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亦是微微冷笑,抬頭看了他一眼,歎道:“你若單以軍事衡量,我無話可說,可皇帝畢竟是天下之主,若是從全盤大局觀之,他若是停滯,天下軍民便會更加恐惶,如此人心渙散,韃靼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了!”周浚為隻一楞,他雖然倨傲,卻也並非不明事理之人,稍一思索,便知其中訣竅,隻是仍不服輸,道:“可若是再向前行,一則官道常受襲擊,補給艱難,二則韃靼人依據著欒城重鎮,好整以暇,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陽光照入帳中,秋棠的緞紋在晨露身上灼灼生輝——這是極名貴的衣料,可她隻是輕輕一笑,那眉目間的神采,便將這光華襯得黯然失色了。“要讓忽律措手不及,不僅要進攻,便要急進。”她昂然說道。“這太過冒險!”周浚據案而坐,不悅道。晨露展開地圖,以纖纖玉指指定了一個地點,周浚悚然一驚——“你是要——”晨露將地圖闔上,顧盼間悠然高華:“這是一石三鳥之計!”她像牙一般的手指,在虛空中收起:“一,可以出其不意,讓韃靼大軍受一重挫,二,可以以一戰豎立你的威信,從此軍中上下,惟你馬首是瞻,這三嘛……”她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眼中宛如冰河封凍——“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你和我,甚至皇上,都會得益良多!”“你和他有仇?!”周浚詫異問道,他轉眼便恢複了平靜,道:“林鄺雖然品性卑劣,為我所不齒,可也談不上什麼嫌隙——”“周大人是在說笑話嗎?”晨露端詳著案旁刀劍,隨手一拂,便取了一柄在手,劍意既出,劍鞘自去,她用手輕拭著鋒刃,隻覺寒氣逼人,吹毛斷髮,雖比不上太阿寶劍,也算是一柄極難得的利器了。“我聽說,先帝在時,驅除了韃靼,使之遠囤漠北,朝廷要出兵根絕,卻被他糾結了一些門閥上奏,道是要休養生息,如此失了先機;先帝駕崩後,韃靼趁亂來襲,你以寡勝多,掃蕩深入,又是他不顧大局,以私兵掠劫土地——他耽擱破壞了你所有的機會,所以,你永遠和心儀之人天各一方——你根本恨他入骨,又怎麼談得上毫無嫌隙?!”“不要說了!”周浚渾身都在顫抖,他緊緊攥住地圖,半晌,才迸出一句——“你準備怎麼做……”……京城之中,皇帝離京日久,宮中也就沒了往日的熱鬨和繁盛。太後因襄王的公開投敵,氣得搬入昭雲宮退隱,每日隻是吃齋禮佛,不聞世事,有前去請安的,也一律不見。皇後因著林家出了這等醜事,也是心緒煩亂,無顏見人,她生來好強,如此伯父卻為天下人不齒,她心中惱恨詛咒了萬遍,卻也無濟於事。這日她去探視太後,坐了一一刻,太後便要唸佛打坐,皇後隻得怏怏而出,經過中庭,卻見一名宮女正引著一人入內。是靜王?!皇後對這位小叔,向來都有警惕之心,如今當麵撞見,也隻得含笑打了個招呼,便出了宮門。他又準備弄什麼玄虛?!皇後如此思量著,半晌,才喚來心腹,道:“請父親大人進宮一躺。”靖安公正摟著新納的小妾在纏綿逍遙,聽得稟報,不敢怠慢,匆匆入宮來。“父親,外間對皇上北狩,可有什麼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