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舟宮正殿暖榻上, 小桌擺了各色小吃甜糕,清茶早已經擱的涼了,連絲熱氣都不肯往上升騰。寧姝和鐘妃湊在一起,臉貼著臉分享一本沙雕話本, 看得津津有味。“哈哈哈哈, 這個女主簡直是個鋼鐵直女,竟然看不出來男主喜歡她。”鐘妃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手上拿著帕子沾了沾眼角。“搞快點啊!男主直接上啊!”寧姝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再不動手, 男二號就要抵達戰場了!”她招了招手, 桐枝會意,夾了一塊甜糕送到寧姝口中。寧姝翻了一頁,鐘妃快速看完大喊:“這就完了?這就沒了?下一冊在哪裡?”寧姝吞下甜糕, 老神在在地說道:“今天就隻能看一冊。”“為什麼隻能看一冊?!”鐘妃生的還是好看的,加上常年病容,小臉瘦的愈發讓人憐惜。鐘妃這個情緒敏感度, 萬一把自己笑死了怎麼辦?況且她此刻屬於療程初期,過於大悲大喜不好,容易出事情——心理醫生寧姝如此想著。所以現在每日就先看一冊,然後把精神放在現實裡, 做些力所能及的運動, 身體才會慢慢好起來。但畢竟寧妃的位分在那裡,寧姝立刻就把鍋甩到了太後娘娘身上:“太後娘娘說一日隻能借一冊,明日我去請安的時候就能換一本了。”鐘妃幽幽歎了口氣:“怪我自己身體不好, 不然一天就能看完。”寧姝不解:“這和鐘妃娘娘身體不好有什麼關係?”鐘妃轉頭看向她,解釋道:“太後娘娘一定是怕你沉迷話本,伺候皇上不夠儘心儘力,這才限製你每日隻能看一本。若是我身子好便能去慈棹宮親自借來,我不用伺候皇上,天後娘娘一定隨便借我的。”寧姝:……鐘妃娘娘您誤會了,我實在是沒怎麼伺候皇上的,我和皇上還挺清白的。想歸想,她並不能說。寧姝站起身來,說道:“書看完了,鐘妃娘娘起來咱們圍著屋子裡走走?”鐘妃撅著嘴:“不想走。”寧姝一歪頭,蹙著眉:“這是看到第三話的時候便說好了的。”鐘妃:“你讓我看完前三話才提出來的,我又想看能怎麼辦?隻好先答應你。”寧姝:“鐘妃娘娘的意思就是,這是權宜之計?”鐘妃點頭:“對。”畢竟原本每天的生活就是躺著坐著看話本,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幸好身體不好所以人瘦,不然怕是早就圓溜溜了。過上了宅女的生活,誰願意去運動呢?寧姝點了點頭:“行吧,那明天我就不去借第二冊了。”鐘妃:?!她立刻站起來,抖了抖袖子:“你這是在要挾本宮,本宮就是不想動彈,本宮身子不好,本宮走兩步就要喘不上氣兒,本宮站久了渾身發虛,本宮……”越說越委屈。寧姝:“眾妃娘娘是時常不動,這才體虛。”冬天這殿裡烘的地龍最暖和,如今外麵都春暖花開了,裡麵還在烘地龍,還不開窗通風換氣,這不是要把人活生生的憋死嗎?鐘妃千不願萬不願,但想到寧姝所說要不給自己借來第二冊,也隻好咬牙站起來:“那就走一小會兒。”寧姝又讓宮人開了兩扇窗,拿了件袍子給鐘妃披上,帶著她在殿內遛彎。畢竟才剛開始,還是從最簡單最輕鬆的散步運動做起,之後要是覺得身體好些了,再慢慢增加其他項目。為了防止鐘妃走的時候無聊,產生抵觸心理,寧姝還一邊陪她聊著話本裡的內容。寧姝:“在我的老家,這些話本都是可以被拍出來的。就真人演。”鐘妃:“我知道,唱戲嘛,咿咿呀呀的好沒意思,而且都看不清人長什麼模樣。”寧姝為她解釋道:“我們老家那裡不用唱的,就念上麵的話,後麵也搭背景,就像真的在你麵前發生一樣,也不上妝麵。”鐘妃:“當真還有這樣的東西?那怎的京城裡一直沒有?”鐘妃說完,猛然問道:“不是,你老家不就是在京城嗎?”寧姝眨了眨眼,她隻是想解釋電視劇電影這樣的東西,隨口說了句老家,畢竟對現在的她而言,原來的時代就是老家,結果倒是忘了對於鐘妃她們而言,自己是寧家人,而寧家一直都在京城紮根。她連忙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我生母老家。我生母老家不在京城。”鐘妃幽幽歎了一口氣,眉宇間有些寂寞的神色:“外麵的世界可真有意思,我打小身子就不太好,又喜歡看書,基本都不太出自己的小院。到了宮裡之後也一直待在雲舟宮,什麼都沒見識過。”不僅宅,還孤僻。其實也不能怪鐘妃,隻能說是時代的產物。