該考慮一下被人拿走的可能性了。原本放在置物櫃裡,卻不翼而飛的懷表。究竟是外麵的人,或者——儘管是最不願意去猜想的——是學園內部相關的某人所為,目前還不得而知,但任何一種可能性都令人沮喪……“…………”手掩著嘴,秋穗正陷入沉思之際——“那……那個……”“?”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出聲的人是園村百合子。她跟秋穗從國中部開始便一直是同班,算得上是秋穗私底下比較親密的同班同學之一。隻是最近似乎相當忙碌,學院以外的宴會和茶會都很少見到她的身影。“怎麼了,百合子同學?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啊,那……那個……”“?”“就……就是……”園村百合子看起來,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的樣子。“啊,不,沒什麼……抱歉打擾你了…………”“……?”但她卻又立刻搖頭否定,就這樣走掉了。究竟是怎麼了呢……?儘管對同班同學無法理解的行動感到詫異,但秋穗的思緒很快又轉回懷表的下落上。到頭來,懷表還是未能找到。包括置物櫃在內,所有可能的地方都已經找遍,依然無法尋獲那隻熟悉的紅銅色懷表。假如是不小心掉在什麼地方,理應會有人撿到並交還給秋穗或是送到老師那裡才對。綜合以上幾點,考慮被人拿走的可能性……果然比較合理吧。“……”——不過,為何要這麼做……遺失的懷表對秋穗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但本身並不是什麼昂貴的物品。若是以偷竊為目的的話,應該會對其他更值錢的東西下手才是……帶著這些疑問,秋穗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哦,我們又見麵了。”“咦……?”忽然間,背後傳來聲音。回頭一看……站在那裡的,正是當天遇見的那位“油蟬先生”。“好久不見,你又在看樹上的蟬嗎?”“咦,不是……”“?怎麼啦?看你滿臉愁容的。發生什麼事了?”“不,也不算什麼大事……”“?”猶豫一下後,秋穗便選擇主動向男孩吐露一切。重要的懷表遺失,母親很早就去世,以及那隻懷表正是母親的遺物等事情。對於一個才見過兩次麵,連名字都不曉得的人,秋穗不了解自己為何會全數告知對方。或許是遲遲找不到懷表的挫折感,以及那位男孩所散發的親切氣息所致吧。“這樣啊……”全部聽完後,男孩閉上了眼睛。“那還真是禍從天降。或許應該說是倒楣吧……小偷可能是偶然路過的外人,也有一定機率是自己人下手的……不過,假如真是自己人犯案的話,一定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吧。”“理由?”“是啊,讓小偷不得不這麼做……無從回避的理由。畢竟沒有人天生就喜歡拿彆人的東西,更彆說是同班同學——自己周遭人的東西了。所以必定有什麼無從回避的理由。從這方麵去思考的話,是不是比較實際一些呢?”“這……”正是如此。雖然不清楚事情的真偽,但比起思考壞的可能性,最後導致自己沮喪,往積極的方麵去思考顯然要好得多。秋穗輕輕地點頭:“……的確,你說得沒錯呢。謝謝你。我覺得稍微好過一些了。”“那就太好了。你用不著客氣。”男孩報以一個無憂無慮的笑容。那率直的笑容,讓秋穗似乎有一種獲救的感覺。但這樣的好心情立刻便遭到破壞。“——嗨,祝您安好啊,秋穗小姐。”“……!”下一刻忽然穿插進來的聲音。回頭望去,出現的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張臉——帶著老管家的東真宮玲一。“午安,今天又能見到你那美麗的容顏,實在讓我感到高興——哦,居然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怎麼了嗎?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我非常樂意哦~”“……和你無關。”