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眉,他的笑似乎不能撐太久,陳簡從他臉上看到了熟悉的神情,是忍耐著不要發脾氣的前兆。果然,顧青藍說:“避嫌嗎,陳總?我不能自己去你家拿?”話說到這份上,陳簡怎麼拒絕。他沒提約了江硯的事,反正去找江硯之前是得先回家一趟,喂狗,順便帶顧青藍找手表也沒什麼。陳簡開車,一路無話。顧青藍的脾氣一如既往,“包裝”不了幾秒鐘,隻要不高興,肯定露出本相。陳簡見識過太多次了,心裡毫無波動。等到了地方,顧青藍率先下車,看表情似乎想對他一個人住這麼大彆墅發表一番看法,最後看了看他,一個字兒都沒說。陳簡沒拔車鑰匙,下車開門,帶顧青藍往裡走。這邊的物品擺放和以前的家差不多,他打算讓顧青藍找手表,他自己去看旺財。結果剛進門,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看見酒櫃後麵露出一截尾巴,是他的狗,狗的身體被擋住了,隻能看見尾巴。陳簡頓時站住,不敢再往前走,眼睛呆愣地盯著那條僵硬不動的尾巴看。“怎麼了?”顧青藍察覺他的異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走到酒櫃那邊,低頭看了眼,遺憾地說,“這狗已經死……”話沒說完,顧青藍被陳簡的眼神嚇到,剩下的半句忘了該怎麼發音,“陳、陳簡?”“……”陳簡的神情簡直前所未有,他好像突然崩潰了,毫無預兆地、前一秒還是一個理智、強大、冷酷的男人,下一秒,顧青藍懷疑自己看見了他的眼淚。當然是錯覺,陳簡不會哭。可那眼神不知怎麼形容,悲痛?失措?絕望?……都不是,總之顧青藍從沒見過陳簡這幅樣子,好像被活生生剜掉一塊心頭肉似的,原來這隻狗對他這麼重要嗎?顧青藍後知後覺地想道歉,可時機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上前幾步,嘗試伸手,想要安慰陳簡。陳簡的眼睛從酒櫃移到他身上,那眼珠轉的極緩慢,眼眶生鏽了似的,眼睛乾澀發紅。他抱住陳簡,胡亂地說,“你彆哭。”“……”陳簡沒哭,這會緩過神,輕輕吸了口氣,推開顧青藍,“你要找什麼來著?自己找行嗎,我去休息一下。”說完脫掉外套,隨手一扔,也不管扔到哪了,此時此刻他什麼都顧不上,隻想找個安靜的角落自己待一會,於是匆匆上了二樓。顧青藍很擔心他,連忙跟上去。樓下客廳刹那間一片沉寂。過了不知多久,陳簡扔在地上的西裝口袋突然震動起來,裡麵有一個被遺忘的手機。當晚,樓上的兩個人沒有再下來,手機響到後半夜沒電了,最終自動關機。第28章陳簡這一晚過得渾渾噩噩。天已經黑透了,二樓臥室開著燈,暖黃的光灑在潔白的牆壁上,沒有一絲陰影。顧青藍站在門口,眉眼皺成擔憂的模樣,靜靜地看他。沒來由地,陳簡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非常具有諷刺意味,這間豪華奢侈的房子,這個愛過的人,這條已經死去的狗……命運似乎冷眼旁觀許多年,終於在今晚把他的前半生做了總結。所以呢?他無力想太多,腦子是麻木的,身體是僵硬的,痛苦的感覺反倒不清晰了。其實也並非痛苦吧,是一種割舍不下的情結,舍不得,舍不得,但凡真正屬於自己的,總是舍不得。而如今,除了這條狗,還有什麼是真正、純粹、真實完全屬於他的?陳簡心如刀絞,濃重的孤獨感淹沒了他,惶惶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十五歲那年夏天。那年他把自己鎖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不敢向彆人敞開心扉,而顧青藍單純無害,成了他狹小內心裡唯一能容下的人。他表麵堅強,聰明,優秀,什麼事都能做到最好,實際上驚慌,脆弱,膽怯,必須要有一個依靠才能支撐下去顧青藍是他唯一的寄托。其實那時候的感情是盲目的,好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在對的時間,愛情不會很複雜,一切都順理成章。而今晚,與那時的情形何其相似,出現在他麵前的人依然是顧青藍,可惜時間已經不對了,人也不對了。陳簡從櫃子裡翻出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點上,對顧青藍說:“太晚了,你早點回去。”顧青藍不放心,不肯走。陳簡沒有多餘的精力和他拉扯,話隻說一句,再多一句都喘不過氣似的,呼吸困難。陳簡用力抽了口煙,突然被嗆到,喉嚨疼肺疼,五臟六腑都翻攪起來,亂作一團。後來顧青藍說了什麼陳簡沒記住,他的意識又困又乏,已經提前睡去,空餘一身軀殼閉不上眼,機械地坐在那兒抽煙。他看見顧青藍皺眉,嘴唇有動作,實際內容一個字都沒聽見。他已經不渴望安慰了,他早就長大了。……第二天天剛亮,陳簡把他的狗抱進車裡,準備回外婆家的小鎮埋了。顧青藍聽見動靜從樓上下來,正巧看到陳簡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衣服,拿著手機看,神情有些怔怔地。那感覺很奇怪,之前顧青藍從未對陳簡死心,說交了新男友周賀也是假的,他一直覺得他的愛情還沒結束,吵架時沒有,離婚時沒有,搬家時沒有,甚至看見陳簡帶江硯回家時都沒有可此時此刻,當他看見陳簡對著手機失神,顯然在想誰的樣子,忽然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遠,遠到再也無法靠近了。還要如何不死心?“不打個電話嗎?”顧青藍走下樓梯,聽見自己過分冷靜地說,“我先走了,不用送。”“……”陳簡依然把他送到大門外。顧青藍道了彆,走之後又回頭,說“節哀”,又說“再見”,正式得不得了。陳簡一一應了,回去之後,第一時間給手機充了電。連上充電器,屏幕亮起來,沒多久能夠開機。手機裡五十多個未接來電,還有微信消息,最後一條是淩晨三點,江硯的口吻從最初的“陳先生您堵車了嗎”,帶各種亂七八糟的賣萌表情,變成後來冰冷的純文字,問他,“陳簡,你還來不來了”。陳簡把消息逐條看完,在微信裡打字,打了一行,又刪掉。他拔掉充電器,拿好手機和鑰匙,出門去了。江硯的住處離他有些遠,但他走得早,開車又快,沒多久就到了。一開始敲門沒人理,江硯不知在不在,很久都沒反應。陳簡的手機沒充幾分鐘,這會兒又沒電了,打不了電話,隻得繼續敲。將近有七八分鐘,門內終於有動靜,腳步聲漸近,門開了。江硯的臉出現在陳簡麵前,麵無表情的,蒼白,有不太明顯的黑眼圈。穿戴也整齊,不像剛換好的,顯然是昨天沒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