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鳳家軍’那一撥人去征人征糧,裡正那一家都沒了……”管家知道這一消息也氣悶。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節骨眼死了。顧央泄氣般閉上眼睛。死得可真湊巧。“除此,還有其他線索?”管家道:“小的鬥膽猜測,裡正一家死得不正常。”顧央猛地睜開眼。管家繼續道:“據難民說,裡正一家都被‘鳳家軍’征召,而那一日還是裡正女兒與隔壁村頭裡正兒子的好日子。他們在中途被人救了,救他們的人應該就是裴娘子與秦郎君、申郎君。”也就是說,裡正一家應該還有活口。但管家去查的時候卻發現活口都死了。“是殺人滅口?”顧央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還有什麼,一並說來。”管家是個能乾的人,很多事情不用顧央吩咐都能辦得妥妥當當。他取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案上。“……裡正一家收留了筱綠,但也沒安什麼好心,不過是見錢眼開。據知情的難民說,筱綠穿戴的金銀玉石應該都被裡正一家偷走。大部分當掉換成錢糧,少部分則藏在家中預備給兒子娶媳婦,當傳家寶傳給兒媳。小的暗中搜尋,奈何年歲太長,勉強隻找到這幾件……”村子就那麼大,誰家一夜暴富能瞞得過其他村民耳目?管家也靠著這些線索,順藤摸瓜,以高價收回了被當掉的幾件,其餘的還沒有線索。顧央神色晦暗地打開小匣子。匣子裡邊兒靜靜躺著幾件玲瓏小巧的小孩兒配飾。最顯目的一件就是一件實心金項圈,項圈下綴著一把長命鎖,長命鎖後邊兒刻著幾行小字。光這麼一件就夠普通人家吃喝不愁十來年。顧央定睛細瞧。“這是……”他驚愕地睜圓了眼睛,手指不受控製地緊縮。許久,管家發現自家老爺居然冒出了一頭冷汗,麵頰毫無血色。“老爺?”“無事,老毛病又犯了。”顧央看似虛弱地擺擺手,叮囑道,“你將這些東西收入私庫,妥善存放,不容有失。今天這些事情,全部爛在肚子裡,死也要帶進棺材,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去!”顧央用手指掐著酸脹的眉心。他以為當年的事情早就大結局了,沒想到還有更高能的續集。“小的還有些疑惑。”“直說就是。”管家猶豫道:“據村民所說,筱綠流落到村子後忘了以前的一切,之後也癡癡傻傻,性格內斂膽怯……與如今那位裴娘子,除了相貌一致……似乎哪裡都不吻合。她們……當真是一人?小的還暗中安排其中一名村人混入府中,在裴娘子跟前過了眼,裴娘子卻像是完全不認識……村民說救下他們的人身形矮小,實力卻強,以一敵百還遊刃有餘,而筱綠連果腹都勉強……”村人卻拍著胸脯保證他們所見的裴葉就是“筱綠”。這點讓管家格外疑惑。“這不重要。”顧央看著被他合上的小匣子,露出一抹陰仄冷漠的笑。“她是什麼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後會是什麼身份。”真真假假又如何?哪怕是假的,顧央也能一口咬死她就是真的。“小的明白了。”管家看著自家老爺,聰明地閉了嘴。作為自小服侍顧央的老人,他很清楚真正的顧央與外界的評價並不一致。打從那位薨逝後,老爺的心思就越發摸不透了。裴葉一行人到了城門口,準備接受出城檢查。“車內是何人?”車廂外傳來士兵的詢問聲。段乾啟和嚴華不約而同地繃緊肌肉。“反應正常些,我們坐的可是顧府馬車,比‘結緣小築’的雜役出城還方便。這些城門士兵都是老油條子,哪裡會真正嚴查車內車外?”裴葉剝了一顆糖遞給段乾啟,“放心,沒毒。”段乾啟抿著抹了大紅色口脂的唇,用那雙嫵媚的眼審視後才接過來。“甜食能緩解焦慮和緊張。”越緊張越容易露出破綻。段乾啟道:“多謝。”正如裴葉所言,城門士兵隻是象征性的檢查。車內男性還校對一下通緝畫像,兩名“女眷”匆匆掃一眼脖子以下位置便放下車簾。他們這些士兵可沒有資格直視貴人的臉。“過!”士兵打了個手勢,示意車夫出城,彆堵著城門口。車軲轆慢慢滾過城洞,荔城被遠遠甩在後邊兒,段乾啟掩在袖中攥緊的雙手才鬆開。裴葉笑著打趣,“現在放鬆還太早了,你彆忘了你還在我手上呢。”段乾啟沒將她的“威脅”放在心頭,靠在車廂角落閉目養神。之前不殺,現在自然也不會殺。“先生,先生。”剛閉眼沒一會兒,段乾啟聽到車廂外傳來秦紹的聲音。“怎麼了?”裴葉卷起車簾伸出頭,趴在車窗上跟秦紹聊天。此時金烏即將西墜,金橘陽光傾瀉而下,在她臉上暈染開一圈圈朦朧感十足的金黃光暈。仿佛鏡頭前打開柔光濾鏡。這倆少年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靠得近的馬車都能聽到。例如隔壁車的黎殊。黎殊坐在車內閒得無聊,一邊打棋譜一邊打發時間,跟他同車的還有嚴華。嚴華跟他不熟,二人上了車就各做各的事情。他正思索棋路呢,閃現的靈光被秦紹二人打斷。“你們也不怕栽出車窗,墜車受傷?”車廂都是木質結構,再加上道路坎坷顛簸,將體重壓在一邊兒很容易出事。以往也不是沒有墜車喪命的前例。秦紹道:“黎先生,小子隻是跟先生說兩句話,會小心的。”黎殊搖頭失笑道:“少年心性。”緊跟著就聽到秦紹用開朗雀躍的嗓音邀請裴葉。“先生,閒著無聊要不要玩牌子?”馬車太顛簸,念書也無法專心,還容易反胃惡心,學習效率近乎為零。與其強迫自己念書學習,倒不如放鬆娛樂,打打牌。裴葉眼睛一亮,笑著比劃一個“ok”的手勢。於是,秦紹便讓馬車停下,拽著申桑一起上了裴葉的馬車,將段乾啟擠到了最角落的位置。段乾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