“哦哦,好可怕好可怕。從那表情看來,莫非是——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嗎?”“!”他怎麼會知道!見秋穗產生反應——“不不,詳情我也不清楚,隻是從你的表情上猜出來的。不過,秋穗小姐那件重要的東西,該不會是被什麼人偷走了吧……比方說,父親在國外投資失敗而欠下一堆債務的園村家,她們的女兒之類的。”“……!”“哈哈哈,這也隻是我的比喻罷了。”說著,他露出輕蔑的笑容來。那笑容下的嘲弄之色,明顯印證了剛才那句話的真實性……“……你這個人簡直是——!”已經無庸置疑了。一定是這個男人慫恿園村百合子,讓她偷走秋穗的懷表。原先對他的印象隻是個卑劣的男人,想不到屈然如此可惡……就在秋穗氣得說不出話來之際——“……是你偷了彆人重要的東西嗎?”“嗯,你是誰啊?”“……是誰並不重要!我在問你是不是偷了彆人的東西!”“哼,我可沒有義務回答你這種人……不過,倘若真是如此,那又怎麼樣?”“那還用說嗎——給我交出來!”“哦?”伴隨憤怒的一喝,男孩整個人就要撲向玲一。“……請不要使用暴力。”但站在玲一後方的管家行動了。他無聲無息地滑入玲一與男孩之間,然後一把扭住男孩的手臂。“……唔,可……可惡……”“真是的,所以我才討厭出身卑微的人。動不動就訴諸暴力,智商實在有問題。”頂著看待蟲子般的眼神,他這麼罵道。“——好了,秋穗小姐。”“……?”“我有個建議……如果你想找回那件重要的東西,我願意提供協助哦。我們東真宮家最擅長尋找這類失竊的贓物,一定很快就會為你找出來的。”“你……!”“隻不過,前提就是請你接受我一直提出的那項要求如何?畢竟東真宮家的力量……隻會替自己人服務。”“……”至此,秋穗終於理解玲一的企圖為何。簡單來說就是……倘若想拿回懷表,就必須答應和玲一訂婚。先是利用園村百合子偷走懷表,現在居然還能如此不要臉地提出條件。對方厚臉皮的程度,令秋穗錯愕得失聲。“……也罷,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不過要下決定的話還請儘快。若是拖得太久,那件重要的東西難保不會被破壞,或是被轉賣到其他的地方……甚至於,你除此以外的重要東西,或許也會跟著不見哦。”“……!”“就這樣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說完這句話﹒玲一便帶著管家離去。望著對方的背影,男孩扭曲的臉上充滿悔恨:“唔……真是沒用﹒要是我更有力氣的話……”“這也是沒辦法的。對方是東真宮家的首席管家,是專職的護衛。不過……”“?”“不過……剛才你為了我而上前理論,讓我覺得很高興。謝謝你。”“啊,啊——不客氣……”男孩看似害羞地彆過臉去。那副模樣看起來既坦率又正直,與玲一身上那股冷酷無情的氣息相較之下,簡直就是截然相反……看著看著,秋穗的心裡稍微舒坦了一些。“——話說回來,我還未報上名字呢。我叫乃木阪秋穗,就讀聖樹館女學院高中部一年級。請多多指教。”“嗯,啊……啊啊。”男孩對此笨拙地點頭回應。接著——“我叫玄冬,在那邊的下草高中就讀三年級的大矩玄冬。請多指教了。”他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夠忍氣吞聲下去……!”乃木阪府的一個房間裡,充斥著凝重的氣氛。室內回蕩著葉子的厲聲指責。“……對方以往的種種行為便已經十分離譜,而如今居然膽敢下手行竊秋穗小姐最為心愛的懷表,這已經相當於對乃木阪家下達戰帖了!必須果斷而堅決地處理這件事……!”“不過,王季老爺如今人在國外……對方再怎麼說又是五大豪門之一的東真宮家,僅憑我們幾個人的決定把事情鬨大,實在不是上策……”“我們身為女仆,不該做出逾越自己立場的行為……”“……對方可是搶奪了秋穗小姐最為重要,同時也是穗波夫人遺物的那隻懷表啊!要是視若無睹的話,我們還有資格繼續擔任女仆嗎……!”麵對其他人的消極意見,葉子大手一揮高聲反駁。乃木阪家女仆的據點“滅私奉公廳”裡,女仆們正在召開如何處理現狀的會議。