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你進來。我有話要對你說。”“老頭,你出來。你不出來我走了。”陳天鴻剛隨口一說,隻聽穀中響起“咻”的一聲,轉瞬,一塊扁平的石頭穩穩落在兩捆青藤上。石頭上捆綁著一個人,已快瘦成一具骷髏了,雙眼上有一道恐怖的刀疤,直連到雙耳邊。夜色下猶顯分明,比鬼更令人驚悚。“天焱,天磊,天鑫,天鴻,天安,父親承運,我沒說錯吧?”“沒有!”怪人一口氣說出了兄弟五人及父親的名字,一時讓陳天鴻摸不著頭腦,心想就算認識我爹,或是我們陳家祖上的故交,也不用用這種方式表明身份吧。但是,自己又無法否認怪人說的是事實,隻好應答。“陳天焱、慕容寶,人稱‘龍門雙驕’。到如今,陳天焱英年隕落,七弟遭人追殺不休,眼見陳氏一脈的香火傳承岌岌可危。慕容家亦變故連連,若不是慕容寶拜了個了不起的師父,怕也難逃一死。”怪人頓了頓,質問道:“你有沒有細細想過這些事?”“沒有!”陳天鴻心道:你說的這些,誰不知道呢?我那個四哥是挺厲害,可管我什麼事?真是因為他的出色,爹爹為了傾一家之力栽培他,才狠心將六哥過繼給南宮家當養子,將八弟寄養在慕容家,更是將滿月的我與年僅三歲的五哥丟棄在祖宅,讓我倆自生自滅。“唉!”怪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甚感淒涼,沉聲道:“你可知你五哥是如何變成癡傻的嗎?就因為十歲的你四哥對小了七歲的五弟說了一句‘小五比我更聰明,將來定可成為我的左膀右臂。’”“你彆騙人!”陳天鴻心想:五哥與我都是隆伯養大。自己曾問過五哥的癡傻與自己的眼疾之事,隆伯說我倆皆是天生。哼!我不信隆伯,還能信你了?“我知道,你五哥與你都是老仆人養大,老仆人會給你倆說你倆是天生殘疾,對嗎?”一聽這話,陳天鴻沉默了,怪人繼續說道:“這都是你四哥的苦心安排啊!”“他可真夠苦心的!”陳天鴻嘴一撇,心想這怪人多半是四哥的好友,倒不至於傷了自己的性命,便暗自放鬆了警惕。但對自己那位已故的四哥,太過陌生,不以為然。怪人突然不說話,陳天鴻自己重新一尋思,問道:“莫非,我四哥知道他必死無疑?”“天焱的眼光真是厲害,難怪他死的那麼心安!”這個看似莫名其妙的問話,竟讓怪人十分滿意,怪人續道:“你能這麼想,你四哥死的更瞑目了。”常言道:出頭的椽子先爛!這話對於世家傳承來說,如同真理。隻有深受世家傳承熏陶的人,才能有類似的本能反應。怪人話鋒一轉,問道:“小子,你知道你今天見到的情形,是怎麼回事嗎?”陳天鴻搖了搖頭,低頭不語。“這種現象叫‘反噬’。”怪人頓了頓,道:“你拿的那個小黑`杖,乃是太古十大凶器之一,名叫‘黯滅棒’。距離我們最近的傳說中,此凶器的主人是魔獸‘雪蛇’。沒想到,魔獸‘雪蛇’重現人間時,竟將此凶器傳承給了你。如此看來,發生在五千年前的‘狼蛇之約,丹心碧血’的傳說,很可能是真事。”“這話我聽人說起過。”陳天鴻應聲說道。其實,他說的是“狼蛇之約,丹心碧血”這句。至於太古十大凶器、黯滅棒,乃至魔獸雪蛇等,自然是一點不知曉。不過,轉念一想,那個灰袍人並沒有提及此小黑`杖,便多了個心眼,靜觀其變。怪人“唔”了聲,陳天鴻立即追說道:“這個小黑`杖是挺凶的!