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陸巡一濃厚的學習興趣已經下去了一大截兒，開始恢複以往上課睡覺，下課打球的習性。即便是趙凜竹，也沒辦法把他這習慣救回來。趙凜竹錯過的隻有第一天的語文和文綜，第二日的數學、理綜和英語她都是參加了的，數學和英語滿分，理綜隻差十五分滿分，縱然少考了兩科，名字仍然在中等偏上的位置，惹得班級之內眾人一片驚呼。至於陸巡一，成績較上次雖然有進步，但一個月的時間，即便是進步，也沒能進步太多，他隻保住了自己的手機，卻沒保住趙凜竹一個月的早飯。總而言之，對於自己考完五科都沒考過趙凜竹三科的這種事情，他是非常憤憤的。趙凜竹倒沒表示什麼，因為十一月已經過去了，進入十二月，馬上就要進入高一上學期的末尾了。除了要認真準備期末之外，趙凜竹的生日就在這個月，剛好卡在聖誕節的那一天。這段時間顧天誠對她進行騷擾，趙凜竹幾乎都沒搭理，統統以學業繁忙為理由拒絕掉，但是扛不住對方主動來班級找人，久而久之趙凜竹都有些煩不勝煩了。但沒辦法，學校也不是她家開的，她也不能讓這片區域禁入顧天誠。課後，趙凜竹的草稿紙上寫滿了數學解題步驟，一旁的蘇恬恬百無聊賴的畫著畫，突然眼睛一亮：“凜竹，顧天誠又來找你了。”趙凜竹聲音懶懶的，頭也不抬：“哦。”“你不出去看看啊？”“有什麼好看的。”趙凜竹狠狠在草稿紙上劃下一筆，“無聊。”蘇恬恬眼睛更亮了：“哇，陸巡一也出去了。”“……”“哇，陸巡一跟顧天誠打起來了。”趙凜竹猛地抬起頭往外看去，卻隻看到顧天誠形影單隻的身影。一旁的蘇恬恬發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笑容。趙凜竹登時給她拋去一個白眼：“無聊。”不過她還是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蘇恬恬的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她扭過頭去，正好接觸到謝忱的視線，對方壓低聲音，做賊似的問道：“顧天誠來乾嘛的？”“我怎麼知道。”蘇恬恬意味深長的看著他，“替我轉告陸巡一，想知道，自個兒問去。”謝忱撇撇嘴：“還是不是朋友了？”蘇恬恬乾脆果斷地搖頭：“不是。”話音剛落，就看到陸巡一鬼鬼祟祟地站起身來，貼著牆角往後門縮去。趙凜竹和顧天誠就站在後門的位置。對方手裡拿著一本英語單詞，遞給趙凜竹：“上次你不是說怎麼找也找不到麼，昨天我去我親戚家正好看到了，幫你要了過來。”趙凜竹頗有些詫異：“你還記得啊？”“嗯哼。”顧天誠點了點頭，“那你認真看書，我先走了。”顧天誠說著轉身就要走，趙凜竹突然開口道：“喂。”顧天誠停下步伐。“你快要高考了吧。”“認真學習啊。”她輕輕說道。“嘖。”顧天誠笑了兩聲，道，“趙老師，你什麼時候能停止教育彆人啊。”趙凜竹聳了聳肩，揮了揮手裡的英語單詞：“謝謝。”“不客氣。”他說。趙凜竹伸出手拉開後門，某個正窩在後門偷聽的人一時不防就這麼猛地往前踉蹌了幾步，栽向趙凜竹。趙凜竹眼神一動，飛快的往左邊閃了一步，“砰”的一聲，陸巡一狠狠地摔倒在地，咬牙切齒的喊道：“趙凜竹！”她趁他下麵一句話沒說出口之前接道：“我可沒義務接著你。”陸巡一：“……”坐回位置，陸巡一揉著自己發疼的鼻子湊上前來，開口道：“喂，給我看看那本英語單詞。”“不給。”趙凜竹搖了搖頭，小心翼翼的將單詞藏回自己的桌洞，謹慎的看了陸巡一一眼。陸巡一的臉色頓時有幾分不對勁，他盯著趙凜竹看了半晌，才試探著開口道：“喂，趙凜竹，你不會真的對那誰，有點意思吧？”“哈？”趙凜竹短促的笑了一聲。“連他給的東西都這麼珍惜？”“……”趙凜竹扭過頭去，懶得再搭理對方。陸巡一的臉色一下沉下去，撐著桌麵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一旁的謝忱摸摸鼻子，意味深長：“噫，我好像聞到了什麼味道。”蘇恬恬添油加醋道：“啊……好大的醋味啊，凜竹你聞到了嗎？”趙凜竹隻當沒聽到這兩人之間的戲言，麵無表情的開口：“蘇恬恬，我記得上次你月考好像退步了吧？”蘇恬恬：“……”簡直一個暴擊。謝忱和蘇恬恬忙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十二月中，湖城已經很冷了，街頭小巷幾乎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聽說一場大雪在即，沒人敢掉以輕心。連空氣都成了冰霜似的，直往人心裡頭鑽，趙凜竹捂緊自己凍得快掉了的耳朵，不耐煩的看著陸家的方向。