現任家主王季、總管家櫻阪平藏以及黑狼的主力部隊都已前往海外,不在國內。故在場有權力決定方針的人,就是負責管理眾女仆的排名前十順位女仆,她們當中的首席,同時也是葉子母親的女仆長櫻阪一葉。“的確,我很了解葉子小姐所說的意思。不過這還隻是猜測,並沒有實際證據……”“也不能排除是園村百合子一個人犯下的行為,不是嗎?”“若真是如此,我們就不應該輕舉妄動……”“……這……可是……”聽著第四順位的東雲塔子、第五順位的南雲阜月,以及第七順位的西荻裡味她們這些人的意見,葉子不禁咬牙切齒。對於東真宮家應該采取何種態度,女仆們分成了兩派意見。一是建議暫時觀望,視對方如何行動,以東雲塔子為首的穩健派。另外是姿態強硬,堅決采取斷然措施的葉子和第八順位的九頭龍杏菜等人組成的對抗派。她們彼此互不相讓,會議因而衝突不斷。“——各位,請安靜。”開口的是排行第一順位的女仆長——櫻阪一葉。她的目光逐一掃過在場每位女仆的臉,並看著她們的眼睛:“——這件事情十分重大,我知道各位也很難保持平常心去討論。不過,你們都忘記最重要的一點……在這種情況下必須顧及的,終究還是秋穗小姐的想法吧。”“……啊……”經這麼一提醒,女仆們都轉過頭去。視線的儘頭處……秋穗正帶著沉痛的表情站在那理。“——秋穗小姐,請您說幾句話。您對這件事情究竟有何看法?我們……將以您的意思作為行動的首要依歸。”一…………我……”麵對這個問題,秋穗陷入沉默。但不久後便抬起臉來:“……我認為應該停止爭鬥。的確,從東真宮玲一的發言聽來,他是最有嫌疑的對象……但如今並沒有證據……證明那個男人偷走媽媽的懷表……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不適合采取強硬手段……況且……要是因媽媽的遺物而讓兩家起爭執,媽媽她也會感到難過的。所以……”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所以我……決定忍耐。但並不代表放棄追究這件事。日後我將前往東真宮家,正式向對方確認事實為何。不過……除此以外,我不會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這就是您心裡真正的意思嗎?”“……是的。”聽完這句話,一葉重重地點頭:“——了解。各位都聽到了嗎?關於這件事情,我們將不會有任何動作。此為女仆隊的全體決議。”一葉的聲音響徹室內。會議就此宣告結束。“……秋穗小姐……!”“葉子……”離開“滅私奉公廳”,來到走廊上。神情焦急的葉子出聲這麼呼喚秋穗。“……秋穗小姐,這樣真的好嗎……!如此不合理的……”“……”“……隻要您開口要求,我們——不,我願意排除萬難,為您去解決目前的狀況……!隻要……隻要一句話,我可以化身為您的利矛,您的盾牌……!”發自心底深處的真摯呼喊。秋穗對此先是保持沉默。但不久後——“…………我也很不甘心……!”“秋穗小姐……”“……媽……媽媽唯一留給我的懷表,居然被當成那個男人用來滿足欲望的玩具……那……那裡麵……放著我和媽媽合影的最後一張照片……卻落入那種男人的手裡……可是……可是,我無能為力……如今沒有確切的證據,隻能當作一場惡作劇來看待……嗚嗚……”“……”“……葉子……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呢……?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讓自己流於感情和那個男人全麵開戰嗎?還是要出動女仆隊來發泄自己的憤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嗚嗚……”她靠在葉子的胸前,壓低聲音哭泣著。望著這樣的秋穗,葉子隻是輕柔地抱住她。就像姊姊對待妹妹,媽媽對待女兒,甚至是好友對待另一位無可取代的好友那樣。就是這麼一個擁抱。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葉子用溫柔的眼神,直直望著秋穗的雙眸:“……秋穗小姐。”