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夜宴(1 / 1)

宸宮 沐非 1225 字 2個月前

那少女斜倚窗邊,周身透著雪玉般的晶瑩光華,烏檀髮間一抹翠色,宛如天人。梅貴嬪看著閉目養神的晨露,隻覺得目眩神迷,心中隱隱生出一種妒意。她麵上驚喜交加:“原來姐姐的身子已經大好了!”晨露回頭,看到是她,就要立起,梅貴嬪連忙上前攙扶:“姐姐千萬小心!”兩人分賓主坐下,宮人拿來時鮮糕點,四碟八色,都是由乾清宮那邊賜下的。梅貴嬪瞧著這精緻宮點,皆是自己沒有見過的,心中酸意更甚,晨露請她先用,她隻是推說用過了早膳,實在吃不下了。晨露瞧著她端起茶輕抿,那樣子熟撚已極,她舉止典雅,然而不沾分毫——這才是宮中女子的做派:絕不真正食用外頭的東西。她想起最初,皇後宴席中,那純真自若,吃的津津有味的女孩,不由心下歎息——這宮中,如同深墨一般,又有什麼人,不能被它染黑呢?“今天看到姐姐身體無恙,我就安心了——姐姐為我朝掙回了臉麵,妹妹我都感到與有榮焉呢!”她一派天真活潑,說起後宮眾人的稱讚,更是活靈活現,彷彿自己親身見過似的,末了,她說道:“連太後和皇後娘娘聽了,都覺得驚喜——宮中竟有這等奇女子呢!”來了!晨露心中冷笑,口中卻笑道:“定是娘娘你把我褒獎太過,才讓兩位主子生了好奇!”“姐姐怎麼怪起我來!”梅貴嬪不依的嬌嗔,一雙水靈大眼彷彿會說話,怨不得元祈這陣子一直宿在她宮裡。“兩位主子娘娘啊,聽了種種傳說,都想見見真人呢!明日太後那裡辦了個家宴,眾姐妹都要出席,她還說,把尚儀也帶上呢!”這話雖然是說笑間道出,卻也是懿旨了,晨露低頭聽著,良久,才抬頭笑道:“這是兩位主子的抬愛,我真是受之有愧。”“就這麼定了,明日我準時來接姐姐便是!”梅貴嬪達到了目的,娉娉婷婷的離開了。晨露望著她的身影發呆,半晌,輕輕笑了起來。那笑容如同晨間初曦,美不勝收,卻彆有一種冰涼,讓人生出顫慄。她眯起眼,清冽瞳仁中,是不容錯認的憎恨熾焰——林媛……終於,又要再見麵了!正如晨露所想,前廷那邊的,確實是精彩非凡。太和殿中,一派莊嚴肅穆,文武大臣分列兩旁,鴉雀無聲。至高禦座中,元祈單手托腮,正聽得興致勃勃。大殿中央,那兩位使者之一的青年,正大聲讀著忽律可汗的國書。他音調有些怪異,聽起來殊為可笑,隻是朝中氣氛沉重,卻是誰也沒有心思笑她。元祈不慌不忙,甚至有些悠閒笑意,他待使者讀完,並沒有請他們下去,而是環視殿中諸臣,開口問道:“諸卿有何高見?”這一句問的空泛,也聽不出喜怒,眾人都是官場混老的人精,誰敢去觸這黴頭,於是底下一片寂靜。那青年使者對中原官場毫無了解,見眾人噤然不言,以為他們都怕了韃靼鐵騎,不由得意洋洋道:“我大可汗秉承長生天的仁慈,不想多造殺孽,讓你們交出這些歲貢,換取這中原萬裡的寧靜,實在是很劃算的事!”“歲貢?”元祈英挺劍眉一挑,好似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的詞語,不怒反笑。“大膽蠻夷,竟敢在朝堂之上口出狂言!我天朝何曾向你稱臣,又哪來什麼歲貢?!”眾人不用抬頭,就知道是那位鯁直然而書生意氣的黃尚書。青年彷彿就在等他這一說,張口正欲挑釁,皇帝終於開口了。