過了大概五分鐘，她終於聽到了陸家開門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陸巡一穿著單薄的黑色夾克從裡麵衝了出來，呼吸時白霧往上騰起。對方已經不戴帽子了，頭發長了一大截兒出來，已經可以自在的吹個發型，趙凜竹反而覺得他今天早上吹的發型沒之前的禿瓢帥。陸巡一開了自行車的鎖，單條腿跨上去，一個漂移直接坐在了趙凜竹的跟前。他一條腿搭在地麵上，黑色褲型顯得腿修長無比，配上那張皮相不錯的臉和沒什麼表情的神色，看上去還挺有型的。如果不說話的話。趙凜竹皺緊眉頭，問道：“穿這麼少？”陸巡一聳了聳肩：“又不冷。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啊，冬天把自己裹得跟個球似的。”趙凜竹踹他一腳，翻身坐了上去。到了冬天她就不自己騎自行車了，一般都是陸巡一帶她，因為她不想把自己的手從溫暖的兜裡拿出來。陸巡一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有用的。陸巡一提起腿，剛打算蹬，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扭過頭看向趙凜竹：“你掏掏我的兜，我媽給你做了副手套，你戴上吧。”趙凜竹伸出手摸了摸，果然摸出來一副白色的手套，還挺好看的，她忙塞進了自己的指頭裡。“出發嘍。”陸巡一說完，腿騰空而起，賣力的蹬起自行車來。大街小巷處處可見清潔工阿姨的身影，冬天沒什麼灰塵，隻有白霧，一簇又一簇的籠罩在經過的每一條道路之上。陸巡一的發型被風給吹亂，氣得他一邊蹬自行車一邊咧聲罵開，趙凜竹拽著對方的腰，抑製不住的低笑。這是湖城清晨的蘇醒。這樣總是在重複的一幕，在此後的很多年裡，趙凜竹經常夢到。彼時她已經不是每日捧著英語單詞背個不停的小姑娘，她的生活裡多了更多彆的煩惱，而那些煩惱日益疊加，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不斷重複的夢魘之中。那時的她，就會想起這樣單純純白的時光。那個在寒冷冬季騎車帶著她的男孩，那個在外人麵前冷漠，在她麵前總是幼稚得像個孩子一樣的男孩，成為了她黑暗歲月之中，唯一一道穿透一切屏障的光芒。可黑暗終歸不容光明，所以這樣的一幕，足以讓她惦念一生。叮鈴一聲，陸巡一摁下刹車，兩人停在早餐攤前。早已經熟悉兩人的老板娘從屜籠裡取出一籠半的小籠包，再拿出兩杯豆漿遞過來。一籠是陸巡一的，一籠是趙凜竹的。趙凜竹接過，陸巡一遞過去錢。老板娘笑道：“哦喲，小情侶一天一天的真是越來越默契了哦。”他們倆誰也沒解釋彼此之間的關係。趙凜竹是因為懶得解釋，至於陸巡一……鬼知道他為什麼不解釋。兩人重新踏上去學校的路，趙凜竹將手套放進書包裡，開始吃包子，含糊不清地開口道：“一個月快到了吧。”陸巡一應了聲：“是啊，你生日快到了。”趙凜竹點頭：“生日過不過也無所謂了。”陸巡一說：“要不我給你的生日禮物就是請你吃一輩子的早飯？”趙凜竹沒說話，她被包子給嗆住了，忙喝了好幾口豆漿才緩下來，這時兩人已經快到學校門口了。可是一旁卻突然響起一陣摩托車轟鳴之聲，趙凜竹抬頭望去，赫然發現不遠處顧天誠正坐在一輛重型摩托上，挑眉笑著看她。騷包。陸巡一憤憤在心裡評價了一下，腳底蹬得更快。趙凜竹輕輕點頭算是跟對方打了個招呼，顧天誠卻踩下油門一個偏移，擋在了陸巡一麵前。陸巡一不得已之下踩下了刹車，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人：“約架？”“不，”顧天誠搖頭，“約會。”趙凜竹差點沒再次嗆住。陸巡一冷笑一聲，雙手抱胸，一字一頓的開口道：“不好意思，我對你沒什麼興趣。”“凜竹。”顧天誠側了側頭，穿過陸巡一身體的縫隙去看趙凜竹，道，“今天晚上我生日，給個麵子？”“生日？”趙凜竹微微一怔，“多少歲？”“成人禮。”他說，“看在我救過你一命的份上，來看看？”趙凜竹思忖了一番，道：“可以，但是太鬨我不去，人太多我不去，玩得太晚我也不去。”顧天誠歎了口氣：“真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他頓了頓，爽利的點頭答應，“成，放學我來接你。”“再見。”趙凜竹點了點頭。顧天誠這才收回視線，挑釁的衝著陸巡一揚了揚頭，踩下油門揚長而去。隻剩下陸巡一咬牙切齒道：“趙凜竹，馬上期末考試了，你在乾什麼呢？”趙凜竹反唇相譏：“陸同學，你還好意思在這裡教訓我呢？是誰這一個月都在籃球場泡著的？”“……成，我說不過你。”陸巡一回頭看著她，“但我要跟你一起去，保障你的人身安全。”趙凜竹扯了扯嘴角，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