“……咦……?”“……您不必擔心。那隻懷表,我一定會替您拿回來的。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葉子,你究竟想……?”“……我先失陪了。”說畢,葉子推開秋穗的身體。最後回過頭來望向秋穗一眼——“……秋穗小姐,請您將來一定要過得幸福。”這一天。葉子辭去乃木阪家女仆隊第二順位之職的書信,送到了一葉的手上。*東真宮玲一的心情非常好。再過不久,就能得到自己盼望已久的東西。對於想要什麼就一定立刻弄到手的玲一來說,雖然多花了一些時間……但這次的獵物,的確值得這般代價。乃木阪家的長女,乃木阪秋穗。兼具稀世美貌和才華的少女。唯獨像她這樣氣質耀眼的人,才能夠勝任自己這位天之驕子的伴侶。要是這次的手段還不夠,那就再步步逼近。秋穗的同班同學園村百合子已經完全聽從玲一的命令,任何吩咐的事情都會照做。假如秋穗還是不肯點頭,隻要采取更有效的手段就行了。倘若讓某個女仆遭遇“不幸的事故”,就算那個女人再倔強,大概也會改變心意吧。“嗬嗬嗬……”無論如何,就差一點點了。要不了多久,就能獲得那顆美麗的寶石。把玩著手中的懷表,玲一整個人陶醉在不久的將來之中。——就在這時。轟隆……!一種類似爆炸的震耳聲響,傳遍了整棟宅邸。“什麼……?”難得的好心情被人破壞,玲一的麵孔頓時扭曲。是哪個傭人搞出來的動靜嗎?真要是如此,稍後得好好懲罰一番才行了。下一刻,焦急的聲音傳入玲一耳裡——“不……不好了,玲一少爺!有入侵者……!”“入侵者……?”“是……是的……!對方炸掉上門,直接闖進這裡……”“從正門嗎……哈!”他不禁笑出聲音來。居然有這種白癡,企圖從正麵入侵戒備森嚴的東真宮本邸?在傻眼之餘,他透過窗戶望向正門的方位。原本牢牢緊閉的鐵製正門已經燃起熊熊大火,將夜色染成了鮮紅。以其為背景,入侵者的輪廓逐漸浮現……“那家夥是……!”那模樣非常熟悉。記得應該是乃木阪秋穗身邊的女仆,名叫櫻阪葉子。……難道她要一個人闖進來?為的就是取回這隻從乃木阪秋穗那裡偷來的懷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笨女仆,再低能也該有個限度吧!區區一個人跑來這裡能夠乾什麼?我看馬上就會被抓住了!”“——這我不敢苟同。”“呣?”回過頭去一看,剛才出聲的是擔任管家的東鄉。他是東真宮家最資深的老管家,從前在國外擔任過傭兵,有著保護重要人士的經驗,其實力也是首屈一指。就連幾乎不曾認同過他人的玲一,對這個男人也是另眼看待。“那是什麼意思,東鄉?”“那位女仆是櫻阪家的人。說到櫻阪家,在我們這一行裡是無人不知的傑出一族……而且,那名叫葉子的姑娘,更是被譽為當中不世出的天才‘天稟櫻’。恐怕如今已經穿過層層的警備,來到這個地方了。”“這怎麼可能……”就算再怎麼厲害,也隻是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突破東真宮本邸的嚴密警備網,來到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然而——‘非……非常抱歉!正麵入口被對方突破……!’‘入侵者在走廊上一路前進!擊……擊倒了所有的護衛,正衝向玲一少爺的房間……!’‘一……一樓的護衛全滅……!真……真不敢相信……簡直是怪物……’無線電中傳來的,都是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報告。“怎……怎麼回事?什……什麼叫全滅?不是足足有六十名護衛嗎……”“您這次踩到了老虎的尾巴。而且是極度凶猛、全能,最強的白虎的尾巴。”“怎……怎麼會……才一個小丫頭……”玲一晃動著身子,同時向後退去。無視於玲一絕望般的呻吟——砰……!“!”伴隨室內一聲巨響,門被打開了。從外頭走進來的是……“……打擾了。”手持電鋸和大槌,一身女仆打扮的葉子。儘管她是隻身一人突破重重戒備才來到這裡,但其身上卻不見任何的傷口,就連呼吸也毫不紊亂。