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會是你……”皇帝聲音顫抖嘶啞,下頜也在不停打著顫。隻穿著一襲寢衣的他在叛賊包圍下顯得弱小無助又可憐,前不久還在寢塌上將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愛妃更是花容失色,慘叫一聲便被人拿下,嘴裡還被塞了一條不知哪裡來的黑布。柔懿低啞笑著,心情愉悅道:“聽聞皇弟日日思念著孤,孤被這番誠心打動,回來看看你。”皇帝聽了牙根發酸,見鬼一般腳步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眼前這人的嗓音嘶啞而乾澀,與記憶中那人截然不同,但……語氣卻一模一樣!皇帝一聽便渾身不得勁,往日的陰霾鋪天蓋地朝他湧來。“你這怪物……你究竟是誰?”皇帝瞪大了眼睛,額頭、眉毛、太陽穴都浸著汗液,連眼皮也是一層水光,表情驚恐中帶著凶悍實打實演繹了何為“色厲內荏”,全無半點天子的氣魄。他又倉皇地環顧四周,高聲郎叫。“來人,來人給朕將這些妖物逆賊全部拿下!”柔懿冷漠道:“彆喊了,膽敢反抗的孤的人、護著你的人,通通下了陰曹地府,你腳程快,興許還能趕上他們。而那些臨陣倒戈的,巴不得將你殺了,再向孤投誠。皇弟啊,你以為你是誰?當年皇舅護著你,孤也饒你一命。如今母親與皇舅都不在人世,誰還能阻攔孤殺你?”皇帝臉色煞白地看著柔懿和她身後的人,還有包圍著自己的人……孤立無援的滋味從腳底板直衝腦門。此處是後宮,進入這裡必須要穿過禁軍把守的宮門……這些反賊大搖大擺在這裡聚集,顯然……皇宮禁軍都已經……皇帝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當年的他也是被這位皇姐反將一軍……皇帝咬牙道:“你這是造反!”柔懿淡漠地道:“孤知道,還是第二次,這又如何?帝位本該就是孤的,若非你篡改皇舅詔書又趁著他病重將他軟禁起來,你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被廢了。誰是造反逆賊,你心裡清楚。”儘管摻雜著皇家權力鬥爭,但世宗跟先皇的感情是真的好。二人差了近二十歲,與其說先皇是世宗的弟弟,倒不如說是世宗一手養大的兒子。為了安撫朝臣,世宗在位十多年都沒有身孕。直到禪位給弟弟之後,她才以四十出頭的高齡生下唯一的女兒柔懿。先帝有一堆兒女,但不是年紀實在太小,便是能力過於平庸,扛不起重擔。但先帝又有些私心,希望帝位能一直在自己這一支延續下去。柔懿嫁給皇帝之後,也能輔佐他打理天下……世宗深知弟弟心思,雖有些不讚成,但她年事已高,早年操勞國事,每日睡眠不足兩個時辰,四十出頭又勉強生了柔懿,身體虧損得厲害。她能活到柔懿十二三歲也是強撐的結果。柔懿年紀太小,世宗自個兒又壽數不多,無法給予女兒在權利這條路上太多支撐。對弟弟那點兒私心,她隻能選擇默認。當然,人的決定總會隨著時間和閱曆的增長而變化。先帝也慢慢到了當年姐姐的年紀,深知讓一個不算太強也不算太弱的國家在亂世延續下去有多困難。太子是青銅段位,盛世太平中當個普普通通、史書沒啥存在感的皇帝也行,但朝夏國力漸弱、鄰國國力漸增的背景下,柔懿才是更好的選擇。所以他動搖了,並且改了詔書。預備擇良辰吉日,廢太子,禪位柔懿。→_→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拖延症會害死人。改詔書這事兒被太子安插在先帝身邊的內侍泄露,太子徹底慌了。一不做二不休,對親爹下了毒手。禦醫隻查出來先帝是積勞成疾,身體漸漸被掏空,直至一病不起,老年頑疾才一一找上門。太子又趁機換了詔書、偽造一份賜婚的婚書。將皇帝之位傳給他,偽造先帝口吻,希望在病逝前看到柔懿成他兒媳。柔懿那時候剛辦完南邊兒太子門徒惹出來的天大貪汙案,匆匆趕回的路上聽到這消息,果斷召集自己的人馬。一麵蠱惑太子,佯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思門政變,將太子以及一乾心腹全部拿下,並且搜集到太子毒害先帝的一係列證據……要說當年犯了什麼錯,約莫是先帝為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向她求情,她心軟答應了。未料到太子還藏了一手。“朕的父皇是皇帝,朕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有何不對?你篡位便是造反。”柔懿用“這人腦子不好使”的眼神看著這位腦子確實不好使的皇弟。弟中弟。“孤的母親也是皇帝。”皇帝氣急敗壞道:“那個女人的帝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她算哪門子皇帝?”