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情關 淩淑芬 1576 字 2個月前

霍德在十一點五十五分來到後花園涼亭,手裡端著一隻威士忌酒杯。一圈冷月淡漠地與他相對、他嘲諷地勾了下嘴角,向它舉了下杯,然後一口氣喝掉。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他就不會來,天曉得會不會有什麼天羅地網布下來等著他。或許他甚至不該回勒裡西斯!起碼不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霍德想過很多次,他們再相見會是什麼樣子。他一直記得他們上一次分手時的情景!她臉色蒼白,無意識地靠在她父親的懷裡。他當然不期待什麼熱情的歡迎,可是,也不是像今天晚上這樣。今晚的樂雅,高雅,尊貴,冷淡!一如所有教養良好的世家千金。但,他的樂雅不是世家千金。他的樂雅是快樂的、天真的、無憂的美麗精靈。世故和冷淡這兩個影子出現在她身上是如此地令人訝異。她的手沒事了嗎?那隻礙眼的手套擋住,讓他有個衝動把它撕開來。勒裡西斯這陣子風波動蕩,阿比塞爾借著這個機會清了一批貪官汙吏,這一次幾乎將他的暗勢力在政府中連根拔除了。不過霍德倒不擔心。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錢,錢決定一切,而他有錢。他隻是很慶幸,沒有人知道這波肅貪活動和樂雅有關。這個國家在許多方麵還很傳統,女孩子被擄走,會被視為是一種失了名節的事。雖然樂雅有父母的護佑,名節也不算什麼,不過他依然不喜歡她被人指指點點。「抱歉,我來遲了。」一聲清涼淺淡的低語,然後她就站在他的麵前。樂雅已換下那襲絲質華服,改穿著普通的家居裙裝,肩上罩著一件薄紗披肩。她臉上的尊貴冷淡不見了,可是也沒多熱絡的意思,隻是站在涼亭外,偏著頭看他半晌。有一會兒,霍德以為從前那個一看到他就興奮地撲進他懷裡的女孩會回來。但那個女孩終究是離去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返。「我該準備掉頭就跑嗎?」他放下酒杯,把手插進褲袋裡。封閉的黑眸看不出什麼情緒。樂雅回頭看看一片漆寂的後院。樹影交錯間,有不知什麼樣的世事正在展開。「隻有我一個人來而已,沒有其它人。」「有鑒於以往,這似乎不是個好主意。」霍德扯一下嘴角。「我隻是說,沒有人跟我一起進來這座亭子,不代表沒有人在後麵。」「妳找我有什麼事?」霍德低沉地問。她攏了攏披肩,慢慢走上涼亭。「或許你會覺得我多管閒事,但是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她直視著他,「這件事,本來隻剩下我父親1個人知道,如今多了我,而我打算告訴你。」「妳為什麼會認為我需要更多阿比塞爾的謊言?」「因為我父親從來不說謊。」樂雅的眼睛美麗清亮得不可思議。「而且,這件事和你的父親有關。」「如果妳是要為了他殺死我父親的事辯解,妳可以省省了,我已經知道結果。」霍德挑起唇角。「那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父親確實殺了亞裡斯朋,雖然不是用加那騙你的那種恐怖的手段,不過亞裡斯朋確實是死在他手上。」樂雅轉身望著無邊夜色。「我想說的是另一件事。」「什麼?」霍德皺起眉頭。「我父親和亞裡斯朋是最好的朋友,你已經知道了。他們從小一起玩,一起鬨,一起上學一起長大,直到他去法國念大學,而亞裡斯朋留在勒裡西斯升學,兩個人才分開。」樂雅的語氣變得飄忽。「有些事,我們會告訴自己的好朋友,卻不見得會告訴家人。」霍德微瞇起眼,等她接著說下去。「念大學的時候,亞裡斯朋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可是那女孩出身卑微,他深知大將絕對不會允許他娶這個女孩,同一時間,大將已經在為他物色門當戶對的妻子!」樂雅繼續盯著夜色,語氣悠悠。「也就是我母親,薇塔夫人。」霍德冷冷地道。他母親在亞裡斯朋大學畢業不久就嫁給他了,不過多年之後才懷上孩子。可借,他的父親甚至來不及看見親生的孩子出世。霍德拳心一握,一股熟悉的憤怒又湧起。樂雅微微一笑,繼續道:「當時亞裡斯朋打電話給我爸爸,問他該怎麼辦才好。年輕男孩子能出什麼鬼主意?兩個臭皮匠商量了一下,就決定用最古老的方法!先斬後奏。如果那個女孩懷了亞裡斯朋的骨肉,即使他不能娶她當正妻,要納進門還是沒有問題的。」