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一樣的劍光一閃,風入鬆長劍三尺已然刺至,劍尖與牆壁之間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一寸。變比大法師若不是破牆而過,風入鬆的劍便會刺在他身上。劍一招十三刺,但變化大法師身形一消失,風入鬆的劍勢便同時停頓。他在劍上的造詣,早已到了收發自然的地步。劍勢一停頓,他的身形便倒退。蓬然一聲,無數磚碎同時從那個人形的牆洞疾射了過來!風入鬆偏身一閃,讓開大半的破碎,劍一劃,其餘的亦儘被劍擊下。他身形一展,便待再衝前,耳中突然又聽到嘩啦一聲巨響。“哦?”風入鬆白眉刹那飛揚,方待欺前的身形倏地往上拔起,直撞向大殿屋頂。頭未到,掌先到,霹靂一聲,屋頂被他的左掌震碎了一個大洞,他人劍肇即穿洞而過,劍立展,一團耀目的劍光迅速裹住了他的身形。並沒有任何襲擊,風入鬆猶如衝天怒鶴,從瓦麵破洞穿出,再往上拔起了差不多一丈,才弧形落下。劍光那刹那更盛,他整個身子就像是刺蝟一樣布滿了無數尖刺!被他一掌震碎的瓦片這時候已落下,一接觸到他身外的劍光,又飛開。一飛開便化成了碎塊撤下!劍光快散,風入鬆劍勢已完全停頓,一腳獨立在破洞的邊緣,屋頂風急,他渾身衣衫飛舞,看似便要淩空飛去,但再看人似穩如泰山!在他的前麵,另外有一個破洞,灰塵猶在飛揚,顯然是方才裂開的。是不是變化大法師從這個破洞脫身出來?風入鬆不能夠肯定,他是因為聽到瓦麵磚碎的聲響才拔身衝破瓦麵而追出來的,可是他並沒有看見變化大法師。人在半空,周圍的情形已就在他眼中,並不見有人影飛馳。難道變比大法師的輕功如此高強,片刻無蹤?抑或他衝破瓦麵而出來,立即躲藏一旁?抑或他根本就沒有出來?風入鬆完全不能夠肯定。這個大法師給他的感覺也正是莫測高深。他屈起的一雙腿終於在瓦麵上放下,無聲放下,整個身形凝結不動,傾耳細聽。瓦麵上有呻吟聲,有急步走動之聲。那是慕容孤芳未倒下的手下在走動,變比大法師若是混在其中,實在不容易察覺。風入鬆細聽一會,白眉再揚,突喝道:“變化大法師!”喝聲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瓦麵也為之震動。一頓接喝出:“我們還未分勝負,你給我出來。”靜夜中,這喝聲足以傳出很遠,變化大法師無論在什麼地方,也應該聽到,卻沒有回答。風入鬆等了一會,身形陡動,在瓦麵上,疾馳了一圈,颼一聲,飛鶴一樣倒射了開去,淩空一個翻滾,飛落在數丈外的寺牆之上!他身形方穩,那座寺院的瓦麵突然倒塌下去,激起了漫天灰塵。驚呼聲四起!風入鬆目光銳利如劍,矯然一鶴,從寺牆上再掠起,掠上牆外一株高鬆之上。那道高牆幾同時倒塌。他內功的造詣顯然也登峰造極,瓦麵上疾馳一圈,便已將瓦麵完全震碎,高牆上一蹬,高牆亦被他內力摧毀!高鬆上風更急,風入鬆衣衫獵獵飛舞,如劍目光盯著寺院的周圍。一群黑衣漢子四方八麵倉惶從寺院中奔出,他目光雖然銳利,黑夜中卻也看得並不清楚。變化大法師是否會混在其中,風入鬆看不透。他倏地冷笑,道:“早該將武土帶來,教他們一個也跑不了。”語聲一落,彈劍,“嗡”的劍作龍吟。龍吟聲儘,劍鋒入鞘。風入鬆鶴然立在樹梢之上,並沒有飛走,若有所待。一裡之外,步煙飛、紅衣老人雙雙如箭矢飛射向前。在他們前方不遠,一輛馬車正在飛快地奔馳,鞭擊聲響徹夜空。紅衣老人突然道:“不要等我,先去將馬車劫下!”步煙飛道:“好的!”