柔懿嗤笑:“這就是你掘了母親帝陵,擾她清淨,還將邪物放置帝陵的原因?”皇帝倏地睜圓眼眸,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沒想到柔懿居然會知道這事兒。“朕是為了國家好才這麼做……”柔懿冷哼道:“你這蠢貨,現在了還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哄騙?若治國強民是這麼容易的事情,先朝帝陵早就被掀翻天了,還輪得到你做白日夢?孤不是你,沒你這麼心胸狹隘。你這些年做過什麼事情,好的壞的,孤都會如實昭告天下,讓世人與後人評判你這人的功過是非,不用擔心孤會跟你一樣惡意抹黑人。不過,孤思來想去,果然還是‘蠢’這個諡號適合你。”用二十八字諡號惡心她,她就回敬一個字……果然她還是太大度了。皇帝聽了整張臉都扭曲了。他此時此刻不介意自己的生死,他介意柔懿要給他的諡號!呸!他是人間天子,受命於天的天子,萬萬歲的天子,哪裡輪得到叛賊給他定諡號。“你不會得逞的。”整個皇宮,乃至皇城都被她拿下,城外皇帝的禦林禁衛軍也被降服,柔懿心情大好。心情好了,也不介意讓這蠢貨多呼吸一下陽間的空氣,讓他多感受一下何為絕望。“你是指望著帝陵那物翻盤?同樣的坑,孤豈會栽上兩次?”皇帝獰笑:“那可未必。”皇帝注定要被打臉了。柔懿前腳發動政變,後腳便派人,預備將世宗帝陵附近的三千兵馬全部擒拿。她速度不慢,但有人比她更快。裴葉跟裴朝趕到的時候,幾乎要被帝陵附近濃鬱到嚇人的陰氣嗆著。“這是霧霾嗎?”裴葉忍不住吐槽。pm2.5高得過分了呀。裴朝剛一靠近便忍不住雙目猩紅,露出厲鬼特有的體貌特征。他勉強控製住理智。“此處陰氣比先前暴漲不止千萬倍,活人在此處根本無法生存……不是被陰氣浸染成活死人,便是被侵蝕得喪命。想必原先駐紮在這裡的禦林禁衛軍全都已經……”裴朝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吐槽道,“那個皇帝也是腦子清奇,居然想要以活人聚攏的陽氣抑製帝陵內的陰物……”鎮壓一時半會兒沒問題,但活人不能長時間在陰氣濃鬱的地方生存。逐漸體弱、神智恍惚還是小問題,怕就怕魂魄與肉身粘著性降低,隔三差五走丟。失魂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魂魄長時間遠離肉身,肉身又在陰氣旺盛的陰邪之地久待,肉身容易屍化。裴葉道:“不然怎麼說青銅呢。”她一接近帝陵位置便發現了熟悉的氣息。嗬嗬……被人碎屍萬段,身份成疑的老兄。生前是乾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居然被分成一份一份亂丟。這不,又鬨出麻煩了。裴朝在濃鬱陰氣的縈繞下,魂魄濃鬱得近乎化成了實質,但理智也在搖搖欲墜。他喘息著道:“我不能再靠前了……”繼續靠前,分分鐘成團戰攪屎棍,專門害隊友。活物對失去理智的厲鬼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方圓數裡就裴葉一人,不打她打誰?關鍵是裴朝還打不過,大概率會被人家打得魂飛魄散。於是,他就不勉強了。“你待在這裡,我進去就行。解決完事情,你記得讓你家那個姘頭在帝陵附近多栽樹種草,將這裡綠化弄起來。這光禿禿的,也不怕一場大雨引發泥石流,讓她親媽棺槨漂在水上。”裴葉揮揮手,示意戰五渣退場。裴朝:“……”柔懿要是聽了這話,分分鐘狂暴信不信?裴葉當然信,但又奈她何?柔懿還能隔著次元壁跳起來打她?顯然是不能。裴葉拿了帝陵的圖紙,招呼九片竹葉和小紙人繼續上路,一邊走還一邊低頭在群裡發了幾條群聊。估摸著這個任務結束,她也該離開了,派發出去的手機沒收回來,也不曉得黎殊幾個能不能繼續用。最重要的是相識幾年,臨走前不知會一聲,人家還以為她是失蹤人口。【再見了,朋友們】係統通知,群主“裴葉”將群主移交給群成員“黎殊”。係統通知,“裴葉”退出了【摳腳六人組】。黎殊是第一個發現這一消息,淩晁四人則晚一些。越靠近帝陵,屍化的禦林禁衛軍就更多。裴葉開啟宏技能,一大大大大串符篆將他們炸掉,來年化作春泥更護花。直到帝陵盜洞門口。竹葉們紛紛發出警報。裴葉抬起頭,發現在這片濃鬱陰氣籠罩下的死地,出現了個人,還是熟人。“榮王殿下怎會在此處?”榮王笑道:“裴先生又來此處作甚?”裴葉指了指一人多高的盜洞。敷衍道:“半夜宵夜吃多了,散步散到這裡。來都來了,那就進去看看唄。”此時的榮王一身冕服正裝,瞧著貴氣無雙又威嚴,凜然不可侵犯。“巧了,孤也是如此,不如孤與先生結伴而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