這一段霍德不知道的往事,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不用皺眉,你一定在想,你從沒聽說過父親還有其它房妻子,對吧?」樂雅說:「那是因為他確實沒有。兩個月後,那個女孩依然沒有懷孕。亞裡斯朋心急起來了,他和薇塔夫人的婚事在畢業之後就會舉行,如果他沒有先把這女孩的事安頓下來,婚後就更不可能了。所以,他決定帶這個女孩去醫院檢查。」樂雅回頭看著他。「去醫院檢查完之後,亞裡斯朋就放棄了。他給了那女孩一筆錢,讓她去外地重新展開新生活,最後回來遵照大將的意思,娶了薇塔夫人……之後的變化,你就都知道了。」「所以,妳想告訴我什麼?你們後來查出我可能有個不知名的哥哥流落在外地?」「我隻是很好奇,你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亞裡斯朋和薇塔夫人結婚了十幾年,都沒有消息,卻在他臨死之前懷了你嗎?」「這種事似乎妳們女人家會比我了解。」霍德危險地放低嗓音。樂雅很想多賣弄一下懸疑,但是他眼裡的警覺讓她心軟了。「亞裡斯朋無法生育!」她直接丟出真相。「……」好一會兒,霍德啞口無言,隻能瞪著她。「他可以正常行房,隻是天生精蟲過少永遠無法令任何女人受孕。這件事亞裡斯朋不曾告訴過任何人,隻有他的至交好友阿比塞爾知道―」「不可能!」他直覺爆出否定的話。「霍德,亞裡斯朋從來不是你的父親。」樂雅直直看進他眼底。他瞪著她,久久。「妳說謊,不然就是阿比塞爾說謊!」「我試過要回去那些醫院找資料,但是經過戰火的波折,許多醫療資料早就遺失了,所以我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這一切,但是我相信你若有心要查證的話,這些事並不難證實。」心情大受震蕩之下,霍德直覺地就想以反擊來取代防衛。「妳以為妳說這些能改變什麼?我就不會再和妳父親為敵,然後你們一家人就可以擺脫我了嗎?小姐,醒醒吧,讓我告訴妳一個事實!站在妳麵前的這個男人才是徹頭徹尾的大壞蛋!「六歲那年,是我提議自己去誘騙基頓將軍。他對一個小男孩沒有防備,才會走入陷阱,被我們俘虜!「西海會坐牢也是我的創舉!是我建議加那派人去和那個叫穆拉圖的低能兒結交,然後在西海麵前褊風點火,目的是要讓他出手傷害穆拉圖!是我一手促成他被下放到拓荒隊!「所有西海在拓荒隊裡遇到的難關都是我策畫的,要去傷害妳費森哥哥和翡莉嫂嫂的人,也是我去挑撥離間的。沒有我,加那那個莽夫的腦汁連十歲小孩都不如,他連個鬼都想不出來1「一切都是我!我才是那個大壞蛋!我隻是讓加那那個蠢材以為是他的點子,在後麵沾沾自喜,然後讓你們都把他視為幕後那隻大黑手。我每次攻敗垂成?就是錯在那家夥到最後總是心急,自己胡亂插手,最後把我好好的計劃全盤打壞,不然,現在妳的西海哥哥、費森哥哥、基頓叔叔和一堆哥哥伯伯,早就是一團屍骨了。「我就是這種壞胚子!就是我!妳以為妳的這番話可以改變什麼嗎?我會因此痛哭流涕,向妳投誠嗎?妳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小姐!」他的手憤怒一揮,樂雅怔怔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她抓住他揮揚的右手。她撫著他原本是小指的那個虛空,怔怔無語。霍德滿心憤怒,被她這樣輕輕一握,突然消失無蹤。樂雅慢慢放開他的手,輕聲道:「那麼,我有個新的消息要告訴你這個壞胚子!我懷孕了。」霍德愣住!她懷孕了?懷了他的孩子?她就這樣輕易地丟出第二顆炸彈,他還來不及有任何想法,她停也不停地繼續往下說。「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又哭又鬨要求你負責什麼的,因為我並不打算留下這個孩子。」她的口吻平鋪直敘到令人生氣。「我已經和我父親說好了,下個星期,他會向個朋友借私人飛機,安排我到法國處理掉。我被縛的事沒有多少人知道,所以這種事還是在國外動手術會比較妥當。我想,這樣對我們每個人都是最好的安排。」然後,樂雅平靜地轉身,像貓一般輕悄地離去。他不是亞裡斯朋的兒子?他不是亞裡斯朋的兒子!他怎麼可能不是亞裡斯朋的兒子!如果他不是亞裡斯朋的兒子,這些年他受的苦,為的都是什麼?他曾經如此僧惡這個身分,認為自己畢生的苦難都是因為身為亞裡斯朋之子而起的。可是,這也是他唯一知道的「身分」,一個明明白白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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