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衣說明了來意之後，那位年近四十的老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無人銷售模式，這個有點……我們從沒做過。”這是一家位於公司附近的麵包房，優衣偶爾會來這裡買東西。這裡的麵包味道很好，店鋪的位置也在離公司徒步可到的範圍內，簡直無可挑剔。優衣下了班之後，趕在麵包房收閘之前進了店，等店員放下店裡的百葉窗之後，她就站在櫃台前與老板交談。“而且，賣剩的甜甜圈你們也不打算包銷的吧？”老板在意的果然是這個問題。“這個嘛……我們會先計算好能賣出多少個，我想一開始總會有些執行誤差的。”“執行誤差啊……”老板這麼說著，表情跟著一變。那模樣看起來倒不像在猶豫，而是在考慮怎麼拒絕優衣。“我這個店也是小本生意，實在不想賣一些剩貨。我覺得跟顧客之間的溝通也是很重要的，無人銷售的形式，這一點就無法顧及了。”優衣想找幾句反駁的話，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最後說出口的隻有一句死心似的話語：“這樣啊……”“沒幫上你的忙，對不起。”老板說完，臉上浮現一個假笑。在優衣看來，那個笑容仿佛在說：“你可以就此打住了吧。”“不行啊。”自那之後又過了幾天。下班之後，優衣約櫻子一起吃飯。此時她就坐在店裡的角落，低垂著腦袋。“我找了好幾家店，沒有一家能給一個積極的回應。要麼就說不做無人銷售，要麼就說衛生方麵會有問題，或者賣不掉的貨他們會很難做。反正，他們每一個說的都挺對，隻是我之前沒想到這麼難辦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櫻子一副“你終於想明白了”的表情，發出一聲短短的歎息。“這個社會沒那麼容易的。是不是覺得給自己上了一課？”“是啊。是我自己不好。”優衣低頭認栽，然後又抬起頭，對著店裡空無一物的空間投去沒有焦點的視線。雖然提出了建議，但麵對擋在眼前的頑固高牆，她竟然束手無措。這件事會不會就這樣半途而廢了啊——優衣意識到，這個模模糊糊的預感，開始在大腦的某個角落裡閃現。所以就說嘛，你不行的——是的，就這麼告訴自己吧。這五年裡，待在東京建電的優衣就是一個毫無自主性的零件。一個聽從吩咐完成工作、引人注目的事情一概不碰、徹底專注於事務方麵、不敢表達異議的零件。仔細想想，不僅在公司是這樣，在和那個人的那段關係裡，她或許也隻是一個零件。一個讓他心情舒暢、安定情緒的、方便的零件。她之所以會變成一個零件，原因在於缺乏反抗的勇氣，即便她有自己的意誌或情緒。徒然流逝的日子已經不可追回了，但是未來還能夠改變。為了改變未來，她必須先改變自己。所以——所以，她不能就此放棄。“怎麼樣？你打算不做了嗎？”被櫻子一問，優衣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呀。我不會放棄的。”櫻子沒有回應，隻是用一種懷疑的眼神望著優衣。“伊形之前沒叫你交企劃書。現在你寫得出來嗎？”“賣甜甜圈的店家還沒定下來，不過我打算先寫一份。”優衣說道，“至少讓他了解一下這個概念，要不然事情也不好談。”“嗯，這倒也是。”櫻子嘟囔了一句，喝了一口白葡萄酒，“不過，優衣呀，你會不會太勉強自己了？”“確實勉強，非常勉強。”優衣回道，“但是，如果不做到這個份上，我就無法有所改變。這是加諸我身上的一次試煉。若是闖不過這一關，我就沒有未來可言。”這一番略帶誇張的措辭，果不其然讓櫻子發出歎息，說道：“真偉大呢。”不過，看到優衣心意已決，身為閨蜜也隻能把剩下的反對意見都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