“你……你……”確認玲一手中的懷表後,葉子輕輕呼出一口氣。“……果然在這個地方嗎……秋穗小姐的懷表,這就請您物歸原主吧。”“噫……噫……”她麵無表情地直直逼近對方。但東鄉卻無聲無息地阻擋在她的前進路線上。“哦……哦哦,東鄉!”“……請讓開。”“如果我說不呢?”“……”“自從第一次在乃木阪家見到你,我就一直想和你交手。如何,願意在此接受我這把老骨頭的挑戰嗎?”“……我不喜歡無謂的打鬥。可以請您主動讓開嗎?”“若是不將我打倒,就休想碰玲一少爺一根汗毛。”“…………那就沒辦法了。”葉子低垂著眼,輕聲這麼說道。接著拿起手中的電鋸和大槌擺出架勢。“嗬嗬嗬……就是要這樣才對。”對此,東鄉則是將右手的手杖舉至身體前方。其前端延伸出刀刃,在豪華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我要上囉。”“……”簡短地宣告後。葉子和東鄉兩人同時踹地。刹那間拉近距離。朝著葉子刺去的機關杖,刀刃部分像裝了彈簧那樣,以肉眼無法辨識的速度猛然射出。葉子對此隻是擺動頸部加以閃躲。~~~!事情發生在一瞬間。眨眼即逝,刹那的交錯。下一刻。“怎……怎麼可能……居然這麼強……”咚沙——帶著不敢置信的表情。雙眼睜大的東鄉,就這樣直接倒在地上。“……是彈道戰術刀嗎?身手非常不錯。若是再年輕二十歲的話,危險的人就是我了。”葉子這麼表示。“……好了,東真宮玲一,現在隻剩下你一人。請交出懷表吧。”“噫……噫……”“……請交出來。”“我……我知道了!都……都是我不好!我馬上把懷表還你,請饒我一命…………”“……你願意發誓,今後不會再接近秋穗小姐嗎?”“我……我發誓!我保證!所以……”“……”葉子默默地從玲一手裡接過懷表。然後當場轉身,準備離去。但就在葉子暴露自己背後的同時——“蠢……蠢蛋……去死吧————!”“……”披頭散發的玲一,拿著手中的電擊棍撲了過去。不過——“……你果然很卑鄙無恥。”“咦……?”咚叩……!隨著這記沉悶的聲響。“唔……唔哦——!”葉子回身一踢,正中玲一的臉部,並使他朝著牆壁筆直地飛過去。如同隨風飛舞的垃圾那樣。玲一先是狠狠地撞上牆壁,然後掉落地麵,整個人痛得無法動彈。“……”葉子一步步地走向他:“……看來有必要懲罰一下了。”“不……不要……”“……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高高地舉起電鋸和大槌。“救……救命啊,爸爸……哇……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四處著火的宅邸內,回蕩著東真宮玲一狼狽的慘叫聲。這一天的東真宮家——喪失了八成的戰力。建築物半毀,防衛能力喪失九成。負責防守的六十名護衛中,四十二人無法康複,十五人住院,三人輕傷。擔任總管家的東鄉一郎經此一役後退休。下任家主東真宮玲一被發現時,據說整個人陷入牆上滿是裂痕的大洞之中,全身上下僅穿著一件內褲,處於口吐白沫翻白眼的半失神狀態。7“……原……原來發生過這種事情啊……”“是的……”秋穗女士平靜地點頭。唔——唔呣,比想像中還要更無情,也更加暴力呢……“那……那麼後來怎麼樣了?那個,就是東真宮玲一的報複……”“是的。東真宮家的家主,也就是玲一的父親自然是大發雷霆,前來乃木阪家興師問罪。不過葉子似乎早就料到這一點,於是在闖入東真宮家之前,便將自己辭去乃木阪家女仆的傳閱信寄送給五大豪門。因此,葉子的行動基本上被視為與乃木阪家毫無任何關連……儘管玲一的父親仍無視這點不斷抗議,但自從玲一被選為下任家主後,東真宮家在五大豪門中變得十分不得人心,所以並沒有人站出來支持他們。”“……”“話雖如此,我們也並非沒有任何的損失。葉子遭到乃木皈家的女仆隊除名,而第二順位也成為一種禁忌,永遠空缺了下來……就是這麼回事了。”“……”原來是這樣啊……神秘的乃木版家女仆隊第二順位。其空缺的真相,竟然有如此大規模的背景……奇怪,不過還有幾個未解之謎吧?五大豪門和東真宮家這些字眼,自己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於我的疑問——“葉子所做的並不僅這些。