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醮壇蛇行(1 / 1)

京華子午 櫻桃糕 1288 字 2個月前

在山石後聽著清虛說幼時時光,聽他懷念其師玄陽道長,周祈頗有些感懷,在外人看來,玄陽並不是個得道高人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庸俗諂媚,但在清虛眼裡,其師就是天下最好的師父。人的眼睛就如傳奇中的神仙鏡,看自己放在心上的人,總會覺得他無一處不好,即便看到什麼不美不好之處,也覺得可憐可憫甚至可愛。周祈突然想起自己看謝少卿被揍得青紫腫脹的臉來……周祈沒精打采地耷拉下眉眼,像隻丟了心愛肉骨頭,又被揍了一頓的流浪狗。偏老鼠洞裡爬出一隻老鼠來,這老鼠膽子格外大,蹲在洞口看周祈,周祈顧忌石頭那邊兒的清虛和陶綏,不好動它,那老鼠越發大膽起來,拖著長尾巴且走且停地從周祈不遠處施施然走過。周祈看著這隻老鼠,覺得它特彆像前陣子在謝少卿麵前的自己,那樣似有心似無意地挑逗,但若真去捉它,它定會飛快地逃了。老鼠停下來,一邊吃草籽一邊回頭看周祈。周祈默默抬手揮一揮,心裡歎口氣,走吧,人鼠殊途,沒緣分!前麵清虛和陶綏終於說完話走了,那隻調戲了周祈一會子的小鼠聽見動靜,也一溜兒煙地跑了,周祈隻好再接著蹲守。等周祈終於捉到一隻老鼠拿回來,謝庸和崔熠已經去了清虛處,周祈便也去清虛處,到了卻又聽說他們去了玄陽真人生前住的院子,周祈便也跟過去。玄陽真人的住處比其弟子的要大一些,院子正中用碎石砌了陰陽八卦圖並紫薇北鬥圖,廊下放著刀劍架子,牆邊種著花木,進了廳堂,正麵懸著《老子講經圖》,大書案上放著筆墨經卷、黃紙、小香爐,又有山水屏風、木幾木榻等物,與長安城中略有些地位的道士所居之所並無多大差彆。謝庸站在大案旁,從手裡拿著的《渾天占》中抬起頭,對周祈微笑一下。周祈支起嘴角也笑一下。“呦,挺快啊——”崔熠回頭,他正站在榻邊看玄陽真人箱子裡的桃木劍、木雕八卦牌之類。周祈走到崔熠身邊看一看,到底又轉回大案前。謝庸已經放下那本占術書,手中拿著的是一張信箋。謝庸看過,遞給周祈。周祈接過來,這封信措辭頗客氣,不過是日常問安,又說兩句瑞元觀日常事,像是給長輩師友寫的信,隻是不知道信始所稱呼的“真人”是哪位真人。謝庸問清虛。清虛走過來,“這是家師寫給長安祥慶觀玄微真人的信。估計是前陣子本想送出這封信,但出了狐狸丹書的事,家師另寫了信,並親身去了長安,這信就沒用了。”謝庸點點頭。查看完了書案,幾人又進玄陽真人臥房。臥房裡也是床榻、幾案、箱櫃,並沒什麼特彆的,除了東牆上的小壁龕。龕上供著武神勾陳大帝,下麵除香爐燈燭外,還擺著盤子大的一個木雕小壇。周祈仔細看看那八卦小壇,與道觀後麵的醮壇很像,自然,八卦也出不來旁的形狀,小壇周圍還點了紫薇北鬥諸星,木頭上麵有些焦黑痕跡,這應該是雷劈木的。道家多愛用雷劈木做各種法器,以遣召鬼神,驅邪避凶,鎮宅護身。周祈微嘬一下牙花子,這位玄陽真人在臥房供奉勾陳大帝,還有這麼個小醮壇……清虛走過來,輕輕歎一口氣,“祈福禳災,誰想到……”周祈點頭:“這小醮壇有年頭兒了吧?”“嗯,師父請來這壇的時候,我還小。”周祈再點頭。在玄陽真人處頗逗留了些時候,回到客房時,天已經黑透了。道觀仆役送來暮食,三人吃過,便一起看老鼠試藥。絕影做事利落,把藥丸摁在老鼠受傷的腿上,頃刻間,老鼠便氣絕身亡了,傷口流出烏黑的血,周身青紫。謝庸、崔熠、周祈互視一眼,沒錯了,就是這種毒。