紅衣老人道:“要小心!”步煙飛道:“我會小心的!”一句話才五個字,這句話說完,她人已超越那個紅衣老人差不多三丈!紅衣老人看在眼內,一笑,自語道:“再過些時,就是在平原之上,能夠追上她的人隻怕也沒有幾個的了。”他的身形並沒有停下,一提氣,更迅速,但距離步煙飛反而更遠了。隻因為步煙飛身形亦放儘,並沒有停下來,那片刻又已領前很多。月光下,步煙飛簡直就像已化成了一縷輕煙。幾個起落,她已經追上了那輛馬車,淩空一縱,掠上車頂,著足無聲。趕車的是一個中年黑衣漢子,一點也沒有察覺,冗自鞭下如雨,催馬急奔。他無疑是一個駕車的好手,可惜黑夜之中,無論人抑或馬都難免大受影響。他駕車的技術儘管是一流的,內功卻不是一流。黑夜駕車,雖然也很有經驗,但這樣飛馳,卻是破題兒第一道,跟隨慕容孤芳這麼多年,事實亦未嘗這樣子狼狽。車廂簾子低垂,燈光外透,簾子上卻不見人影,慕容孤芳是否在其中亦頗成疑問。步煙飛掠上車頂之際,已準備隨時遭遇襲擊,但竟然完全沒有,難道車廂中的人竟然毫無感覺。步煙飛身形停下,旋即呼喚道:“駕車的,你將車子停下來,可以不可以?”語聲一落,身形已淩空,“呼哨”一聲,一條馬鞭從她腳下掃過。駕車的冷不提防有人在車頂呼喚,入耳驚心,渾身猛一震,驀地一抬頭,反手就一鞭掃出!他的反應不能算慢,隻可惜步煙飛身形更快,鞭未至,身形已淩空。淩空一折,落在車座之旁,那一份迅速,簡直就匪夷所思!馬車猶在奔馳,這判斷,這輕功的高強,簡直已可以稱得上出神入化!駕車漢子心頭抨然,拋鞭,拔刀,一刀方待斬去,步煙飛一肘已撞在他的右肩之上。他一聲驚呼,連人帶刀被撞下車座,立腳不穩,在地下一連打了兩個滾。“刷”一聲,一把長刀幾乎同時穿透車板,從車廂內刺出,刺向步煙飛!刀未到,步煙飛人已飛離車座,落在拖車的兩匹馬中左麵那一匹之上,纖手輕拂,輕叱一聲,兩匹馬竟給她喝停,希聿聿人立而起,前蹄一奮落下。馬車亦停下。步煙飛並沒有摔下馬,也竟然就立在馬背上!車廂前麵的車簾子即時一掀,三支駑箭品字形射出!步煙飛一閃避開。車廂的簾子落下,不再見掀起,也毫無聲息。紅衣老人迅速趕至,他方從馬車上跌下的那個黑衣漢於的身旁掠過,那看似傷重倒地不起的黑衣漢子突然一滾身躍起,長刀疾斬向紅衣老人的雙腳!紅衣老人仿佛早知道有此一著,刀未到,腰已然已,身形淩空一閃,刀便從他的腳旁斬空!他的右腳旋即踢出一腳將那個黑衣漢子連人帶刀踢出丈外,左腳接著落地,身形再起,一掠竟三丈,落在車廂的後麵。步煙飛那邊身形同時從馬背上報起來,飛燕般淩空一翻,亦落在車廂後麵,又正落在紅衣老人的身邊。隻見她臉不紅,氣不喘,接道:“車廂內有人。”紅衣老人道:“是男是女?”步煙飛道:“不知道,方才他掀起了一角簾子,向我射出了三支駑。”紅衣老人一皺道:“之後呢?”步煙飛道:“再沒有彆的反應,連聲音都沒有。”紅衣老人忽道:“車廂內的確有人,若非隻一個,其他的必然都是高手!”步煙飛“哦”的一聲。紅衣老人解釋道:“我聽到一個人的呼吸聲,慕容孤芳若是在車廂之內,她的身旁,怎會有武功這麼低的人。”步煙飛傾耳細聽,應道:“我也聽到了。”紅衣老人忽然道:“車內是什麼人,請出來一見!”沒有回答。紅衣老人再等了一會,道:“不出來,我們可要進去了!”一個低沉的語聲旋即從車廂內傳出來,道:“請!”語聲雖然低沉,仍然可以分辨得出是男人的音。紅衣老人接問道:“隻是閣下一個人?”低沉的語聲道:“是不是,你進來一看不就清楚明白?”紅衣老人道:“可惜我們現在忽然改變了主意,不想進來了。”