在闖入東真宮家並取回懷表的同時,她還接收了記載著東真宮家不光彩事跡的文件和紀錄,然後全數對外公布。其結果導致東真宮家逐漸衰敗……最終在三年後正式瓦解。五大豪門變成四大豪門,騰出的空缺就由新興的鷹匠家及其他中堅家族共同填補。”“……”該……該怎麼說……隻能用壯烈來形容了。儘管知道女仆隊的能力十分高檔而且很High end,但這簡直就是一枝獨秀了。真不愧是葉月小姐和那波小姐她們兩人的師父(?)……“…………”不過,那位叫葉子的女仆,最後算是成功保護了秋穗女士呢。隻看結果的話,或許會覺得做得太過火,不過要是繼續放任東真宮家不管,將來必定還會對秋穗女士做出後續危害的行徑。從那陰險卑鄙的手法來看,無疑就是如此吧。所以,普通的反擊隻會招致反效果,既然要做就必須徹底解決後患。葉月小姐和那波小姐也——“……葉子小姐非常地傑出,是女仆中的女仆。為了自己所服侍的秋穗夫人,她奉獻一切,然後甘願就此引退……那正是我們所追求的目標,女仆的最佳榜樣。”“不僅身手過人,還兼具了溫柔、體貼和關懷……直到如今,我們仍無法追上她的腳步~”她們紛紛這麼表示。那位叫葉子的女仆,真是一位很出色的人呢。倘若可以的話,真想見她一麵……“在這之後,您和葉子小姐……”“……我們不曾再見麵了。這場騷動發生後的隔天,我就發現自己的桌上放著媽媽的懷表。僅此而已……”“這樣啊……”直到最後並未現身,就這麼消失在秋穗女士的麵前嗎……見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模樣,秋穗女士換上了一種緬懷過去的眼神。“……葉子在我身邊對我微笑的二十年前,真的就像一場夢那樣。基於將她從女仆隊曆史中抹去的命令,葉子的照片也全都變成這個樣子……隻留下唯一的一張。那就是——這個。”“哦……”秋穗女士自胸前取出懷表來。打開紅銅色的表蓋,拿出兩張相片其中的一張。那是一位目光溫柔地望著年輕時的秋穗女士,氣質和葉月小姐有些相似的女仆小姐.8——已經過了二十年了嗎——回到房間。坐在當年一起坐過的沙發上,秋穗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以東真宮家毀壞為代價,自己同時也失去葉子的那一天。葉子消失後的好一段期間裡,秋穗每天都過得鬱鬱寡歡。夜不成眠,食不下咽。憂心的葉月和那波每天都瞞著一葉過來探望,而“油蟬先生”——那個人在得知了情況後,也帶著油蟬前來打氣。待終於回複正常人的生活時,距離葉子離開已經過了一個月左右。在時間的作用下,儘管最終還是接受了葉子不在的事實……但心中那股仿佛失去寶貴事物的空虛感卻未曾消失。沒有葉子的日子。那就像活在黑白的世界裡……不過——某天卻來了一封信。一封僅附上一朵花的簡易書信。沒有寄件人的名字,但秋穗立刻就知道是誰寄來的。附上的那朵花是風蘭。花語則是“永遠和你在一起”。除了秋穗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根本不作他人想。從這天起,每年秋穗生日之際,都會收到一朵附有生日卡片的風蘭。就在幾天前,數量終於累積到第二十朵。據不可靠的傳聞指出……葉子如今在稍遠的一座城市裡從事便利屋的工作,過得非常好。“……”自那之後的二十年。人們常說十年一昔。按照這種說法,如今已經過了兩昔。雖然現在說這種話,也許有些遲了。不過,現在或許到了該試著改變的時候了。看到心愛的女兒們……春香和美夏,還有春香最愛的裕人,他們幾人為自己的未來努力奮鬥的模樣,自己的心境也跟著積極起來。過去不可改變,未來卻是可以改變的。失去的時間無法挽回,新的時間卻可以創造出來。儘管那絕非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說得也是,這樣的未來似乎也不壞呢。”緊握住胸前的懷表。秋穗這麼喃喃自語著。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