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素芬臉上笑容收起，緩緩站直了腰身，斜睨著田蓮葉道，“大姑姐，你講話可得有證據。”
“你說我借你錢，你可有借條。”梁素芬說著抬起手用手指將額上的碎發往後擼了下。
這時，腿邊的孫子豆豆拉著她的一隻胳膊，奶聲奶氣道，“奶奶，奶奶跟豆豆玩，奶奶跟豆豆玩，不草不草（不吵不吵。）”
梁素芬側頭垂眸，看到孫子臉上抹的滿臉的泥巴，慈愛的蹲下身子，笑嗬嗬道，“好好好，奶奶這就陪你玩。”
說完又站起身，看向田蓮葉時臉色秒變，“大姑姐，我話跟你說了，你要是能拿出借據，這錢我立馬連本帶息還你。”
“如若不然，你休要再提。”說完拉著孫子豆豆下了台階，又轉過身來說了句：“我們家剛吃過飯，就不留你了。”
說完拉著小孫子走出院子。
這時田元寶學著媳婦的模樣，一本正經，“對呀姐，我們可從沒拿過你的錢。”
說完起身也回了屋子，田蓮葉招手想要叫住他，可看到他那輕快的腳步，終是止住嘴。
如果沒有老漢那事兒，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來要錢，可偏偏這事兒已經出了。
她就隻能硬著頭皮。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當初借錢給弟弟他們有多大的優越感 ，弟弟他們有多高興，如今她就有多失望。
父母在院子裡，始終沒說一句話，黑著臉繼續做著手裡的活兒。
田蓮葉心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老漢在醫院等著錢看病，而弟弟他們拒不承認，更不想還錢。
明知道當初借錢沒讓她們寫借據，這會兒讓她拿出來，她從哪裡拿。
田蓮葉紅著眼眶，抬起眼皮哽咽著喊了句，“媽，爸，你們倒是說句話呀。”
“你們幫我勸勸元寶，讓他把我那錢還了，平時三五百，一兩千我都不要了。”
“我隻要他蓋房子借我那二十萬。”
她話才出口，就被母親剜了一眼。
母親一邊繼續顛著簸箕裡的黃豆頭也不抬，“弟弟蓋房子，你當姐姐拿點錢不是應該的嗎？”
“還錢？”
“還哪門子錢？”
父親田大有重重將手裡的斧頭丟在柴堆，整張臉陰沉的嚇人。
隻見他重重哼了聲，抬頭看著這個已經六十來歲的女兒，沒好氣道，“我白養你這麼大。”
“你一個當姐姐的，還平時的三百五百，一千兩千？”
“怎麼，你孝順我們的錢也讓我們老兩口還給你麼？”
“不過你就是要，我們也沒有，就是有，也不會給你。”
本來封建思想嚴重的他們，就覺得兒子才是一家人，女兒嫁出去了，那就如同潑出去的水。
哪裡有上娘家要錢的？
“我……”田蓮葉委屈的直掉眼淚，抬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繼續，“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呀。”
其實她從心裡也覺得要錢是不太好。
在她的認知裡，本來自己就應該貼補娘家，貼補弟弟。
那種奴性是骨子裡帶的，沒辦法改變的。
可……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瞞著家裡人。
所有人都以為她把那些錢存著，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錢全在娘家。
如果被他們知道，那她真的不知道下場。
如果她真的被離婚，被趕出來，娘家父母和弟弟是否願意接納她。
她就是用腳後跟想也知道。
所以她才想著來要錢。
可沒想到，他們反應這麼強烈。
但就這麼回去，那醫院那邊怎麼辦？她自己身體也不好，心臟病犯了那怎麼辦？
想到這裡，田蓮葉再次抬起淚眼走到父母身邊，跪了下來，“爸，媽，我求求你，勸勸弟弟他們，把那二十萬還給我。”
“山子他現在沒活兒了，媳婦也跟他離婚了，林逸也入贅了，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呀。”
“大力他現在還躺在醫院等著這筆錢救命，你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呀。”
她說這些話也並非誇大其詞。
就在昨天，醫生還把他叫到辦公室，說丈夫的情況不容樂觀。
從最早的肺氣腫，到現在，已經有癌變的跡象。
醫生言令讓他戒煙，可他每次趁著上廁所，都偷偷的抽。
她說過兩次，可老頭不僅不聽，還罵她。
讓她少管閒事。
隻要把錢給回來給醫院就好了。
田蓮葉……
她好難呀。
也許正是因為在家裡不被重視，在娘家不被愛，隻當提款機。
所以她之前儘可能的苛待兒媳婦翠翠，以示自己的存在感和威嚴。
可沒想到，最終傷了她的心。
這點，她到現在還體會不到，因為每次她隻要打電話求救，她還是會來。
可這次，她也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明明那天墊了醫藥費住院費，看著也很關心他們。
可到晚上就把醫藥費又從兒子那裡騙回去了。
田蓮葉有那麼一瞬間，腦子裡突然就想到這個兒媳婦。
她在恍惚間，母親王桂蘭繼續說：“行了，你彆說了，林大力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又沒錢。”
“至於元寶素芬他們還不還你，那可就由不得我了，我年紀大了，也不會去勸他們。”
“以後我跟你爸還得指著他們養老呢。”
父親唉聲歎氣，隻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我這到是養了個什麼閨女呀？”
說完繼續拿起斧頭，劈他的柴。
母親弄完黃豆就走到一個蛇皮袋子跟前，費力的撐開袋口將懷裡卡著的簸箕側著將黃豆一點點往進倒。
也許是因為袋口沒撐好，還是簸箕的問題，黃豆邊倒邊撒，好多都撒外頭去了。
王桂蘭皺著眉頭。
女兒田蓮葉見狀連忙擦了下眼睛過來幫忙，結果被母親一躲，手抓了個空。
王桂蘭裝完這些豆子，把簸箕放到腳下的袋子上，站在那裡將一隻手搭在田蓮葉肩頭，“蓮葉呐。”
“聽媽一句勸，回去吧，那些錢就算了吧，元寶他們是不會給你的。”
“你就當是為了爸媽行不？”
王桂蘭知道，女兒這回來一鬨，不管她幫不幫忙勸，他們都會把氣撒到他們老兩口頭上。
王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