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當日,寧姝在打扮上做了一次投票。一套豔麗一套清高,讓秘葵和青叔投票。畢竟兩個以前都是大人物身邊的,見得好東西多了。按著人生導師秘葵的說法,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乾嘛把自己弄得小可憐沒人疼似的?偏不!女人自己高貴了,人家下聘禮才會鉚足了勁。不然可憐巴巴的,給你點愛都覺得是施舍。你要愛還是要施舍?選豔麗的那一套!再把腰勒緊點!勒緊了顯得胸大!青叔的理由倒是簡單,太後年紀大了,老人嘛都喜歡喜慶的,看上去就吃不飽穿不暖是什麼意思?嫌朕為你們打下的這片江山不夠輝煌壯麗不夠喂飽你們?寧姝自己也是喜歡豔麗些的那套,朱紅色的紗裳披掛著石青色的絹帛,頭上還彆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打扮的喜氣洋洋。結果寧姝一出門就看見穿的小可憐似的寧柔,感覺一陣風刮過來人都要被卷走了。躲在寧姝袖子裡的秘葵掃了一眼,說道:“彆怕姝姝,她雖然比你瘦,但是胸沒你大。”寧姝:……寧趙氏這兩天被寧老夫人抓著收拾了一頓,讓她知道這府裡誰才是說了算的那個,所以當她看見寧姝的時候臉色並不怎麼好。寧姝笑嘻嘻的上去打招呼:“母親。”寧趙氏嘴角勾了勾,快的像抽搐了一下。到了馬車上,寧趙氏拉著寧柔的手又仔細叮囑,見了太後千萬要乖巧,見了世子也莫要太過明顯,讓他人看出來說三道四,寧柔都一一應下。兩母女自己說完了,大概覺得嘴癮還沒過完,就來尋寧姝。寧柔笑著問道:“姐姐,時間趕得緊,壽禮你可備好了?出門前祖母特地叮囑過,如何也不能丟咱們寧府的臉。若是姐姐不方便,我這兒有淵郎從南邊帶回來的脂膏,姐姐可先拿去用。”淵郎便是晉國公世子,全名叫做蘇淵。寧姝正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聽她這麼說把手一攤:“謝了。”寧柔一下沒反應過來:“啊?”寧姝勾了勾手指:“脂膏啊。”“哦。”寧柔從懷裡掏出包裝精美的小瓷盒,放到了寧姝手裡。寧姝點了下頭,繼續靠在車廂上眯了過去。寧柔長長出了一口氣——幸好自己真的帶了淵郎送的脂膏,不然豈不是叫寧姝小看了去?哼!她竟然想借計施計羞辱自己,做夢!秘葵在一旁笑的快昏過去了,掙紮著擠出幾個字:“姝姝,我覺得你這個妹妹有點傻。”車廂裡有人,寧姝不方便說話,不然她肯定要說:“南邊的脂膏啊!看看這瓷用的多好,賺到了!”待到了外宮燁華橋,男女暫時分開,女眷下車步行由朱鶴門一路進入後宮。官位爵位低些的去往榴春宮稍稍歇息,吃些小點用些茶,也是方便她們交際。家中官位爵位高些的,便會由宮女按次序領去太後宮中,將自己的壽禮親手奉上。寧家沒這個資格,往年隻能在榴春宮這個八卦基地交換信息,但今年不同了,晉國公夫人以婚約為由呈請,過了片刻,宮女便來請著寧家三個女眷一同去了太後宮中。當今聖上承繼皇位多年,後位卻一直空著,不知道的都說皇上是心懷天下勵精圖治,想要一掃國中頹勢,無暇溫柔鄉,知道的心裡卻都吊著。皇上這是給他們臉色看。當朝往上數三代,先是內官弄權,好不容易收回皇權之後又遭了外戚之災,延綿兩代皇上,如今還能挺下來隻能說一句天佑吾朝。朝堂權柄如此頻繁交換絕非好事,朝令夕改不說,今日戴上的烏紗帽明日說不定就連腦袋一起沒了,就連百姓也蒙受各種苛捐雜稅剝削。生動的說明了什麼叫不是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不心疼,不是自己的子民隨便割。人人自危,人人不安。是以,如今的後位就這般空置著,便是要給那些有心的朝官些顏色看看。誰也不敢冒頭提一句“皇上應立後啦”,那豈不是表明自己有弄權之心?畢竟這位新皇還是有些手段的,不似他那父皇一般好拿捏。而他的手段厲害在哪兒,竟沒個人能說個準確。人,總還是怕未知之事,那些老臣重臣權臣就被這年輕的聖上捆的束手束腳,誰也不想當那株秀林木。整個朝廷就被私心被未知托在一線鋼絲上,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平衡。青叔曾說,當今聖上雖然年輕,但卻非凡。作為帝王,手段並非最重要的,要想當那個真正君臨天下的人,心智、膽魄缺一不可。為帝王者,應有龍膽。而因後位懸置,後宮裡的事兒便都由太後同貴妃一並管著,可太後在先皇的嬪妃當中也是毫不起眼的那一個。