他聲音不高,那沉穩下隱藏的壓迫,卻讓韃靼使者心生警惕——“使者,我該叫你穆那大人,還是,穆那王子?”元祈一開口,就讓殿下諸人目瞪口呆。使者沒料到有這一出,驚得退後幾步,卻被瞿雲以大擒拿手一把製住。“王子不用驚慌,朕並不打算把你扣在這裡——隻是煩請回稟你父汗,他書信所請,朕一律不允!”穆那也不掙紮,瞪視間,一意輕蔑——“我韃靼大軍一至,你們中原江山,片刻就會化為灰燼!”“那朕隻好傚法先帝,把你們重新趕回漠北!”元祈一徑笑得溫文悠閒,不慍不火的加了一句——“在發兵我朝之前,你還是祈禱你父汗能在彌突中取勝吧!”皇帝淡淡一句,結束了這次廷議,他輕鬆起身,望也不望階下驚惶欲死的穆那,起身回宮。風吹過他額前的旒冠,晶瑩流金,更印得雙目深邃,風姿若神。申時剛過,後宮各殿便忙碌起來,太後在慈寧宮中擺下家宴,雖說是歡樂雍睦,宮中一家,可嬪妃們沒有一個敢怠慢,梳妝打扮之後,就乘著軟轎肩輿,三三兩兩來到了慈寧宮,等候服侍鳳駕。眾人才等了一會,太後身邊葉姑姑便從宮中出來,淺淺行了一禮,笑道:“太後請各位娘娘進去呢!”眾妃知道她是太後身邊最得用的,就是皇帝也要尊一聲“姑姑”,哪敢受這大禮,紛紛避開,鶯聲燕語,一句一聲的謝過,才小心翼翼的,按品級入內。隻見一路瑞氣祥寧,諸班寶器都是古趣盎然,卻偏偏覺得清新雅潔,看不出一絲頹老,隻在那光華流轉間,偶露崢嶸。走過四扇雙交福壽鏤花扇門,早有一眾宮娥,管事恭候,穿過一百零八顆檀木香珠串成的簾幕,便進了主殿。此間並不奢華,宮人隨侍也慇勤周到,隻是妃嬪們隻是垂手侍立,平日的活潑機靈,蕩然無存。隻聽得葉姑姑一聲輕咳,一陣人影閃動,太後由左右擁扶而出,升座殿中。有新晉的嬪妃,往日隻是遠遠的晨昏叩拜,沒有瞧得真切,此時偷覷,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隻見太後雖然四旬,眉目間卻仍如皎月明曦,美不勝收,一雙晶瑩眸子,流轉間,威儀天成。太後出身高門大閥,林家在前朝就與皇室有血姻之親,這樣的血統浸潤,使得她顧盼之間,高貴凜然。看她的眉目,與皇後有幾分相像,隻是一旁侍立的皇後,卻不及她神韻一二。她端詳著兩排嬪妃,眼中笑意溫藹,待她們盈盈下拜後,忙命她們平身,轉身笑謂皇後:“真是姹紫嫣紅,各擅勝場,你可給比下去了吧!”皇後笑著受了,卻嬌嗔著不依:“母後見了妹妹們,就忘記淑菁了!”太後笑著以扇指她:“這鬼丫頭吃醋了!”底下雲貴人口齒伶俐,連忙揀那討喜的話,說了湊趣:“皇後娘娘莫要生氣,實在是眾姐妹見了太後,如蒙煦日,巴不得多受些慈意照拂——左不過就搶了娘娘一天,太後可是視您如嫡親生的一樣呢!”她說得雙目盈潤,一字一句,出自真心,既把太後捧到了天上,又不露痕跡的恭維了皇後,旁邊諸妃見她如此精乖伶俐,心下嗤之以鼻,麵上卻統統應是,一時之間,不知多少讚美恭維,如雲霧一般飛向太後。太後笑著受了,卻沒有如普通婦人一般眉開眼笑,隻是歎道:“論起我對你們的好,卻是抬舉我這老婆子了……先帝去的早,我對皇帝管教得可算嚴厲,對你們也不無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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