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另一座城市(1 / 1)

趙凜竹有鋼琴十級的證書,但已經五六年沒再碰,彈起來手指頭像是僵硬了一般,怎麼都順不了手。最後她找了一首簡單的曲子,先練了一下手,才準備開始彈。陸巡一已經在一旁坐好了。趙凜竹側過頭看著他:“用這首歌來撫慰你剛剛受傷的心靈吧。”陸巡一笑了一聲:“那還真是謝了啊。”“不客氣。”趙凜竹說罷,手指摁在琴鍵上,深吸了一口氣。有流暢的樂符從她的指尖傾瀉而出,寂靜的深夜,這首鋼琴曲的聲音顯得格外的悠揚響亮,幾乎在瞬間直擊心靈。陸巡一不知道是哪裡對了勁兒,今天的趙凜竹格外的好看。當月色籠在她的身上,當月色傾灑在琴鍵之上,她的手指像是會發光一樣,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這一刻,她是焦點。一曲畢。趙凜竹扭了扭自己的十指,有些無奈地笑道:“手生疏了太多了。”“很好聽。”陸巡一雙手合十替她鼓掌,笑意揚起,“趙凜竹,我剛剛突然對你改觀了,覺得你除了學習之外,也並非一無是處。”“嘖。”趙凜竹聳了聳肩,“一無是處這種話,你是在評論你自己吧?”“……我就不該誇你。”陸巡一伸出手在琴鍵上一頓亂按,發出刺耳嘈雜的聲音來。趙凜竹忙將他的手給攔住,無奈道:“忠言逆耳。”陸巡一打了個哈欠:“這都快兩點了。”“是啊,兩點了,新的一天了。”趙凜竹合上鋼琴,站起身來,倚著鋼琴,神色突然淡下去,她輕聲說道,“已經是我十七歲的第一天了。”陸巡一靜靜的看著她。趙凜竹輕輕笑了笑,說:“她走之前……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有說。”陸巡一皺著眉頭,突然靠近了一步,強硬的將趙凜竹的腦袋摁在了自己的肩頭上,他壓著聲音道:“好了,現在允許你把鼻涕擦在我的衣服上了。”趙凜竹先是一笑,緊接著徹底沒了聲兒。陸巡一能感受到,自己肩頭那一塊衣服逐漸濕了下去。他心中不無感慨,趙凜竹真是當之無愧的趙凜竹,難受成這個樣子,卻依然連哭都是沉默的。沒讓任何人發現端倪。除了他。第二天早上起床,趙凜竹才發現自己的眼睛腫了,而且腫得有點影響美觀。她用雞蛋敷了半天依然無濟於事,隻好用圍巾蓋住自己的大半張臉,鼓足勇氣走出了家門。誰知道一出門就撞上了陸巡一這傻逼,對方大著嗓門問:“哎趙凜竹你眼睛怎麼腫啦?”這家夥明明知道原因!昨天就不應該在他身邊哭的!趙凜竹一腳踹在陸巡一的屁股上,蹬得他一下跳下了台階,穩穩的落在地麵上,囂張的衝著她笑。趙凜竹比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給我小心點。”陸巡一渾不在意。孰料出了這條巷道,到了大馬路上,遇見了不遠處等待的顧天誠,對方同意看不來眼色,大大咧咧的開口問道:“凜竹,眼睛怎麼了?”這下吸引過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趙凜竹恨不能立馬挖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真是倒黴催的,遇上這倆人。趙凜竹麵無表情的解釋道:“昨天晚上太晚睡,熬夜熬的。”真是一本正經的撒謊。唯一知道真相的陸巡一腹誹。三人按照慣例本來是要一同去吃早飯的,無奈陸巡一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自己也騎了車出來,自然生出了一些要造反的心思。——他大早上的就出門買了早飯然後回來。因此在顧天誠說“老地方見”的時候,他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一大包熱氣騰騰的小籠包,遞給了趙凜竹:“不用去了,早飯我已經買好了,之前跟你打過賭的嘛。要給你帶早飯。”“我記得沒錯一個月早就過去了吧?”顧天誠臉色陰沉的說道。陸巡一也跟著冷笑:“不好意思,後來我跟凜竹說好了,要給她買一輩子的早飯喲。”顧天誠臉色更黑。眼看著這兩人又要杠起來了,趙凜竹忙躲過陸巡一手上的早飯,蹬上自行車就自顧自的往學校的方向騎去,完全把這兩人給忽略掉。兩人隻好相看兩厭的跟上。又是一日,陸巡一為了趕在顧天誠前麵送上愛心早餐,一出門就將自己的小籠包遞了上去,並且表示:“先吃了吧,我怕你騎車騎得體力消耗太大,餓暈在半路。”趙凜竹奇怪的看著他:“你瘋了?”陸巡一嘴角一抽:“真的,你先吃飯,咱不急著去上學啊。”話雖如此,趙凜竹到底是秉著到學校再吃早飯的想法,沒有將包子聽話的塞進嘴裡。誰知道大道上的顧天誠居然端了一碗麵上前:“凜竹,給你帶的早飯。”顧天誠餘光掃到陸巡一的視線,看到對方眼中憤憤然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趙凜竹此刻才有些明白剛剛為什麼陸巡一會先讓自己填飽肚子了。