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光熙露出微笑:“因為我的人品就是這麼好。”梁意歡怒極反笑:“是嗎?那你敢不敢把車放在這裡,三天後再來拿?你人品這麼好,想來也不會丟吧?”“我為什麼要做那麼沒意義的事啊?”“我隻問你敢不敢!”女生終於惱羞成怒了。許是女生因暴怒而紅著的臉有些可愛,又許是那晚天氣真的很好,平日裡向來不屑於如此幼稚提案的裴光熙,竟忽然覺得就那麼散步回學校也不錯。大概是,他也還不想那麼快就結束這一天吧。夜色漸濃,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走進西門,梁意歡突然撲街,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撲街。裴光熙回過頭時,她正坐在地上對著他齜牙咧嘴。兩人對視半晌:“怎麼還不起來,想在這兒過夜?”“我的腳扭了,嗚嗚嗚……”“也不知是誰打死都要走回來,知道這叫什麼嗎?”梁意歡嘴巴動了動,輕聲道:“自食惡果。”男生滿意地點點頭,此時女聲陡然尖銳起來:“你還有臉站那兒說風涼話,良心被狗吃了啊?”“是啊。”梁意歡瞪大眼,委實想不到這樣的無賴樣會出現在裴光熙的臉上:“不管怎麼說,你得背我回去,否則我暴屍街頭都怪你!”威脅?這可是沒用的:“求我吧,求我我就考慮看看。”梁意歡沒說話,求他?開什麼玩笑!裴光熙看了她兩眼,轉身就走。“求你!裴大爺,求你背我回去吧!”都說好姑娘能屈能伸……裴光熙終於回頭笑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她麵前會忍不住像個小流氓。被逼無奈的裴光熙馱起梁意歡在主乾道上前進,速度相當緩慢,因為……“你怎麼這麼重?”男生難以理解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嬌小的女生竟會如此沉重。“灑家是小骨架美女,偷偷告訴你,其實我已經一百多了。”說到體重,梁意歡有些臉紅。“一百多公斤?”“斤啦!”梁意歡一把扯住裴光熙的頭發,令對方“嗷嗷”叫起來……等等,“裴光熙,你居然這麼年輕就有白頭發啦?”“有什麼好奇怪的,聰明人不都這樣嗎?”裴光熙真的大汗淋漓了,一半是因為超額負重,另一半是因為背後的家夥老對自己動手動腳。這家夥是故意的吧?他憤懣地想。背後飄來女生沐浴後特有的甜香味道,耳邊是她說話而呼出的潮熱濕氣。不行啊,再這樣下去的話,他就……要不,乾脆把她甩下來算了?“Hi,Pei,Joy!”走著走著,兩人遇到口語課的外教。外教在夜跑,看見他們便停下來打招呼。可能是梁意歡的體型太具欺騙性,外教認為裴光熙背著這麼瘦的女生都氣喘籲籲,實在該好好練練肌肉。他的原話是:“連自己女朋友的重量都難以承受,也太弱了。”她不是我女朋友!裴光熙想這麼說。我不是他女朋友!梁意歡也想這麼說。可兩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外教便揚長而去,留下一句:“你們很配!”隨意一句話卻像魔咒,讓兩人都紅透了臉。天暗路黑,他們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但誰都沒了心思再去抬杠。那一路沉默著通向終點,之間充斥著的,隻有曖昧的呼吸。就是從那晚開始,她與他的關係變得微妙了起來。後來在火車上,裴光熙趁她閉目養神時握住了她的手。那動作非常輕柔,其實隻要稍微掙紮就能脫離。但她沒放開,也不想放開。那一瞬她真的疑惑過:難道自己對學長的心意都是假的嗎?難道那些在夜裡苦守對方短信的痛苦不夠強烈嗎?難道堅持了三年的愛戀竟如此不堪一擊嗎?也許並不是。隻是,當那麼讓人沸騰的心動近在眼前,誰還會有魄力放棄它,去追求遠在天邊的愛情呢?房間外,齊淼、蔣天和裴光熙鬨做一團。梁意歡閉眼,所謂的回憶,真的已經很久遠了。 當他們獨處裴光熙從東京回來後的次日清晨,齊淼的鬨鈴忽然發出要死了般的聲音。梁意歡眯眼推了推旁邊的人:“你該去研究室了。”“就睡五分鐘……”說這種話時,齊淼根本用不著基本的意識,所以五分鐘後,臥室裡仍充滿了信要死了般的聲音,之後——“啊!”齊淼突然痛得尖叫起來,梁意歡正在用膝蓋猛擊他的小腹:“今天不是要去考察嗎?”齊淼終於哭喪著臉爬起來:“彆說了!我怎麼會這麼倒黴?嚴啟正這家夥真不讓人活!”本來前陣子,齊淼在不同場合見到嚴啟正和同一個女人好幾次。每回,兩人都聊得投機,笑得曖昧,儼然一對戀人。那時齊淼渾身清爽,感覺那女人猶如聖母,即將把自己從導師變態的工作方式中解救出來。畢竟,再怎麼簡單的約會也需要時間和精力,隻要有此妖孽纏身,嚴啟正就沒法再二十四小時虐待自己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嚴啟正很快被某民營的醫藥公司請去做顧問,據說對方準備付幾十萬讓他給自己的企業設計管理信息分析係統。雖然在齊淼眼裡,嚴博士最擅長的不過是在論文裡紙上談兵,然而這並不妨礙老板對“專家”盲目的信任與崇拜。這毫無理性的行為反過來又使專家信心爆棚,自接到這個任務,嚴博士興奮得白天不醒晚上不睡,連熬數夜還不忘對齊淼傳道授業:“小齊,這可是個與社會接軌的絕佳機會,你可要珍惜!”接什麼軌啊!當時齊淼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相比這個機會,戀愛什麼的,對當下的嚴啟正而言,自然都是浮雲。關門的那一刻,齊淼很憂鬱,同樣都是研究生,為何隻有自己如此悲催?“他今天又不能回來吃晚飯了,他導師好像要把這個項目發展成咱們係的實踐範本。”廚房裡,梁意歡正在切菜,說到齊淼的項目歡樂地笑起來。“誰叫他選了個剛能帶碩士的導師,熱血青年都這樣。”裴光熙靠著廚房門玩iPad,“不過不用同情他,出來混都是要還的。齊淼本科的GPA還不如蔣天,拿著這樣的成績最後還能讀碩,是人品爆發。現在累點,也沒什麼可抱怨的。”說完這句話,他不再開口。詭異的停頓讓梁意歡回頭,卻見對方正盯著自己,眉心緊蹙。“你在看什麼?”裴光熙咳了兩下:“你切菜的技術那麼爛,連我都不如……”梁意歡先是一愣,而後冷笑:“你這大少爺還會切菜?”“那是自然。在東京,我可是三餐自理的。”為了掩飾一瞬間的失神,自己都說了什麼啊?裴光熙很懊惱。剛剛看著梁意歡手起刀落,竟不自覺生出異樣的情愫。以前並未覺得這樣的時間有多寶貴,可那天在搖晃的操場上,在無休無止的震動中,意識到生命的短暫和脆弱後,他卻開始強烈懷念著此情此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