“你……”低沉的語聲顯得有些急躁,隻說出一個“你”字。紅衣老人長劍即時出鞘。無聲的出鞘,他的身形同時展開,繞著車廂迅速地一轉,劍光飛閃中,一陣陣令人牙齦發酸的聲音從車廂四壁傳出來!車廂內那個低沉的語聲又響起,已變得尖銳,喝問道:“這是乾什麼?”語聲甫落,紅衣老人身形暴長,左掌疾擊在車廂上,“叭”的一聲,整個車廂上差不多兩尺的一節連車頂疾飛了起來。方才他繞著車頂一轉,竟然就已將車廂那一節削斷,出劍的迅速,腕力的強勁,不可謂不驚人。那左掌一擊!亦同樣迅速強勁,一擊即退,倒退回步煙飛身旁。車門亦同時被震開,車廂內的情形畢露無遺!車廂內隻有一個人,一個中年人男人。他一身白衣,麵色與衣色差不多一樣白,也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燈光影響,抑或嚇成這樣。在他的右手握著一個燭台,隻插著一支正在燃燒的蠟燭。那支白蠟燭兒臂粗細,燭蕊也祖細如手指,散發者強烈的光芒。他的左手抱著一個黑箱子,丁方一尺,一條白繩子從一側垂下,長不過尺餘,末端距離燭火才不過兩三寸。看見這樣的一個人,紅衣老人不由自主地一怔。那個白衣人的一雙手都在發抖,連語聲也直顫抖,突然道:“你們不敢走近來。”步煙飛笑道:“誰害怕你了!”舉步走過去,冷不防被紅衣老人一把拉住。紅衣老人沉聲道:“不要上他的當,他左手抱著的是一盒火藥。”,“火藥?”步煙飛不由得一呆。白衣中年人聽得說,臉色卻一變,怪叫一聲右手燭火猛一落,燃燒著了黑盒子的那條白繩子。那條繩子“嗤”的火蛇一樣飛卷起來!紅衣老人急喝一聲:“退!”拉著步煙飛,疾往後倒退。兩人的輕功都非比尋常,這一退更迅速,車廂那邊灼目的光芒一閃,“轟”然一聲震撼寂靜的荒郊,周圍的空氣也激蕩起來,紅衣老人、步煙飛雖然遠退三丈,仍然有一陣窒息的感覺。“轟”然爆炸聲之中,那個黑盒子立即粉碎,白衣中年人亦支離破碎,血肉橫飛,剩下來那大半截車廂像紙一樣同時片片碎裂,激飛!拖車的兩匹馬驚嘶,狂奔!車廂四壁已燃燒起來,那輛馬車火龍般飛舞在黑暗中,迅速地遠去!紅衣老人看在眼內,倒抽了一口冷氣,步煙飛一個身子亦顫抖起來,緊挨著紅衣老人,麵色已發白!她方才若是走近,勢必就會像那個白衣人一樣,被火藥炸碎。紅衣老人目隨那輛燃燒著的馬車遠去,脫口道:“好厲害的火藥,好厲害的慕容孤芳!”步煙飛道:“慕容孤芳不在車廂之內,我們是中計了。”紅衣老人點頭道:“那個變化大法師的出現,本來就是慕容孤芳的詭計,我們看見他拚命攔阻,再聽到車馬聲響,隻道是他在拖延時間,讓慕容孤芳上車逃走,事實上慕容孤芳卻不在車上。”步煙飛鼻哼一聲,道:“大法師也會說謊……”紅衣老人道:“你莫非忘了大法師也是人,沒有人不說謊的。”步煙飛道:“包括你在內。”紅衣老人道:“我也不例外。”步煙飛輕聲向道:“方才你是不是說謊?”紅衣老人搖頭,道:“不是。”步煙飛抿唇一笑,道:“幸虧你及時看出那是火藥。”紅衣老人道:“他那個樣子,我實在想不出那個黑盒子之內除了火藥之外還會是什麼。”步煙飛道:“那個慕容孤芳想必已意料到襲擊古刹的的可能會追上那一輛馬車了。”紅衣老人道:“她實在是一個聰明人。”步煙飛皺眉道:“奇怪,那麼多人不惜為她拋卻性命。”紅衣老人道:“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幸好方才那個白衣人麵臨死亡之際,仍不免大感躊躇,否則他實在有很多機會用那一盒火藥將我們炸傷,甚至於炸死。”