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宅再遇(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288 字 2個月前

幫喜得麟兒的漢子取了名字,為羞答答的女郎算了明年“運勢”,幫懷疑頭頂發綠的郎君支了招,給家裡有病患的婦人幾句吉祥話並支去了醫館……周祈兢兢業業為長安城的安寧祥和忙活了半日,眼看太陽西斜要敲閉市鉦了,也並沒發現什麼“異常”。都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喜怒哀懼,這裡麵小貓膩是有的,但周祈不是法曹,又慣常心大,律己甚寬,律旁人也不嚴,睜一眼閉一眼,能過去就過去了。周祈看看日頭,與旁邊的“紫微宮傳人”“周公後裔”互問著買賣如何,便開始收拾攤子,又與陳小六商量著一會從東市帶點什麼回去吃。“道長——”周祈抬頭。一個穿灰布衫的漢子直衝周祈走過來。周祈放下卷了一半的攤子,改拿起拂塵,“施主可是有什麼著急的煩難事要貧道解一解?”漢子愁眉苦臉,“讓道長說著了。我家主人,便是這東市販賣花木的趙大郎。他兩日未歸,家裡老夫人和娘子都急壞了。老夫人說她連著兩晚做極凶的夢,夢裡阿郎渾身鮮血,口中喊冤。”“哦?”聽得“鮮血”“喊冤”,周祈目中精光一閃。被她這樣的目光看著,漢子沒來由地有些畏縮,“那個,娘子遣我們去親朋故舊家裡尋,並沒找到。老夫人在家中吵鬨不休,非讓去報官。”周祈溫聲問:“沒有實證,隻這夢境,萬年縣恐怕不接吧?”州縣衙門跟乾支衛不同,他們的考績與發生凶案多少相關,發生凶案多,即便破了,也於年終考評不利。這會子都進了臘月了,事情都是能壓一壓就壓一壓,能捂一捂就捂一捂,拖過今年再說。漢子唉聲歎氣,“道長又說著了!我請托了裡正,見了萬年縣法曹,兩句話便被打發了出來。那錢法曹隻讓我們再去尋,又說我家郎君保不齊在平康坊哪個小娘子那裡絆住了,讓我們挨家去問問。”“若說旁的郎君三五日不歸,或許真是在花娘妓子那裡絆住了,我家郎君不會!”周祈詫異:“你家郎君格外君子端方?”今日見的那位從頭發絲到袍子角都無一處不妥帖、神色始終淡淡的大理寺少卿倒有兩分這樣端方寡欲的味道——莫非現在長安街頭流行這一款郎君?漢子尷尬地咳嗽一聲,小聲道:“我家娘子著實美貌賢惠,阿郎對娘子……這個,好得很,好得很!”這也是為什麼請這女冠卜算的緣故,她若去宅裡見老夫人和娘子,到底便宜些。若請個男人進宅,日後阿郎回來,定被訓斥不會辦事。周祈點點頭,讓這漢子報上其家主生辰八字。丙辰年……掐指算一算,四十多了,中年夫婦還這般黏糊——莫非老夫少妻?“可知你家主母的生辰年歲?這凶邪之事,或者是自身命數,或是親人命數。粗粗算起來,你家主人這命中不當有什麼大劫啊……”漢子為難:“這——主母的生辰八字,卻不知道。”周祈略沉吟,又道:“除了命數,陰陽宅的風水氣韻若是不佳,亦於主人的運道有大妨礙。”“道長真是神了!那宅子——確實有些不太平。”周祈:“……”最近自己這嘴啊,還真有點鐵口直斷的意思了。“我家在升平坊十字街東,盛安郡公府東鄰的小宅便是。聽說十幾年前死過許多人。我家主人買這宅院時,已經荒廢了許久,明明建房子用的都是好材好料,卻也修葺一番,才住得人。”“平時住著,可有什麼異常?”周祈問。“這卻不曾……我是聽同坊的鄰人說,在我們搬來前,逢七月半,宅院中便似有人語,又有紙錢飛舞。”