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剛還有點亢奮, 很高興自己能獨自麵對敵人,覺得自己獨當一麵了。陸言卿這麼一問,他們才反應過來, 師父從頭到尾就沒露麵——這是覺得這幾個魔修水平不夠, 有意放他們練手啊。雖然如今, 但三人還是挺興奮的。“師兄, 這些魔修怎麼辦啊?”穀秋雨說,“要帶回去給師尊嗎。”陸言卿想了想, “師尊應該和武掌門有聯係,帶回去讓武掌門的人過來取吧。”師兄弟們決定好了,沈懷安和蕭翊開始運人。陸言卿轉過頭,整個街道上都沒有人,所以顯得不遠處瑟瑟發抖的母子三人很顯眼。陸言卿看到陸夫人頭發散落, 神情迷茫, 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他向那邊走了兩步,陸夫人的迷茫忽然變成了驚恐, 她低下頭, 躲避陸言卿的目光, 像是不敢和他對視。陸言卿掃了她一眼, 便看向雙胞胎,淡淡地說, “快點回去吧。”陸景瑞和陸思妙也因為剛剛的大戰被嚇到了,一時間還沒有回神。這種打起來會引得大地震動、房屋搖晃, 電閃雷鳴的戰鬥,對於他們而言和神仙打架也差不了多少了,完全超出了認知。儘管修仙者並不是完全和普通人隔絕,但修仙者很少會來帝城這種人類聚集而山少的地方, 有也是類似雲城那樣偏遠的城市,又靠近群山,才會被修仙者經常光顧。所以,帝城和洛水城遇到修仙者的概率是遠少於雲城的,哪怕碰見,修士們也隻不過是趕路落腳而已。而正常的修仙者很少和凡人打交道,更少在普通人麵前展露本領,修士的實力更多都在話本和評書中流傳,誰都沒見過。時間一長,生活在凡人聚集地方的陸家也逐漸失去了對修仙者的敬畏之心,以為修仙者不過和那些會功夫的武林人士差不多,心中不由自主便貶低了幾分。如今修仙者和魔修都打在了眼前,他們才恍然發現,修仙者是多麼可怕的存在。看著冒煙的琴婉樓,又想起了剛剛的打鬥場麵,兄妹二人都抖了抖。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剛剛開大的穀秋雨。陸景瑞心裡慶幸,他竟然之前還想撩她,幸好沒動手,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陸思妙更是後怕,自己之前幸好沒得罪穀秋雨,那些可怕的蟲子,說不定都能讓她毀容。雙胞胎攙扶起陸夫人,三人緩慢地往回走,二人才發現親娘似乎不太對勁。“娘,你怎麼了?”陸景瑞蹙眉道。陸夫人眼神渙散,一副受驚大了的表情。剛剛的打鬥場景確實令人震驚,可陸夫人也沒在現場,不該受到這麼大的打擊吧?這邊,陸家的丫鬟小廝們終於跑過來,把陸夫人扶走了。另一邊,星辰宮三人回了彆院,還帶回來了六個魔修,整整齊齊地放在院中牆角。不等虞楚發話,三人已經閃亮亮的眼睛看向她,沈懷安說,“師尊,我們自己對付了這麼多魔修,而且一個凡人都沒受到傷害!我們厲害嗎?”“厲害。”虞楚無奈地誇獎道,“你們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他們的身後,陸言卿也拎著一個進來了。他看向虞楚,打招呼道,“師尊。”虞楚就知道,陸言卿這是急忙趕回來的。“言卿,你不用這麼擔心他們。”虞楚無可奈何地說,“也要給他們些鍛煉的機會。不然以後離了你怎麼活?”陸言卿含笑著點點頭。“好。”他笑道。虞楚總覺得自己大徒弟這個笑容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寵溺,仿佛她是一個已經上了歲數不講理的長輩,不論說什麼他都要哄著來的感覺?……好吧,也怪她,她的確這方麵對徒弟們是放養了些,當初是想著這樣可以鞏固陸言卿的大師兄地位,讓師弟師妹們多親近他,可是這麼多年來她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她當師父的這麼放養,陸言卿作為大師兄當然要看得緊一點。哎……行吧。虞楚自覺心虛,她道,“你們休息吧,我聯係武宏偉。”徒弟們坐下喝茶,聊著剛剛發生的事情,虞楚則是用傳聲法寶聯係武宏偉。武宏偉聽到虞楚的話後也很吃驚,“虞掌門,你竟然一口氣抓了六個魔修?!”“不是我。”虞楚懶洋洋地說,“是我的徒弟,三人對付了六個魔修,而且是活捉回來的。”武宏偉:……原來像是虞楚這樣表麵淡然與世無爭的人,也會忍不住炫耀自己養的崽多麼厲害嗎?“虞掌門,你的徒弟真厲害。”武宏偉誇獎道,“簡直就是修仙界年輕一代中不可多得的精英苗子啊。”他這一番誇獎說出去,就聽到虞楚輕笑了兩聲。……一直和他保持淡然沒有表情的虞楚,竟然因為這點淺陋的誇讚而笑出聲?