“能得到這毒的,除了清仁,就是他的弟子們。”崔熠看謝庸和周祈,“你們注意沒有?那清仁跟他的弟子……嗯……”“練化丹藥唄。那藥裡也不隻蛇毒,許還有石鐘乳、赤石脂、石硫磺之流的,性熱。”周祈道。愛服食丹藥的道士常有吹噓“夜禦十女”者,食藥縱欲而亡的達官顯貴也不少,隻是這清仁出火選男的。謝庸道:“也許還有旁人也能得到這藥——”外麵傳來拍門聲。羅啟去開門,謝庸、崔熠、周祈一起走出來。是清虛,還有清仁那個相貌頗俊秀雅致的弟子叫敬誠的。敬誠神色有些驚慌:“貴人們,家師不見了。”“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麼時候?他可留了話兒或字條之類?”謝庸問。敬誠搖頭,“今日午時師父服了丹丸,他服藥後,用心練功,不讓我與師弟們相擾,故而我等都不在。服藥之日吃過暮食後,師父當再配合喝一碗湯藥。家師於服藥之事頗仔細,一般都不錯時辰。可如今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沒回來。有一個灑掃的仆役說看到師父去後門了,可我們去後麵找,連師祖出事的林子也找了,沒找到人。”“可去問過清德道長了?現在觀裡的事是清德道長管著吧?”敬誠搖頭又點頭,“是師叔管著。”“一起去見一見他吧,然後召集人手出去尋找。”謝庸道。清虛麵色沉重,又帶著些無措,“大師兄也出事了嗎?”謝庸輕聲道:“很難說。”玄陽真人的屍首已經挪到了靈堂,清德帶著幾個弟子正在給其師守靈。陶綏來給玄陽真人上晚香。清德等弟子頓首回禮。見謝庸等過來,一個道士也遞給謝庸、崔熠、周祈香,三人都插在爐中,又行了禮,清德等也頓首還禮。“清德道長,剛才令師侄來說清仁道長不見了。”謝庸看著他。“不見了?”清德麵現詫異之色。正要走出靈堂的陶綏轉頭,“我傍晚在院中碰見清仁道長,清仁道長說是去後麵醮壇見道長你。道長沒見到他嗎?”清德略停頓一下,笑道:“他約我去醮壇,不知有什麼事。我在壇上等了他一陣子,他沒來,我就回來了。我還想著等他一會兒來給師父守靈問他呢,什麼事兒,非得去醮壇說。師父在的時候,是不許人隨便上醮壇的。”說著清德從袖囊中取出一張字條來,遞給謝庸。謝庸展開看:“酉末醮壇一見。仁字”“這字條是誰給道長送來的?”“不知道。我忙忙碌碌,這字條兒夾在門縫兒裡了。”清德看敬誠,“你們誰給我送去的?”“我們下午都不在師父身邊。”敬誠道。謝庸看看屋裡的人:“我們先去後麵醮壇附近尋找吧。”清德點頭,招呼人手,點燃燈籠火把,留了兩個弟子守靈,帶著其他人都去了觀後。謝庸、崔熠、周祈、陶綏等外人也同去。這醮壇修建得頗雄偉,一點不亞於京裡大觀的醮壇,齋醮法師站的高台子雕著八卦紋,台前三個大鼎爐並排而立,後麵有矮一些的平台,是都講、監齋、侍經、侍香、侍燈等人站的地方,兩側又有旗台,幾個角兒上還蹲著石頭神獸。周祈白日間趁人不備上來看過,這算“故地重遊”。這醮壇平日當是有人打散的,但打掃這種事,尤其日常並不用的地方的打掃,邊沿角落等處難免疏忽。上午周祈便查看過這醮壇邊沿,以期尋找到帶新鮮泥土的腳印。周祈又蹲在神獸石雕所在的邊角兒上,把火把拿近,眯眼看地上的灰塵:“哎?你們看,這像不像蛇蟲爬過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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