那麼大的蚰蜒被它紅燒了,那麼厲害的北侯被它化成煙了!”“那你可曾想過小黑`杖的不同反應?”“因為我有辟邪法寶鎮壓它!”陳天鴻少年心性,錯當成了驅鬼等迷信現象,心說:你說的不同反應,不就是毒蟲碰了會變成紅燒,北侯與李拐子會化成灰煙,而我一會正常一會不正常麼。可這些鬼現象我那知道是什麼原因。“你這話不假。倘若你身上沒有與黯滅棒相生相克的同品神器,黯滅棒的確不可能為你所擁有。”怪人沒有否認,沉默片刻後,問道:“你將你身上發生的現象,給我詳細說說。”陳天鴻想了想,好像確實沒什麼異常現象,要說有的話,不就是小黑`杖上傳來的力量能“麻醉”自己麼?心中轉念,便指著身上的多處部位,說道:“第一次飛起,這些位置酥麻的難受,這幾個部位之間互相衝擊,疼痛的很。第二次飛起,還是這些部位有酥麻感,但沒有疼痛。”“少商、雲門、中府,商陽、扶突、天鼎,少衝、青靈、極泉,……”怪人陸續說出一串奇怪的詞語,聽的陳天鴻是雲裡霧裡,少頃,怪人似是察覺了什麼,解釋道:“你剛才所指的部位,乃是人體十二經脈上的穴位。你先前兩次的飛起及酥麻感,乃是開脈所致。”“開脈?”陳天鴻一愣神,道:“開什麼脈?這是乾什麼?”“唔!忘記了你對修真世界一無所知這事!”怪人有些自責,忖度片刻,道:“我的時日不多,隻能傳授你辨識人體經脈的簡易歌訣。以後,隨著你經脈中靈力的積累,慢慢自行體會參悟。”“噢!”陳天鴻心中一哼,心道:你若真的想教我,我每天來這裡,怎麼現在才現身。時日不多,隻不過是你的借口,你定是有所圖。怪人念道:“手太陰肺十一穴,中府雲門天府列,次則俠白下尺澤,又次孔最與列缺,經渠太淵下魚際,抵指少商如韮葉。”稍頓,道:“你念一遍。”陳天鴻心不在焉,隻聽得“白瞎、又次、下魚、韮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怪人道:“我再念一遍,你若記不下,就算了。”“為什麼?”陳天鴻索性問道:“老人家,我每天來這裡,你隻要在這穀裡待上些時日,多教我幾遍,不就得了?當然,你要是不嫌我家窮,可以去我家。一天三餐沒問題。”“因為天快要亮了!”怪人其聲甚哀,陳天鴻更加不明所以,怪人不再理會,嘴中朗朗念道:“手太陰肺十一穴……抵指少商如韮葉;手陽明穴起商陽……終以迎香二十止;……”一口氣讀下來,足有千餘字。陳天鴻脫口道:“這麼多話?”他不知道,怪人讀的千餘字乃是人族古賢總結的“人體經脈歌訣”。自人族開創修真紀元以來,但凡稍有家境的人家,會在孩子五歲時,請懂得修真煉道的人教兒子辨識人體經絡,辨識天地靈材、野獸與妖獸的區彆,傳授基本的修真常識,諸如身體承受到外來靈力時的反噬等現象,等等。為將來的修真前程打下紮實的啟蒙基礎。陳天鴻那怕是連這種機會,都不曾得到。怪人道:“你記下了多少?”陳天鴻吞吞吐吐的背誦了一遍,大約隻記下了五成。這五成中尚有三成是不完整的。怪人長歎一聲,繼續背誦。這回把速度放慢了,每誦一段,便讓陳天鴻跟著背誦。一遍下來,能完完整整背誦的有五成。怪人頗具誨人不倦的精神,連續十多遍的教下來,竟然讓陳天鴻背的是朗朗上口。待陳天鴻背完最後一遍,怪人嗬嗬一笑,開心的說道:“天亮了!”陳天鴻專心致誌的傾聽、默記、背誦,沒有察覺天光放亮。