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這個回答讓米修傑懵住了。“你清清白白,你用贖什麼罪啊……”他近乎情緒失控,布滿血絲的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米修靈。“你——”質問聲戛然而止,米修傑的臉瞬間煞白一片。他想到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幾乎唇瓣哆嗦地詢問親哥。“……星星的死……跟你有關係?”隻差問米修靈是不是jian殺星星的凶手了。但理智告訴他米修靈不是那種人。生前的米修靈溫柔而寬和,對人對事都非常有耐心,哪怕被父母逼著輟學打工,他對待生活的態度也是積極向上的。甚至為了鼓勵米修傑,還說“我還年輕,你就當我停學兩年吧。我會努力打工攢錢,到時候再重返校園,我還能用你的課本自學,課業不會落下太多的”。米修靈最大的願望就是繼續讀高中。讀完高中再參加高考,考到華國其他城市的大學,去更廣闊的天地看看。他還很喜歡孩子,會給鄰居小孩帶糖果,兄弟閒談聊起對未來的暢想,米修靈不止一次說想跟未來喜歡的女孩兒組建家庭養育幾個孩子。他也喜歡流浪動物,會將打工餐廳客人吃剩的剩飯剩菜整理包好,投喂那些無家可歸的動物,甚至為它們自學簡單的處理傷口手法……米修傑在娛樂圈闖蕩這麼多年,遭遇那麼多網絡暴力以及原生家庭給予的輿論壓迫,精神方麵已經不堪重負……他偶爾會想起少年早夭的哥哥,如果是他,會如何麵對這些困境……在他心中,雙胞胎哥哥是一道溫柔不刺眼卻明亮的光。他不敢想象這道光也曾作出違法犯罪的惡心事情。哪怕是泄憤無理由殺人也好過jian殺一個小學女生。太讓人唾棄了。米修靈目光冷漠地看著步入中年的弟弟。“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有關係。”少年的聲音帶著幾分自責和懊悔,垂在身側的雙手攥起。米修傑高大卻略顯清瘦的身體晃了晃。他腦子要亂成一團漿糊了,眼前明滅不斷,呼吸頻繁而短促。“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的意思——你親眼目睹了‘星星’的死?”就在這個時候,老板帶來的青年橫插一句,“你是厲鬼,但手中沒有人命,這證明人不是你殺的。既然凶手不是你,你卻為了‘贖罪’自殺,那麼——你在這樁案件中至少也是個‘目擊者’。所以,你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自殺,希望死後贖罪?”米修傑如醍醐灌頂。目光渴盼地看著不發一語的哥哥,再看看裴葉,選擇相信裴葉的推測。“哥——你倒是說句話啊,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誰害死了星星?我們把他抓出來,讓這個真正的凶手被整個華國人唾棄!憑什麼,憑什麼凶手犯罪死的卻是你,憑什麼!!!”米修靈側首眼神冰冷地看著弟弟。略微發烏的唇吐出一句讓在場眾人都驚訝的話。他反問弟弟。“我自殺,也不全是自責——你以為我在保護誰?”這句話十分耐人尋味。想象力豐富且腦洞巨大的田鶴洲兄弟不由得想起裴葉先前說的那句“……如果我說……他保不住呢”,頓時惡寒著打了個激靈。齊刷刷暗退了一步,看向米修傑的目光也帶著些許忌憚。在這個娛樂盛行的年代,電視劇的反轉劇情數不勝數。米修靈剛說出口,他們已經腦補好接下來的翻轉了。難道是米修傑殺人而不自知?這個危險份子掩藏得也太深了!果不其然,米修靈下一句便是——“我在保護你啊。”米修傑臉上全是懵逼。憔悴的臉上寫滿“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乾什麼”的靈魂三連問。“保、保護我?我又沒乾什麼……”裴葉突兀地問米修靈:“你還記得自己是華國公民嗎?”米修靈垂下眼瞼,修長濃密的睫毛隨著眼皮微顫,透露了主人的內心。田鶴洲兄弟和米修傑腦後掛滿了問號。這是什麼節奏?裴葉繼續道:“你應該相信華國,相信司法公正。即使你和那個小女孩兒星星已經死亡,證據不在,但你們作為站在華國這片土地上的鬼,你們也有為自己伸張冤屈的權利。”在場三人:“……”米修靈卻一副受到觸動的恍惚神情。裴葉繼續給他灌社會主義好青年的雞湯。“我無法與你共情,但我能想象你自殺前的絕望。說白了,你也隻是十五歲的,連高中都遺憾錯過的少年,本應該有著光明未來,是早上七八點的太陽。