步煙飛“嗯”的一聲,接道:“人說千古艱難唯一死,倒不是全無道理。”紅衣老人目光一閃,沉吟道:“慕容孤芳不在車內,若非從另一個方向逃走,勢必仍然在古刹內,這個人詭計多端,那個變化大法師武功又那麼高強,風入鬆一不小心,不難為他們所算,我們得趕回去看一看。”步煙飛道:“若是慕容孤芳要暗算他,隻怕早已下手了。”一頓轉問道:“那個老頭兒出手狠辣,隻怕他不是什麼好人。”紅衣老人笑笑道:“不錯,他出手狠辣,性情也偏激得很,但嚴格說來,仍然算得上是一個大好人。”步煙飛道:“他真的是大理國的劍師。”紅衣老人道:“這倒是不假,我們走!”語聲落處,身形展開。步煙飛連忙亦展開身形,一麵道:“希望我們趕回去,還不會太遲。”紅衣老人道:“希望就是了。”兩人的身形又如箭離弦,飛射在黑夜的荒郊小路上。步煙飛俠義中人,紅衣老人顯然也俠心仁膽,這從他對付沙家七雄那些手下,隻是以劍削斷他們手中的弓弦已可想而知。從他以劍封住慕容孤芳那些手下的穴道,亦一樣看得出來。兩人一心趕回去搶救風入鬆,身形比追趕那輛馬車的時候竟然還要迅速。到他們趕回古刹門前,古刹的瓦麵卻已倒塌,殿堂內燈火儘滅。步煙飛腳步一停,嚷起來:“怎會這樣的,那個老頭兒不知怎樣了。”紅衣老人皺眉道:“我們還是仔細地搜索一下。”他們方待動身,“不用!”一聲就從天而降,風入鬆應聲飛鶴一樣從旁邊一株鬆樹的樹梢掠下來。紅衣老人應聲抬首,目光及處,立即道:“我們不用進去了。”語聲未落,風入鬆已落在他們麵前,大笑道:“兩位這樣關心老夫安危,老夫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紅衣老人道:“風兄沒有事?”風入鬆道:“托賴平安。”步煙飛接問道:“老前輩,那座古刹的倒塌,又是怎麼一回事?”風入鬆笑道:“是我將瓦麵踏碎,也隻是瓦麵而已,傷人也有限。”步煙飛道:“是為什麼?”風入鬆道:“氣不過那個大法師。”步煙飛又問道:“那個大法師又怎樣了?”風入鬆道:“出家人不訂狂語,那個大法師卻隻怕沒有一句真實話。”步煙飛噗哧笑道:“這倒是不錯。”風入鬆道:“兩位離開之後,他看見兩位輕功如此之高強,大為震驚,一派無心戀戰的表情,突然撞破後麵牆壁逃去,待我追上前,無數磚石從牆洞射出,屋頂接著了聲巨響,我隻道他掩破瓦頂,從瓦麵上開溜,也迫上瓦麵,哪知道四顧無人。”步煙飛笑道:“像他那種高手,竟然會用出這種伎倆,實在是出人意外。”風入鬆道:“可不是,奇怪周圍卻不見他的蹤影,他若是存心趕去救援慕容孤芳,沒有理由仍留在古刹之內。”步煙飛道:“他那樣做隻是為了自己脫身而已。”紅衣老人沉吟道:“以風兄推測,慕容孤芳在不在古刹之內?”風入鬆肯定地道:“一定在,否則那個禿驢也不用那樣子與我們周旋。”紅衣老人道:“他若是存心掩護慕容孤芳離開,這座古刹之內隻怕就另有離開的秘密途徑。”風入鬆道:“毫無疑問。”一頓又說道:“若是我手下武士現在都在,事情可就簡單了。”紅衣老人點頭,道:“有些事情的確需要很多人才能夠做出來。”風入鬆道:“有些時候的確是的。”他目光再轉向古刹那邊,道:“不過怎樣也好,我們今夜總算已達到目的把慕容孤芳嚇了一大跳!”步煙飛道:“一個人驚慌之下,難免會出錯的。”風入鬆道:“慕容孤芳也許會例外這個女人實在不簡單。”步煙飛忽然道:“我本來很喜歡她的。”風入鬆道:“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