漢子搓搓胳膊,“不能想,想多了還真有些怕。”“那當日為何買這凶宅?莫不是被中人騙了?”“這宅院便宜啊。當時阿郎問過老夫人和娘子,都說不怕,這宅院又委實便宜,阿郎便買了下來。”閉市鉦響,周祈領著陳小六與這算卦的漢子一同往東市外走。一邊走,一邊閒聊,又約定明日去升平坊看看宅子,見見其老夫人和娘子。誰想第二日到了升平坊沒見到這趙家婆媳,卻先見到了京兆少尹崔熠和那位有些端方寡欲味兒的謝少卿。被仆人領著一進前院,周祈便看見跟那兒亂轉的崔熠。周祈走上前去,笑道:“崔郎君,貧道有禮了。”崔熠見到她,笑起來,順著她叫“周道長”:“周道長——鼻子很靈啊。全長安城哪裡有點風吹草動,你都知道。”有昨天的教訓,又因為要進彆人家門,周祈今日拾掇了一下,羽衣道袍蓮花冠,頗有兩分仙風道骨。周祈甩一甩拂塵,自得一笑:“好說好說。”“長公主殿下身體安康?”周祈又問。這位崔少尹係壽康長公主之孫。今上兄弟一堆,然長成年的姊妹隻有這位長公主。今上剛登上大位時,眾王過得頗為艱難,這位長公主卻一直滋潤著。長公主滋潤了幾十年,育有一子一女,這一子又有一子,便是麵前這位。崔少尹既是皇帝近親,又不似同姓諸王那般被皇帝忌憚,快快活活長這麼大,是長安紈絝中排名第一的愣頭青,五陵年少裡最單純的小可愛。前些日子長公主身體欠安,這位每天在家侍疾,怎麼今天逛出來了?“多謝惦記,家祖母大安了。”揮退左右,兩人湊在一起說閒話。崔熠咂著嘴道,“幸虧我回來了。你說老鄭他們怎麼就不會算數呢?拖著捂著,能拖沒了?左右今年也就這樣了,趕著在今年內結了案,明年若老天垂憐雜事少,考績還能好些也不一定。”周祈豎起大拇指,“要說明白,還是崔少尹!”崔熠笑了,又突然想起什麼:“你上回幫聖人訓那鷹委實是好。有個回鶻人,說能弄到極好的鷹,你教教我怎麼訓鷹吧?”周祈笑道:“這有何不可?等你的鷹到了,告訴我一聲就是,訓上一回,你就會了。對了,馬販子豪丹利新到的大宛馬,你去看了沒?我昨日聽說,還沒來得及去看。”“上佳的不多,不過有一匹白馬,頗為神俊。我一個漢子家,騎它太娘氣,你騎倒合適,颯爽英姿的小娘子……嘖嘖,好!”周祈讓他誇得笑起來,我們小崔郎君就是會說話!兩人正說得熱鬨,聽得腳步聲。周祈抬頭,是謝少卿,身後跟著差役和趙府奴仆。差役和趙家奴仆都遠遠地止住腳。謝庸近前,周祈行道家禮。崔熠笑道:“你又作怪!”然後對謝庸道:“你不認得她,她就是——”“乾支衛甲部亥支長周將軍。”崔熠:“……你們認識?”“昨日周將軍為我卜了一卦。”周祈把拂塵換隻手,笑問:“不知謝少卿是如何認出下官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坤道在東市龍蛇混雜的卜卦者中居於正中最好的位置,且兩側卜卦者對其多有逢迎,恐怕不是因為周將軍道術上乘吧?”周祈:“……”崔熠先笑了,打趣周祈:“露了行藏了吧?”“況且崔少尹亦跟某提起過周將軍,對照一下,認出來倒也不難。”謝庸淡淡地道。對照自己昨天那散德行的樣子認出不難?周祈扭頭看崔熠,咬牙笑問:“不知崔少尹是如何提起下官的?”崔熠緊緊閉著嘴,又用手指點點謝庸。周祈橫他一眼,揮揮拂塵,走去趙家內宅。謝庸負著手,若無其事地朝門外走。崔熠悻悻,友情的小舟,真是說翻就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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