倘若寧姝沒有那些瓷器陪著,就寧府裡的那般狀況,說不準她也要又宅又孤僻了。有人能說說話,商量事情,便不會那麼辛苦,也不會鑽牛角尖兒。寧姝將鐘妃帶到窗口,指著外麵被春風蒔弄過的花草說道:“看看遠方的綠色,這樣對眼睛好。方才娘娘在看書的時候時常眯眼睛,想來是在燭火燈光下看書太多,萬一日後看得不甚清楚,反而看不了書了,得不償失。”鐘妃驚訝於寧姝這般細致的觀察:“你怎麼知道我看書如今有些眼花?依我看,你倒是能在宮裡謀一份太醫的差事了。”“娘娘謬讚,這都隻是些經驗。”寧姝回道。能沒有經驗嗎?上學的時候周圍的人一大堆近視眼,近視眼的方法多種多樣,但表現出來卻都是一樣的瞎。什麼昏暗的環境下看書,烈日下看書,都是誘因。“若是能不用看書,這些故事就能灌到腦袋裡就好了。”鐘妃看著遠處的綠色,說道:“原來雲舟宮外麵還挺好看的,以往倒是未曾注意過。”鐘妃這句話倒是提醒了寧姝,為什麼就不能在這裡拍電視劇呢?!仔細想想遍地都是黃金啊,隻是自己之前缺乏發現的眼睛!寧姝覺得肯定是皇上之前說讓自己開布莊把自己的胃口調大了,換在原來在寧府,這些主意她想都不敢想——就算想了,一來出門是問題,二來還沒有本金。如今……今晚給大客戶燉什麼湯呢?有沒有那種喝了就什麼都能答應的湯?!過了片刻,鐘妃由窗邊回到軟榻上,她確實是身體弱,這才走了站了沒一會兒就有些薄汗了。鐘妃輕撫那話本封麵,想了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這個女主好不好笑?鋼鐵直女還天天說彆人鋼鐵直男,到現在拉個手都臉紅呢。”寧姝:“就是,都拉過那麼多次了還能害羞。”“我看話本上寫,倘若是互相喜歡的人,手握在一起過不了多久便會出汗呢。”鐘妃拉起寧姝的手,笑道:“就像這樣,你看,咱們兩個握在一起就沒什麼反應。”寧姝:那還不是因為我體寒手冰涼,你自己也氣血不好,兩塊冰塊對在一起怎麼出汗啊?!她義正言辭的說道:“這都是假的,尋常人握個手而已,怎麼會出汗呢。又或者,等三伏天的時候,讓你和人拉個手一時半刻的,誰都能出汗。”“也是。”鐘妃笑道。兩人正說笑,荀翊便從外麵進來了,他來雲舟宮時常不讓宮人通傳,今日也是一樣。隻不過先去了側殿見寧姝不在,聽聞她在鐘妃這處才尋來。荀翊一眼就看見寧姝和鐘妃兩人共擠在一個暖榻上,還手拉著手???荀翊清咳一聲,寧姝和鐘妃的手這才鬆開,分彆向他行禮。兩人低著頭,鐘妃還衝寧姝擠眉弄眼。寧姝:相信我,我和皇上之間真的是清白的!鐘妃繼續擠眉弄眼。寧姝:懂了,因為皇上來了所以鐘妃這是高興呢。荀翊免了禮,這才開口說道:“鐘妃身子看上去好了許多?”鐘妃笑道:“那都是姝姝的功勞。多謝皇上當日讓姝姝來這雲舟宮,可比一百個太醫管用。”“朕也這般認為。”荀翊說得是實話,自從寧姝進宮,他原來心頭不舒服的感覺便消去不少。荀翊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一直在這兩人方才握著的手上麵。戴庸跟在後麵,心裡想著:恐怕皇上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寧婕妤來這雲舟宮了,鐘妃娘娘,再過不幾天,怕是雲舟宮就還是隻剩下您自己了。寧姝這時也抬頭看荀翊,見他盯著鐘妃的手,又想今日皇上可是來的主殿,自己不是那種沒有眼力界的人。她語氣輕快:“那臣妾先告退。”說罷,一溜煙兒的就像往外跑。多好,鐘妃娘娘以後身體好了,皇上的寵愛就能回來了。誰知道她剛蹭到門口,就被荀翊一把抓住手。荀翊的聲音有些低沉,似是有些不悅:“婕妤要去哪兒?”寧姝:???還是笑著回道:“回臣妾的側殿啊。”荀翊近乎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說道:“朕,正是來尋你的。”寧姝:“啊,哦。”她老老實實要站回去。荀翊拉著她的手往後拉了拉,將她束在自己身旁,抬頭看向鐘妃:“鐘妃好好養身體。”說罷,就拉著寧姝走了。寧姝還衝著鐘妃揮手,用嘴型說著:“明日我再來!”鐘妃睜大了雙眼踮著腳尖兒看,直到人影都看不見了,鐘妃這才轉身端起軟榻小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咱們宮裡是不是缺個能快速抵達戰場的男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