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陸的西邊,無數雄峰絕嶺與深淵溝壑相連,自南向北延展,連綿起伏,半隱半現,宛如一條乘雲騰飛的巨龍,連接著天與地。是故,人們稱此山脈為“巨龍山脈”。巨龍山脈的龍尾段有一孤峰,叫黑龍岡,其南側的深穀隨之得名為“黑龍穀”。這是一處非常荒涼與貧瘠的山野,從來幾乎不會有什麼人來此。少年陳天鴻自五歲起,跟隨老仆隆伯來這裡挖過幾回野菜後,便天天來這裡,風雨不改。因為這裡安全,又是他能站到的最高處,可以眺望隆伯口中的神山“昆侖”,聖河“九曲河”。一直以來,他從沒想過進入黑龍穀。可昨夜發生的事情,讓他倍感困惑。心想自己跳崖後,是生是死,不應該都在黑龍穀裡麼,怎麼就醒來時出現在了老宅地裡。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探個究竟真是心裡難安。當走到黑龍穀穀口的時候,他才下意識的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睛能看見東西了。這或許是一個人盲的太久的緣故吧。黑龍岡不高,黑龍穀亦隻是普通的山穀,穀裡卻很陰暗潮濕。裡麵長滿了枯黃的荊棘,淡黃的青苔,以及最茂盛的攀崖壁的青藤。陳天鴻正猶豫時,突覺身後有勁風襲到,猝不及防間,已被強力勁風擊中,將他衝進山穀,摔倒在地。小背蔞裡的小黑`杖與兩顆珠子掉落出來,在碎石叢中骨碌碌旋轉。陳天鴻強忍疼痛側身一看,竟是慕容家的那個中年書生,正慢步走進山穀,一臉笑盈盈。中年書生叫“北侯”,與“南侯”乃是慕容真的左膀右臂。陳天鴻心中一沉,右手不自覺的摸向一柄鋼鐧。正在此時,穀中傳來沙沙的遊動聲,北侯停止了腳步,雙眼微縮。陳天鴻趕緊爬起身,但見一條若胳膊粗的蚰蜒從青藤中爬出來,全身烏黑閃亮,隱隱中透露出幾分淡綠色光芒。“不錯,不錯,這趟真沒有白來。”北侯喜不自禁的歎聲道:“再過些時日,此孽畜便可凝煉結成妖丹,順利突破至四階妖獸。若是服用人的精血,或許現在就能。”陳天鴻一聽這話,心想糟糕,前有蚰蜒,後有北侯,這下是死定了。北侯身輕如蜻蜓,輕輕一飄,已將陳天鴻抓在手中,丟向蚰蜒。陳天鴻隻覺得全身一陣冰涼,然後滑了一小段,落到碎石叢。北侯不禁“咦”了聲。陳天鴻迅速爬起,隻見那條蚰蜒竟然是爬到了那根小黑`杖前,嗅了嗅,將小黑`杖囫圇吞下,隨後就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而蚰蜒顯露在青藤外的軀體,大約隻有三分之一。二人看到這一詭異的情形,雙雙驚呆,皆不知如何是好。隻能靜靜地等待。漸漸地,蚰蜒身上的那種烏黑皮膚變成了紅色透明。約莫一刻後,已是紅潤的晶瑩剔透,那根小黑`杖慢慢滑出嘴。“哈哈~”北侯突然放聲大笑,嚇了陳天鴻一跳。隻見北侯輕輕一跳,好似一隻蜻蜓,來到小黑`杖前,激動之情溢於言表,顫抖的雙手緩緩捧起小黑`杖,有些發瘨的說道:“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黯滅棒’?”就在北侯激動的瞬間,整個人驟然僵硬。須臾間,捧著小黑`杖的雙手開始燃燒,隨即有灰煙飄浮。小黑`杖仍然懸浮空中,可北侯從手開始,就那樣一點點的被燃燒,一點點的變成灰煙,而北侯則像是被石化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抗。陳天鴻嚇的有些傻了。當他緩過神來後,北侯已隻剩下了一雙小腿,聯想起昨天與今天淩晨的事時,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嘴中呼呼直喘粗氣。在他眼前,不到一刻,一個大活人化成了一縷縷灰煙,甚至連北侯身上的靈器一並化成了灰煙。這一詭異一幕,讓陳天鴻茫然失措。他隻能癱坐地上,無助的盯著緩慢消散的煙灰。漸漸地,山穀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密,陸續聚向穀口。可但凡出現的毒蟲,一律不理大活人,而是聚攏在那根小黑`杖周圍。有的咬一口,瞬間似被紅燒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有的咬的時間稍長,結果並無二致。約莫到了未時初刻,穀口已堆集成了一座毒蟲堆,紅的發亮。到了此時此刻,眼見北侯的灰煙已消散,毒蟲不再增加,陳天鴻頓覺該怕的都怕完了,也就不怕了。站起身,思忖著這許多的毒蟲,當是一次巨大收獲。很快打定注意,迅速采集一些青藤,開始打包毒蟲。打包個頭小的毒蟲,沒在意,可當最後打包那條蚰蜒時,心中仍然隻打鼓。