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聲音不大,卻仿佛每個字都承載著萬千重量,沉沉落在陽景真君心頭。他唇瓣翕動數次,似乎想說點什麼。玉潭真君已經越過他上前,遞給裴葉一隻瓷白色的丹藥瓶子。“寶師兄,你先彆說話,我給你看看傷勢,還有,這是治療內傷的丹藥……”顧少女遞出一隻水囊。裴葉垂下眼瞼,她現在沒多少力氣說話,就著水囊服下幾顆靈丹才感覺身上的痛意緩解。這時,有人率先打破沉默。“陽華真君……”話未說完便被陽景真君冷哼打斷:“寶師兄是淩極宗的人,還是淩極宗的執法長老、叩仙峰的主事峰主,不管她出了什麼事情也該由我們帶回淩極宗處理,諸位道友若無其他事,不如先帶著弟子回去歇著,今日發生這麼多事情,想來也都累了……”那位修士麵色訕訕,楊穀主出來打了個圓場。“陽宵元君,我等並非想對陽華真君不利,也沒有逼迫貴宗處置他的意思……”楊穀主說著,原地打坐調息的裴葉睜開眼,看了看陽景真君,又用餘光掃過眾人神色,見沒有什麼惡意才重新閉上眸子,剛才那一架打得她有些脫力,整個人都懶洋洋的,不想說話。陽景真君問道:“不是這個意思,那又是哪個意思?”“陽華真君救了各宗弟子,又擒拿魔女羅刹阿羅,我派九蓮長老的仇也算報了,於情於理我等都要感謝一番。”楊穀主特地避開“陽華真君”被羅刹阿羅下了奴契的細節,也沒提“陽華真君”可能仍受製於羅刹阿羅的話,而是說,“明晚設宴答謝,元君看如何?”陽景真君正要開口拒絕,裴葉倏忽睜開眼。“羅刹阿羅被困在小秘境接近半月,九蓮仙子應該不是她殺的。”楊穀主眉頭一皺:“陽華真君,這話當真?”不是羅刹阿**的?那會是誰乾的?裴葉看了眼楊穀主,垂下眼瞼,輕聲道:“楊穀主,我有個大膽的猜測。”“陽華真君但說無妨!”“九蓮仙子或許並未隕落,她還活著。”眾修士嘩然。這個猜測果然狠大膽!這不是明擺著說九蓮仙子恐懼還未上門的敵人,膽小如鼠,詐死逃脫?楊穀主這邊想得更遠,他臉色凝重道:“陽華真君,事關九蓮長老身後名聲,這話可不能亂說……”裴葉笑著改口:“是我失言了,還請楊穀主見諒。”九蓮仙子真的死了嗎?被奴契折磨的時候,她對此產生懷疑。九蓮仙子那日夜訪找她,坐下聊天曾在桌上輕敲一段旋律,她當時就受了影響。那時候還不知道是奴契搗鬼,隻以為是九蓮仙子試探“陽華”。事後她也沒多想,如今卻明白了。那人在試探裴葉體內的奴契!準確來說是試探陽華真君還受不受奴契製約。裴葉跟器靈天工確認過,奴契是下契之魔以自身精純魔氣凝聚而成的“咒”,除了本人便隻有知道契令的魔能催動。先不說這位九蓮長老從哪裡知道契令,有一點無法否認。九蓮仙子是個魔修,或者跟胥少女一樣是靈魔雙修,但外界從未有過類似傳聞,八卦係列叢書還寫她因為早年經曆對魔族魔修深惡痛絕,落在她手中絕對討不了好。她為什麼要隱瞞修魔的事實?————————因為淩極宗維護,再加上眾修士還要點臉皮,未對裴葉發難,裴葉又累又疼又難受,但還是分出心神想給機關扇下令將自己運回客院。下一秒,整個人騰空。現在好賴頂著陽華真君的馬甲,大男人被人公主抱,原主筱寶的風評又要被害了。背著、攙著或者扛著也比公主抱好。於是裴葉下意識睜開眼睛,嘴上道:“玉潭師弟,你就不能……”話未說完,便看到視線中的玉潭真君離自己好幾個身位,那抱著自己的人是……裴葉偏首看到一張冰冷但極其豔麗無匹的臉。“哈……哈哈……那、那個,陽宵師妹啊,你今兒可真熱情……”還未散去的眾修士:“???”陽華真君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調戲女修?某些很有經驗的修士甚至覺得這話很耳熟,莫名想起某種不和諧場景下的狎昵戲語。陽景真君寒著一張臉。裴葉見了以為他會將自己會丟出去,陽景真君改了個姿勢。他將人當麻袋一樣扛著走了。正好頂著裴葉被羅刹阿羅打淤青的肚子上,那滋味酸爽得人頭皮發麻。“彆、彆這樣,陽宵師妹,給師兄點麵子好不好?”“哼,挺有精神。”當眾將羅刹阿羅丟在他腳下,明擺著是記仇——記仇他原先咄咄逼人的態度,還有隱秘的、不可告人的挑釁、得意炫耀。陽景真君說不清是什麼心情,但他覺得這位寶師兄該長記性。“你不放我下來,我吐你身上了。”“那你吐,回頭就劈了你的叩仙峰。”“……你劈你‘陽華師兄’的叩仙峰,關我這個‘寶師兄’何乾?”眾修士表情茫然一瞬,回過神又笑著感慨叩仙峰同門師兄妹關係真好真和諧。淩極宗眾弟子憐憫地看看被落下的玉潭真君。唉,玉潭x陽宵cp股跌停了。還是陽華x陽宵的漲勢更加喜人。回到客院,裴葉捏著鼻子喝了苦藥汁,五官幾乎要皺成一團。“玉潭師弟,你的藥就不能稍微彆那麼苦嗎?”“良藥苦口。”陽景真君坐在一側安靜擦拭長刀,玉潭收起空碗,倏地問。“九蓮仙子真沒死?”裴葉道:“嗯,她那天還試圖勾起奴契呢,隻是被陽宵師妹阻攔了……隻是我不清楚,她是從哪裡知道陽華被下過奴契……”陽景真君道:“她不難知道。九蓮仙子跟羅刹阿羅的道侶有過一腿,而這個道侶曾是羅刹阿羅的心腹下屬,幫她打理很多魔界產業,深得羅刹阿羅的信任……”裴葉喝了口清茶散去口中苦澀。玉潭問:“奴契是……”陽景真君:“是人奴的奴契。”玉潭真君捏緊了空碗,聲音拔高。“人奴的奴契?”裴葉也驚愕看向陽景真君。陽景垂下眼瞼:“為便於區分,同一隻魔的奴契也有細微差彆,不仔細很難察覺。眾修士不了解,乍一看才會以為是尋常奴契,還誤以為是羅刹阿羅與你對戰途中下的陰手。”玉潭道:“人奴……”“魔族豢養的人奴,也可以理解為人族圈養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