武宏偉答應今天就派弟子去取那幾個倒黴魔修,掛了傳音法寶,他的心口隱隱作痛。越誇虞楚的徒弟,武宏偉就越不得不想起自己現在手中那些年輕一輩的庸才,矮子裡麵拔大個,竟然也能在眾多門派裡的年輕人中排個前幾——但是和星辰宮是完全比不上了。和星辰宮出門這一趟,武宏偉的心裡簡直越發羨慕虞楚。她這幾個徒弟,隨便一個給他,他半夜都能笑出聲。武宏偉感慨歸感慨,還是很快派去了三個弟子。修天派作為第一門派,平時就主動維護修仙界大小事,如今出了帝城這事情,修天派也派出不少徒弟出來,幫忙從帝城開始向著四處捕捉漏網之魚的魔修。低階的魔修可以用類似穀秋雨的符咒找到,但水平更高一些的便很難了,就像那是個魔修中招之後,忽然出現另外兩個魔修突然襲擊。要不是星辰宮的人水平也很逆天,換做普通門派,很可能因為抓到了幾個魔修而放鬆警惕,被這兩個隱藏起來的高階級魔修偷襲成功。所以,武宏偉吃驚也可以理解。這六個魔修放在其他地方說不定真的會引出禍端,卻被星辰宮這麼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那邊武宏偉派人來,這一邊,穀秋雨、蕭翊和沈懷安在院子裡打牌,陸言卿則是和虞楚進入了書房。“師尊,怎麼樣?”陸言卿輕聲道。“你剛剛見過陸夫人了吧。”虞楚淡淡地說。陸言卿點了點頭。“看她的樣子,你應該也明白了。”虞楚看向他,“你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陸言卿便沉默下來。其他師弟師妹都以為這次他們回陸家是為了陸言卿和家人重逢,隻有陸言卿和虞楚知道不僅僅如此。陸言卿懷疑,父母沒有他記憶裡表現出來的那麼好。他回憶起了年幼時的記憶,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還是嬰兒的時期。在記憶裡看,那時陸文棟和陸夫人關係就有點僵硬,在陸言卿還是嬰兒時就很愛吵架。後來陸言卿會下地了,會說話了,夫妻二人才收斂一些,至少見他時,二人都表現得很正常。他在家時才三四歲,陸家有錢,帶他大的是奶娘和丫鬟,陸夫婦隻是白天來看他,跟他玩,他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可是,當年那些平淡無奇的幼年生活用如今成年人的眼光來看,便會覺得許多地方都不太對。比如陸言卿發覺,他年少時忘記了自己家在哪裡,但一直堅信爹娘是愛他的,隻不過因為強盜而失去聯絡,他當時也很配合爺爺,跟著他找了幾年家。可如今再看,陸文棟和陸夫人似乎也沒那麼愛他,不是每次來見孩子時臉上帶著笑意,便是真的高興。陸言卿年少時不懂,如今閱遍人間冷暖,自然能分辨對方的真心假意。陸言卿又想到這趟商隊離開家前,陸夫婦的笑容都少了很多。三四歲的小孩子不想被陌生人抱,哭得嗓子都啞了,陸夫婦不得已讓奶娘和丫鬟抱著他走。他那時對奶娘和帶他的丫鬟甚至比爹娘還親,這才高高興興坐馬車離開了陸府。陸言卿如今想來,隻覺得疑點越想越多。皇帝的人是怎麼知道陸家的商隊在那裡的?再比如,他是陸家獨子,陸家怎麼會放心讓唯一的、才三四歲的兒子讓商隊帶著離開家呢?無數疑點籠罩著他,而且有些事情越想越讓人背後發寒。要是過去,他便一個人忍著不說話了。可現在他怕虞楚生氣,真的會趕他走,所以在出行前全部跟虞楚說了一遍。虞楚當即決定要來一趟陸府。如果陸家清白,那皆大歡喜。如果陸家真的和當年那場屠殺有關,必須解決弄明白了這件事情,才能讓陸言卿真的放心。可如今,虞楚說陸夫人有問題……陸言卿自嘲地笑笑,他低聲說,“看見爹那麼想讓我回家,我還以為是我多慮了。”“他們不知道你記起了小時候的事情。”虞楚淡淡地說,“畢竟你那時候那麼小,還不記事。”——誰知道陸言卿修為大漲,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起了過去呢?陸言卿抿起嘴。他可以原諒陸家把他當棋子舍棄,可他沒辦法原諒他們牽連那麼多無辜的人。虞楚怕他難過,她沉聲道,“我們一起解決這個事情。”陸言卿看向表情堅定的師尊,本來迷茫彷徨的心裡似乎有了底。虞楚的身材並不高大,可不知為何,有她在,他似乎便有了最大的後盾。陸言卿甚至不敢想,如果沒有師父和師弟師妹們支撐他,他一個麵對陸家時,該會多麼絕望和孤立無援。可有師父在,他還可以當個有大人可以依靠的孩子。他垂下睫毛,壓下嗓間的酸澀,輕輕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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