蚰蜒,既粗又長,委實嚇人。陳天鴻一點點的從青藤中抽出,慢慢發現此蚰蜒身軟如絲布,可任意折疊。可無論如何折疊,亦不會被折斷,或是什麼。看著打包好的六個青藤捆,陳天鴻不明所以的走到小黑`杖前,心中隻覺的後怕。然而,實事的確是,早上自己從水灘中撈起時,沒有任何的異樣。為了謹慎起見,他還是先找到一根青藤,輕輕撥動了幾下小黑`杖,不見小黑`杖有任何異常。目光微微一斜,一紅一綠兩顆珠子映入眼簾,心道:早上,我是先撿起兩顆珠子,再撈起的小黑`杖。那灰袍人又說什麼“天冥珠”與“天梵珠”,還有什麼“魔璣珠”。莫非,我沒被化成灰,是與兩顆或三顆珠子有關?想到此處,先將兩顆珠子握在手中,然後壯膽去拿小黑`杖。可是,當他俯身手剛離小黑`杖約一尺時,小黑`杖自動飛起,穩穩的落在手掌心。陳天鴻頓覺不妙,但意識反應尚未形成時,隻覺得一股力量從小黑`杖中傳來,透過手掌心傳到自己的身體。刹那,仿佛江河決堤,洶湧洪水源源不斷,倒灌身體。陳天鴻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直接衝向空中,足有十餘丈高,才緩緩停住,隨著小黑`杖中力量的持續,不停旋轉。約莫三刻後,小黑`杖漸漸平息,陳天鴻便冷不丁的墜落,狠狠地砸在碎石叢中。在空中旋轉時,全身沒有異樣。墜落地上後,頓覺全身傳來無限的酥麻感,給人一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腦海中隻剩下模糊的眩暈感。徐徐間,陳天鴻清晰的感覺到,身上出現了許多酥麻的“點”。這些“點”散布在全身,有些鼓脹感,隱隱間互相感應。臨近的“點”與“點”之間,有著強烈的互相衝擊感。正是這種感覺遍布全身,讓他動彈不得。陳天鴻沒有絲毫辦法,隻能任憑這種感覺繼續。心中想到自己沒有化成一縷縷灰煙,反倒有幾分慶幸。好在,到了戌時初刻,全身的酥麻感逐漸消失,陳天鴻重新獲得了自由。眼見夜幕已然降臨,深怕隆伯擔心,便顧不得許多,收起兩顆珠子與小黑`杖,挑了兩個青藤捆提在手,準備回家。就在此時,穀口一陰影處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好厲害的勁道,竟能一次喚醒‘十二經脈’中的所有穴位!”“啪嗒~”陳天鴻本能的丟下青藤捆,身子靠向崖壁,不住瑟瑟發抖,心道:怎麼還有一個人?他什麼時候來的?借著青藤捆上傳來的紅色微光看去,隻見一個黑衣人緩緩出現在眼前,停在一個青藤捆前,亦看了過來。陳天鴻失聲道:“是你?”黑衣人“嘿嘿”詭笑,喃喃道:“你竟然識得我是經常與醜鐵匠喝酒的人。看來,陳家的七瞎子不再是瞎子了。”他稍頓後,沉聲陰森的命令道:“把你手中的小黑`杖給我。”“給你!”陳天鴻不假思索的丟了過去,小黑`杖離手了,頓有些後悔。眼見黑衣人拿著把玩,沒有任何異常,心中咯噔一跳,雙膝不由得一軟,心道:怎麼回事?黑衣人喃喃道:“奇怪了,如此平平無奇的一個東西,怎麼能有開脈之力呢?”陳天鴻便確定,此人到來之時,定是在北侯化成灰之後,很可能是自己落地的動靜引來的。黑衣人很謹慎,忖度良久,右掌平舉,小黑`杖置於掌心。少頃,隻見他的右掌心出現了一束束藍色微光,將小黑`杖緩慢包裹。突然,黑衣人的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嚎,猶如鬼哭。隨即,他的右掌開始燃燒,隻在頃刻間,黑衣人便化成了一縷灰煙。“莫非,他掌心的藍色光芒,便是隆伯所說的修士靈力?”陳天鴻不禁長出一口氣,腦海中想著北侯燃燒的緩慢,黑衣人燃燒的快,卻根本不知道原因所在。此刻,他怕又有人站在暗處觀察,於是選擇了不動彈,目光盯著那縷正消散在空中的灰煙。時間一點一滴的消逝,已是到了夜深人靜時,星河中明亮的繁星不停閃爍,山穀中幽靜的可怕。黑龍岡的陰影確有幾分黑龍首的意思,隨著星光搖晃。子時過半,陳天鴻重新走到小黑`杖前,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兩顆珠子,對這神秘的小黑`杖有了些許畏懼。伸腳輕輕踩去,豈料,腳底剛挨到,尚未踩實時,一股力量從腳底傳來,又一次將陳天鴻淩空衝起丈餘,但小黑`杖仍在地上。隻在瞬間,全身又被那種酥麻感遍布。可當迅速落地時,酥麻感已然消失,全身頓覺舒暢了些。“嘖嘖!這小黑`杖明明是‘鬼杖’,北侯怎麼叫‘黯滅棒’!”“你這無知小兒,什麼‘鬼杖’,它就是‘黯滅棒’!”“我……”陳天鴻到嘴邊的話,生生噎了回去,目光看向山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