合著是先下手為強啊。這兩人真是……趙凜竹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他們。醞釀了半天,趙凜竹才開口道:“顧天誠給我送早飯情有可原,陸巡一你瞎跟著湊什麼熱鬨?”陸巡一僵在原地,腦袋裡像是有根弦被猛地一撥,彈得他半晌都沒醒過神來。等他緩過勁兒,那兩人早已不知蹤跡,自行車柄上掛著的小籠包像是在啪啪打臉。靠!趙凜竹居然選擇顧天誠拋棄了他!事實是,趙凜竹誰也沒選擇。顧天誠那碗麵最後被自己解決,趙凜竹路過早飯攤時買了個煎餅隨便糊弄了一下,外帶著糊弄了一下顧天誠:“都快期末考了,你還不認真去學習?”顧天誠一提到學習就頭疼:“天天都認真學,頭都快炸了,要不元旦節放假咱們去看電影?”“不了。”趙凜竹搖了搖頭,“那天有事。”“事情就是你要在家看英語單詞?”趙凜竹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她是真的有事,而且這事兒也不是學習。她不知道她媽哪裡搞來了她的手機號,約她元旦節見一麵,趙凜竹想拒絕來著,奈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最後隻能同意。於是元旦三天的假期,趙凜竹就這麼貢獻出去了——她不僅得去見她媽,還得去另一個城市見她媽。挺無奈的。她媽如今住在一個臨近的城市,離湖城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倒是不遠,但是夠折騰,趙凜竹想著就頭大。元旦那天一大早她就出發了。出發之前在家門口撞見陸巡一,對方正被陸父強壓著做俯臥撐,做不滿兩百個不許起。趙凜竹撓了撓他的下巴,笑道:“慢慢做啊,我先走了。”陸巡一喘著粗氣:“去哪兒?”趙凜竹也不曉得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莫名其妙開口道:“出去約會唄。”“和誰?”陸巡一猛地一個瞪眼就要站起身,被趙凜竹給攔住,“是不是跟顧天誠?”“你可彆亂動,一站起來鐵定變成四百個。”趙凜竹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我走啦。”說著瀟灑轉身,隻留給陸巡一一個背影。陸巡一有一種立馬站起身衝出去的衝動,無奈此刻陸父從屋內走了出來,罵道:“乾什麼呢!速度怎麼變低了,趕緊給我快起來,增加到三百個!”——真是怎麼也逃脫不了他爸的魔爪,陸巡一淒涼的想到。湖城和婺城相隔不遠,氣候也差不多,這個天氣都是冷的呼一口氣都能看到一層又一層的白霧升騰而起。汽車站裡有些亂,地上有不少人鋪了報紙睡作一團,趙凜竹卡著縫兒從裡麵出來,站在門口用視線搜索前來接自己的母親,可是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趙凜竹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十指,找了個地方靠著,有些頭疼起來。她給對方打了少說有五個電話,一直都沒人接。趙凜竹都快懷疑她媽是不是在玩她的時候,終於有個男人舉著趙凜竹的名字出現在了視線之中,趙凜竹沒有貿然上前,而是打量了對反一番,發現對方的穿著和氣質並不像壞人,才迎了上去。男人衝著她笑了笑:“你是凜竹吧?”趙凜竹警惕的點了點頭。男人道:“我是你母親的同事,她臨時有個表演要上去救場,不能來接你,所以拜托我過來。這是我的身份證,你可以看一下。”趙凜竹接過對方的身份證,上下打量。“我送你直接去她家?”趙凜竹想了想,道:“麻煩送我去一個附近的酒店吧。”男人愣了愣,然後點頭:“好。”趙凜竹跟在男人身後,步伐邁得極慢,她在腦海裡思考著很多可能性,最後都無法避免的化成一種劇烈的失落。她突然想起幾日以前女人說過的話——她說趙凜竹她爸這麼多年了還是這樣,忙得連女兒都看顧不了,現在想來,當真是笑話。女人和她爸半斤八兩,都是事業比孩子更加重要的那類人。這不,連接她都沒有時間。趙凜竹覺得自己的頭更疼了,疼得她眼睛都快要睜不開,可是她沒有告訴身前那個男人。趙凜竹不習慣於在人前示弱。男人最終找了一個條件不錯的酒店將她安置下來,待到男人離開,酒店房門合上,趙凜竹才徹底鬆了口氣,猛地撲進了床裡,用棉被蓋著腦袋,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好,反反複複的做夢,而且這夢由無數個噩夢串聯而成,嚇得她出了好幾身的冷汗。趙凜竹在朦朦朧朧之間想到,不知道她爸看到她來見她媽的短信,會不會嚇得立馬從學校回來?鬼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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