如今坐在殿宇當中就像個衣著華麗的一家長者,看起來就麵慈心善的。寧姝跟著寧趙氏拜見了太後之後,束手乖乖站在一旁。太後微微笑道:“以往未曾仔細見過,寧家這兩個丫頭倒是生的好看,一個嬌豔一個清麗,不分彼此似的。”太後身旁的白釉茶碗“嗤”了一聲:“太後損人的功夫又上了一層樓,這兩個長得不分彼此?寒磣誰呢?我要是那個叫寧姝的,現在立刻跳起來戳她眼睛。”另一邊的青釉八角楞瓶跟著說道:“方才那個胖姑娘,太後說她從小就長得喜氣,和剛出鍋的發糕似的,差點沒把她氣暈過去。”白釉茶碗:“太後就這點愛好了,藏著話頭損人,偏偏彆人又說不了什麼,還覺得她慈愛呢。”寧姝:……看來這個太後和自己想象中的有點差彆。太後端起白釉茶碗,抿了一口茶潤喉後,笑吟吟的衝寧姝招了招手:“來,讓哀家仔細瞧瞧。到底是晉國公夫人看上的姑娘,長得就是好看。”場麵一度十分尷尬。晉國公夫人第一個反應過來,麵上不顯,笑的柔柔潤潤:“娘娘,那位是寧府嫡長女寧姝,與世子有婚約的,是那位妹妹寧柔。”“哎喲,看我這記性。年紀大了,就這一會兒功夫。”太後就像和人閒話家常似的。白瓷茶碗歎了口氣:“前麵還說姐妹兩個長得像,後麵就說姐姐好看,太後絕對是故意認錯的。”青釉八角楞瓶:“貴門婚事哪裡逃得過宮裡的眼睛。搶人婚約被嘲諷兩句怎麼了?又沒指鼻子啐她。”寧姝:突然覺得這位太後好可愛怎麼辦!寧柔第一次見這麼高地位的人,一時有些膽怯,但隨著太後的幾句溫柔安撫,也就鬆了口氣,將自己的壽禮獻了上去:“娘娘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喲,這是什麼?”太後問道。寧柔答道:“此乃盧會敷麵霜,西域有種藥材名叫盧會,塗在麵上可使皮膚愈發瑩潤。”太後示意一旁宮女收下,說道:“柔兒有心了,哀家都未聽過盧會,想必是自己親手做的吧。”寧柔一聽,連忙答道:“是,是柔兒親手做的。”太後滿臉慈愛:“正是要如此,皇上愛民倡儉,咱們也得跟著出一把力,可不能平日光揮霍了,這一分一毫都是百姓的勞苦。”晉國公夫人聽到太後口風,即刻抓住時機,柔聲說道:“娘娘,柔兒向來是最懂事兒的,不然臣婦也不會相上這門親事。隻是轉年世子又要去駐守,白白讓姑娘多等一年花期。”太後斂目:“世子開春便要走?那由現在算起,若是趕著成婚確實有些急了。”“正是如此!”晉國公夫人說道:“俗話說成家立業,成家在先,立業在後。淵兒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歸來,臣婦孤身一人,總也想要府中有個人陪伴。”太後微微點了點頭,過了半晌,她開口道:“確實。但既然這樣,想必大家都能理解。”在場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太後,不對啊!您不應該這麼說啊!您此刻應該賜婚啊!怎麼能指望彆人理解?晉國公夫人又想說些什麼,就聽到內侍在外喊道:“皇上駕到。”皇上來了,諸人也不便多說,隻好紛紛站好與皇上問安請辭。寧姝站在原地,低著頭隻看見來人袍角紋繡的金邊,宛若流水一般。荀翊由她身邊走過,隻看見她頭上簪的那朵含苞待放的山茶,是昨晚選出來的那套衣裳。他不開口,但也想說朱紅色的好看些。荀翊停在寧姝的身旁,對著太後說道:“母後今日這朱紅披帛顯得氣色頗好。”太後被兒子一誇,笑的合不攏嘴,宮女連忙上來將寧姝幾人請去榴春宮靜待開宴。母子兩人表麵寒暄片刻,荀翊問道:“晉國公可使想要求一紙賜婚?”太後說道:“我沒應。搶人婚約的東西也配讓本宮賜婚?無緣無故侮了我皇兒的名聲。”說完,她有些惋惜似的:“那姐姐倒是長得好看,可被人奪了婚約竟連句話都說不出,空是讓人欺負的命。聽聞是個傻的,平日喜歡對著瓷器自言自語,平白可惜了一張臉。”荀翊微微笑道:“兒臣小時候也時常被人說癡傻。”太後聽了臉色一變:“那哪兒能一樣?!皇上切莫這麼說,若不是當時形勢所迫,皇上忍辱負重,我們母子兩個如今也早就沒命了。”寧姝一行人出了太後宮中,寧柔扁了下嘴,有些不高興的對寧姝說:“都是你,穿什麼朱紅色的衣裳?與太後一個顏色了,惹得太後皇上不喜,原本好好的賜婚,都被你給攪了!”這簡直就是沒事兒找事兒,寧姝哪裡知道太後今天用什麼顏色?再說了,太後穿了難道彆人就不能穿了?她衝著寧柔呲了下牙:“自己不夠好看,怪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