突聽怪人這麼一說,頓覺眼睛酸痛無比,使勁揉了揉雙眼,再看怪人時,不禁後退兩步。原來,固定在扁石上的怪人,隻剩上半身,胳膊與腿都不存在了。怪人身上的傷痕,似乎不是特彆久。怪人突然長嘯一聲,大聲道:“穀內的朋友好耐心,不知現在可否現身相見?”陳天鴻“啊”了一聲,急忙向穀外跑去,卻見眼前人影一閃,自己已被人提在手裡。來人是一個黑衣人,頭上包裹的嚴嚴實實,沒露出雙眼,可分辨方位絲毫不差。黑衣人冷哼道:“你這個小畜生竟然得到了消失數千年之久的‘魔璣珠’,難怪能鎮壓‘黯滅棒’這種太古凶煞之物。”隨手一丟,將陳天鴻重重地丟到穀內碎石叢。黑衣人看著扁平石上的怪人,嘿嘿陰笑,道:“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天律衛’的‘石軍門’嗎?怎麼落到這個田地了?哎呀!你老人家誨人不倦的精神,真是讓我感動!隻不過,若是將你送到‘天律衛’,那可是大大的一筆賞賜啊!嘿嘿~”“原來閣下是位閹`人。正是讓人意外啊!”怪人反唇相譏,黑衣人冷冷的說道:“好像,死人也可以啊!”倏忽間,黑衣人的黑袍無風自鼓,整個身形漸漸變的像一隻黑蝙蝠,頭頂出現了幾縷紅芒。“原來是‘血蝠衛’的後人。沒想到,如今強盛的‘血蝠衛’與‘金蝶衛’,竟也在追尋那件秘聞。”怪人說話間,隨同扁石突然消失在穀底的碎石中。黑衣人鄙夷的說了句“雕蟲小技”,正要發起攻擊時,半坐在碎石上的陳天鴻突然開口叫道:“南侯!”黑衣人隨即一愣神,看向陳天鴻。就在這間不容發的時機,黑衣人的腳下突然衝出一股血霧,隻在一瞬完全籠罩住黑衣人。赤紅的血霧,好似燃燒的血,越來越強烈。“‘血焰殺’!”黑衣人驚吼一聲,卻掙脫不了血霧的糾纏。又有人喊道:“快,將棒`子丟進血霧中。”陳天鴻呼的一下翻起身,衝到近前,直接將小黑`杖刺進血霧。小黑`杖發出微微的笛鳴聲,將陳天鴻震開數丈。小黑`杖直接沒入了血霧中,周圍迅速出現了一縷縷灰煙,血霧迅速消失。陳天鴻驚魂未定,吞下喉嚨湧出的鮮血,強打精神站起來,發現扁平石就在三丈外。那個怪人身上正散發著黑霧,像是持續蒸發中一樣。“你……你……四哥……”陳天鴻一驚,立即跑到近前,追問道:“老前輩,我四哥他怎麼了?”怪人好一會沒響應,顯然是死了。陳天鴻一臉茫然,搖頭歎息,心道真應該多問一些。此刻後悔莫及。再看向小黑`杖的位置時,隻剩幾縷灰煙。走的近前一看,小黑`杖旁邊多了一枚黑色狼頭形的符牌。陳天鴻格外覺得眼熟,思忖良久,道:“我家的‘貪狼令’?能拿到此物者……果然是南侯那個老狐狸。可是,他要這個東西乾什麼呢?”陳天鴻凝眸注視著貪狼令,不經意間看向背上的雙鐧,輕聲道:“不對啊。貪狼令不是早被我的先祖熔了嗎?唔,對了,此物沒被小黑`杖熔成灰,難道是貨真價實!”忖度一會,抬起左腳,踩向小黑`杖,隨之輕盈升空,酥麻感迅速遍布全身。這回不能動彈的時間稍久。待恢複自由身後,陳天鴻拿著黯滅棒來到怪人的殘軀旁,低聲道:“前輩,為了大家,晚輩得罪了。”說時,小黑`杖刺入怪人的胸膛部位,怪人僅剩的殘軀快速化成灰煙。然而,就在此時,他背上的那塊扁平石上發出青光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