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婢子秘密(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703 字 2個月前

阮氏進門便哭著衝向靈床,被仆婦婢子們拉住。“阿郎就這麼去了,你們還不讓我看看嗎?”阮氏哭道。但範敬、李大娘子等都不鬆口,仆婦婢子們便攔著,阮氏隻得軟倒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來。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李二娘子衝上前,紅著眼睛對阮氏喊道:“你莫要惺惺作態了!如今阿耶已然被你治死了,你仇也算報了,還想怎樣?”“二娘怎能這樣血口噴人?如何是我治死阿郎?”阮氏哭道。“你與阿耶書房那畫兒裡的人長得一般無二,你便是那畫兒裡的趙氏轉世的吧?你莫非害死阿耶一個還嫌不夠,要把我們家都害死?”範敬看看周祈,看她並不攔著,隻好自己沉聲道:“二娘!”李二娘看看姊夫,又哭著回到其姊身旁。“我不知道什麼趙氏!我姓阮,有名有姓有耶娘……”阮氏看向李大娘子她們,“難怪總說我是妖邪,原來是因為這個。人長相相似有什麼稀奇?興許就是因為我與那畫中人相貌相似,阿郎才納了我的呢?”“阿郎一倒頭,你們就給我按上這樣那樣的罪名,我不服!我要找族老裡正評理,我要告官!”阮氏雖聲音不大,話鋒卻利。李二娘子又竄出來,喊道:“告官就告官!還怕你不成?分明是你害死我阿耶的。”“告什麼官?”兩個婢子摻著李夫人從門外進來,“我去與族老商議,給她放妾書,讓她走。回頭把喪事操辦起來,打發你們阿耶入土為安是正經。”李氏姊妹並範敬都迎李夫人,周祈等亦行禮。李夫人看看靈床,有些灰心地歎口氣,“都莫要鬨了。”又看阮氏,“他已經死了,不管你是什麼來曆,再鬨對你沒有好處。你走吧。”“娘子就這般趕我走?那大郎呢?那是阿郎唯一的子嗣。”阮氏問。“八月而誕,那不是郎君的孩子,你抱走吧。”“這樣不明不白地把我們娘倆趕出去,我不服!”阮氏不再哭,怒視李夫人。“你們說孩子不是阿郎的,有什麼證據?你們說我害死阿郎,我為什麼要害死阿郎?阿郎若在,你們敢這麼欺負我,敢把我們趕出去?”阮氏聲音尖利起來,“若阿郎活到七老八十,這家財以後都是我大郎的!這屋子裡誰都可能害死阿郎,唯獨我不會!”李夫人想說什麼,卻一連串兒地咳嗽起來,隻顫著手指著阮氏。範敬沉聲警告:“阮氏!”阮氏冷哼一聲,又複軟倒坐在地上。“你到底想要什麼?”範敬問。“讓我帶大郎走可以,但要給我們足夠的銀錢。”阮氏終於說出目的。範敬看看嶽母,又與妻子對視一眼,“待我們商量後再答複你。”這一家子見麵就掐,倒忘了周祈這叫阮氏來的始作俑者,周祈卻琢磨是不是應該把那位方五郎一塊叫來,讓他們這樣三頭對麵地吵,三吵兩吵,興許真相就出來了。現在阮氏不就把目的說得明明白白的了?周祈扭頭看謝庸,卻見他看李夫人——周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個婢子,”謝庸道,“把你的臂釧脫下來。”他說的是半跪著給李夫人順氣的婢子。婢子變了神色,用袖子掩住胳膊。周祈走上前,拉起這婢子的手,撩開些袖子,看她戴在小臂上的臂釧,點點頭:“嗯,還挺粗!能藏不少東西吧?”說著便解開了她臂釧的搭扣兒。把臂釧拿在手裡略看一看,周祈拉一個小勾,然後輕推臂釧的雕花麵兒,便露出裡麵的空心來。周祈從中抽出一個紙卷,打開看,是西市恒通櫃坊的憑帖,上麵寫著三十萬錢。婢子白著臉跪倒在地。周祈看看那婢子,對李夫人道:“府上當真富豪,連個婢子都有如此多的私財。”眾人的麵色已經一變再變,李夫人顫聲問婢子:“紅霞,你說,這錢從哪裡來的?”婢子看看李夫人,萎在地上哭起來。李大娘走上前:“莫非是你——”婢子哭著磕頭,“這錢是碧雲給我的。”李夫人另一側的婢子麵色大變,“紅霞,你如何血口噴人?”說著也跪下,“求夫人做主,奴不曾給紅霞什麼錢。”李夫人又咳嗽起來。周祈對紅霞道:“還是你先說說吧。”“奴與碧雲同住一室,她好些事瞞不了奴。她傾慕五郎,五郎對她也……她前陣子生病,根本不是病,而是小產。”李二娘滿臉的不敢置信,“你胡說!五郎連我都看不上,如何看得上她?”李大娘子看一眼妹子,微不可聞地歎口氣。李夫人卻不看女兒,接替周祈問另一個婢子:“碧雲,你有何話說?”婢子麵色灰白,再不是剛才急赤白臉冤屈無辜的樣子,“奴,奴——”實在說不出什麼,這婢子大哭了起來。