你是孩子!”在裴葉看來,米修靈的確是個剛脫離了喝奶階段的嬰兒,也是容易走極端被擁有社會閱曆成年人降維打擊的群體。鬼,特彆是厲鬼,他們有著自己的執念和自洽邏輯。最重要的是,他們的三觀和認知無法隨著鬼齡增長而顛覆性變化。在生前記憶和執念影響下,他們又單純又固執。例如兩百多鬼齡的柳芙蕖就是個典型例子。她直到現在還固執認為自己的三寸金蓮是時尚美麗的,不理解為何近十幾年的新鬼不喜歡三寸金蓮,還說她腳畸形。所以,俗話說得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跟鬼交流就要順著他們的三觀邏輯來,否則會溝通不良。明白這一點,跟米修靈溝通就不難了。裴葉繼續說“鬼話”,每一句都讓米修靈出現明顯的表情變化,她道:“你生前也是念過九年義務教育的鬼,不是嗎?課堂上老師有沒有教你碰到麻煩,碰到危險要找警察叔叔?”田鶴洋正想開口吐槽卻被哥哥眼疾手快捂住了嘴。這時,米修靈臉上的陰鬱之色也散了不少。哪怕他外表表現得再穩重,他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劃掉)厲鬼。喝了裴葉強行灌的雞湯,他的心防開始鬆懈。“沒有辦法……那些警察叔叔也沒幫我們……”田鶴洲兄弟:“……”臥槽,這雞湯也行???“時代不同了,如果你關注網絡,你會發現很多當年技術原因無法破解的案子已經被破了。”裴葉一邊溫聲勸解,一邊給米修靈用了靜心凝氣的符篆,壓製其戾氣,“例如‘星星’,她的遺體被發現,還上了社會新聞,成功引起巨大的社會輿論,這代表這樁案子會水落石出的。”米修靈表情鬆動。還不等他開口,裴葉身後傳來稚嫩的聲音。“大哥哥,真的會嗎?”米修靈表情一變,擔心道:“星星,你去一旁玩……”“不嘛,我才不要——”星星徑直穿過田鶴洲的身體,後者成功打了個哆嗦。小女孩兒走到米修靈是身邊拉住他的手,攥著拳頭揮舞:“壞人都要被抓去坐牢的!”米修靈半蹲下來,目光歉然地看著小女孩兒,一番心裡鬥爭之後,還是決定冒險一次。“星星,讓他們看看。”米修靈拍拍星星的腦袋。懵逼的米修傑不解其意。看看?看什麼?話音剛落,在他眼前還算嬌俏可愛、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兒,以肉眼可見的變化成了另一幅模樣。在場都是成年人,幾乎一眼就知道小女孩兒生前的遭遇。反倒是小女孩兒不太適應地用雙手將幾乎掉下來的腦袋扶起來。她的脖子被銳器砍過,腦袋跟身體隻剩一絲皮還連著。這還不算最驚悚的,她身上的小裙子變得破破爛爛,一看就是被外力暴力撕開,露在外邊兒的肌膚是各種不忍觸目的青紫痕跡。精致可愛的小臉被打得烏青,右眼青腫得張不開。田鶴洲三人杵在原地,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米修傑更是喉頭滾動數下,腦海浮現微博視頻中憔悴年老的受害者母親嚎啕大哭的影像。新聞隻說了女孩兒生前被施暴xing侵,死後被肢解……冰冷冷的字眼,遠不如眼前這一幕來得震撼。在場的成年人沉浸在巨大打擊中,而當事者小女孩兒卻不舒服地扶著總是亂掉的腦袋。噘嘴道:“星星不喜歡這樣……”米修靈也壓抑著聲音:“可以了,變回來吧。”“哦。”小女孩兒乖乖照做,重新變回初見的模樣。米修傑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能力。“誰乾的?誰乾的!”哪個畜牲乾的!米修靈沒說話,小女孩兒歪著腦袋掰著手指頭。“一個叔叔……兩個叔叔……嗯嗯,兩個叔叔。”米修傑因為強烈情緒影響,導致喉頭有痙攣的錯覺。“兩個叔叔是誰?”小女孩兒卻指著米修傑道:“你家的米叔叔……還有,還有星星的趙叔叔……”米修傑覺得腦子卡了,轉不過來了。米修靈這才淡淡說了句。“星星的繼父……還有我們的爸……”說完,他抬手捂住眼睛,似乎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星星還歪著腦袋,揪著手指補了讓人不寒而栗又內涵巨大的話:“……他們跟星星玩遊戲好幾次了呢……然後星星就變成這樣了……他們做錯了害怕,還說……哥哥是未成年呢……”“未成年……然後呢?”星星表情懵懂地複述。“未成年殺人不會被警察叔叔突突突的呢。”一直充當吃瓜觀眾的田鶴洋聽了,喉頭湧上一股難言的嘔吐感。真的,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