周祈道:“夫人,府上的事委實蹊蹺了些,還是報官吧。”李夫人抖抖嘴唇,卻搖搖頭。這個時候又豈是她拒絕便有用的?周祈看範敬,“那位就是大理寺謝少卿。另外,還請範郎君知會一聲,這屋子裡院子裡的人就暫時不要動了。”又看小六,“你去與崔少尹說一聲。”範敬趕忙上前給謝庸行禮,又把周祈的命令傳下去。看看地上的兩個婢子,周祈對麵色極其不好的李夫人道,“夫人請保重自己,這兩個婢子,我們且帶去其屋中,搜一搜看有什麼物證。”李夫人垂目點點頭。婢子們的屋子不大,一案一幾,兩張床榻,床邊各有箱子和帶鎖的小櫃,另有些什物。不用婢子們指認,周祈也能分清誰的是誰的。叫紅霞的那個,偏愛粉色、緋色,帳子被褥都是這種豔麗顏色,家主死了,還沒來得及換;叫碧雲的那個,床帳則是青色藍色。不知是人隨其名,還是主人家據其愛好取的名字。如今謝庸是“大理寺少卿”,當著外人,不好搜婢子的屋子,便隻好都周祈自己來——其實周祈覺得謝少卿大可不必如此矜持,一個在人家抬胳膊瞬間看見小臂上的臂釧並看出其中有貓膩的人……是吧?在心裡打趣了謝少卿一句,周祈便先從紅霞搜起。這紅霞私財頗豐,四季衣服並明麵妝盒裡的小首飾不算,箱子中另有一包錢,總有六七萬,周祈又在箱子底找到一對放在荷包裡的玉耳環,玉料雖不算頂好,雕工卻頗精致,並有一支放在木盒中的嵌紅瑪瑙金釵。周祈自己首飾極少,但對各種物品估價是乾支衛中人的看家本事,不然如何看出各種貓膩?據周祈看,這金釵怎麼也要三四萬錢,玉耳環估摸也要兩萬錢。周祈拿著那金釵看一看,問紅霞:“你們這當婢子的真好,比我還有錢呢。這麼貴重的東西,是夫人賞賜的嗎?”“是攢著夫人給的錢,自己出去買的。買回來又覺得太貴重,便一直沒戴。”周祈晃晃那裝耳環的荷包。紅霞道:“那個也是自己買的。”周祈看範敬:“貴府婢子的月錢多少?”範敬恭敬地回道:“她們是每月千錢,府裡過年過節喜慶事也會發賞錢。嶽母對她們很好,時不常還有賞賜。”周祈點點頭,又皺著眉算一算。搜完紅霞搜碧雲。這個叫碧雲的與紅霞不同,頗有幾件好料子的衫裙,樣子也極新,但貴重首飾卻沒有。周祈從衣衫中找到一個用層層帕子包著的荷包,又從荷包裡找出一條項鏈。碧雲從進屋就一直白著臉,看見這項鏈,臉就更白了。周祈仔細看這項鏈,隻是銀製的,也沒什麼鑲嵌,款式花紋卻特彆,當是大食等地的東西。那鏈墜能打開,周祈打開看了看,又合上。謝庸微皺眉看她。上回發現盛安郡公府暗格的時候,周祈笑話謝庸,這回自己自然不會那樣乾,大大方方地把項鏈遞給了他。謝庸打開,也合上,抿抿嘴,看一眼周祈。周祈頗覺無辜,你好奇要看的啊。再說,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個赤身女仙嗎?那女仙還長著羽毛翅膀呢,怪好看的。“那個是方五郎給你的?”周祈問碧雲。碧雲不說話,但她的神情已經回答了。周祈接著搜,除了還有做了半截的男子荷包和襪子,也並沒旁的了,至於那荷包和襪子是給誰的,周祈連問都沒問。搜完了正要出去,卻突然聽碧雲道:“我見過紅霞與阮氏鬼鬼祟祟地說話,看見我來了,便停住了。”周祈停住腳,“還有嗎?”碧雲搖搖頭。周祈看一眼瞪著碧雲眼裡冒火的紅霞,慢慢去公堂上說吧。崔熠帶人來得很快。阮氏、方五郎、兩個婢子等涉案的人,並高峻的屍體都帶走,又讓人去搜方五郎和阮氏的住所。按理,這人和屍體都該帶去京兆府。京兆府元正期間也一直有人值守,但鄭府尹已經封印了——老鄭講究多,若封印後不到時候被迫開印,第二年這一年都不順當,崔熠是覺得他瞎講究,但謝庸還是把人並屍首都帶去了大理寺。這不是周祈第一回 來大理寺,也不是第一回來大理寺少卿的廨房,卻是第一次來新任謝少卿的廨房。大約他們這些主掌刑獄的官員性子都差不多,又冷又靜的,這間廨房變化不大,顏色莊重的屏風,檀木坐榻幾案,架子上書卷碼放得整整齊齊,老竹筆筒裡筆插得滿滿當當,還有秋官必備的方正青石鎮紙……周祈卻突然瞥見那榻邊有個毛絨絨的東西。周祈手欠,拿起來,是個狐皮暖袖筒子,棕色中雜著些白,油光水滑的,摸著很舒服,讓周祈想起謝少卿的貓來——他這袖筒子恐怕不是保暖用的,而是摸著玩的吧?所以,我們莊重嚴肅的謝少卿其實是個毛毛癖?大理寺裡就兩個值守官員,仆役們大多也放假了,謝庸親自去給崔熠和周祈沏了兩碗茶來,卻不想一進門就看見周祈在玩自己的袖筒。周祈揣著謝庸的袖筒笑得安詳,嘿,這玩意可沒長腳不會跑回你身邊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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