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的來了。黑石山整個被冰雪蓋住了,山洞外凍起的冰層足有半米厚。天空昏暗,好像一直沒有太陽。去年這個時候她一直躲在山洞裡,直到風雪停了才敢出來看一看。現在看來直到那天之前,可能會一直下雪。尼克在冬天也會怕冷,這是楊帆剛剛發現的。因為他居然有一天突然打了一連串的噴嚏!她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的額頭,不過那個地方的麟片一點都不燙,還是冷冰冰的。而且他在打完噴嚏後繼續吃烤肉,一點也不像生病了,所以她想剛才隻是他自己的頭發不小心飄進了他自己的鼻孔。但在吃完飯之前,他一共打了三次噴嚏,每次都是連著一長串。“尼克,我想你真的病了。”她確定了,可怎麼治療卻一點頭緒也沒有。直到現在她還是認為感冒要吃感冒藥,可這裡沒有那種藍色小藥片。尼克可能覺得熱,他在吃完飯後又跑到山洞外去。她擔心的跟過去,發現他抓外麵的雪往嘴裡塞,這可能是他降溫的辦法。然後回到山洞裡,他挖了個洞把自己埋了起來。看他縮成一顆蛋的樣子瑟瑟發抖,她心疼得不知道怎麼幫他。她把墊在地上的皮毛和她的披風都蓋在他身上,覺得這些不夠,又把她的牛牽來,強迫它臥到他旁邊幫他保溫。可憐的牛嚇得也跟著發抖,她隻能安慰的拍拍它的脖子。尼克在坑裡趴了一會兒又起來到外麵去吃雪,然後再回來趴著。她用皮袋裝了很多乾淨的雪拿回來放在他旁邊,可這還遠遠不夠。他正憑著本能在保持體溫和降低熱度,但他需要藥。可楊帆不知道什麼藥能治感冒發燒,上次她能好起來完全是自己硬扛過去的。她一直守在尼克旁邊,眼淚不停的滑下來。她真沒用,她總覺得自己聰明,她知道那麼多的現代知識。可她學會的其實隻是怎麼去使用現代的知識。離開現代文明,她其實什麼也不是。她想讓尼克好受點,他一直在打寒戰。她輕輕撫摸他的脖子,胸口,全身上下,不停的在他的臉上親吻,小聲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他的喉嚨裡一直發出咕嚕聲。她聽到後心裡更加不好受,忍不住趴到他身上,緊緊靠著他說:“尼克,我在這裡,我陪著你。”他的咕嚕聲更大了。她知道她的撫摸讓他覺得好過了點,雖然可能沒什麼道理。她也發現了他的耳朵裡在發燙,可能是他全身唯一可以表現出他的體溫的地方。他過一陣就要吃點雪,她想他的身體裡一定燒得難受。放在皮袋裡的雪過一會兒就會慢慢融化,她就一次次去山洞口給他換新鮮的雪回來。漫長的一夜,在半夜時她覺得他耳朵裡的溫度越來越高,他好像也越來越難受,她冒險給他吃了點乾薄荷葉。在他聞到薄荷葉的味道時馬上很積極的把她手上的乾薄荷葉都吃了,她想這個東西一定有用!她把帶來的那點薄荷葉都找出來喂給他了。她還帶了點乾苦菜,她並不確定這個到底能不能起作用,或者有沒有壞處。她隻知道她吃這個沒有問題,而且它的苦味總給她一種‘健康’,有好處的感覺。她覺得它像藥,也可能隻是心理作用。考慮了一下,她沒敢把乾苦菜給他吃。尼克燒了一晚上,直到早晨,他的耳朵裡的溫度才慢慢恢複正常。楊帆一夜不敢合眼,實在困極了也隻是趴在他身上睡一小會兒。天亮後,其他尼克森人也沒有出去,外麵風雪肆虐,這個時候他們是一直留在山洞裡的,直到風雪停了,食物又不夠了,他們才會出去。他爬起來想去山洞口拿食物送到山洞後去烤,她讓他休息,自己跟其他尼克森人一起去拿食物了。那些尼克森人很輕鬆就能把凍在一起的獵物拖出來,然後扛到山洞後麵去。她沒那麼大力氣,於是就一直在後邊等,直到所有的尼克森人都走了,凍在一起的獵物也被拉開了,她才過去用石頭撬開了一隻看起來脂肪多點的土耗子。她把土耗子拖回到山洞後麵,尼克森人為了烤熟食物挖的大坑裡已經有很多獵物了,雖然沒有明火,但地熱能把凍成冰塊的獵物烤熟,有時還會因為溫度過高,那些獵物有的會冒煙起火。楊帆從來沒有自己下去過,看那些獵物就知道坑底的溫度有多嚇人。尼克森人的腳底有麟片不怕,她可不行,如果她下去,那她的下場會跟那些獵物一樣,被徹底從裡到外烤熟。她想了個辦法,把那隻土耗子推到儘量離坑近點的地方,先讓它慢慢化凍。然後她再踮著腳跑過去把它拖回來,用尼克的麟片做的刀把它切成一塊塊的,再推回去。重複幾次,等周圍的尼克森人都把食物拿走很長時間了,她終於把今天的‘飯’做熟了。她讓尼克餓肚子了。楊帆有點沮喪。他生病了,她想好好照顧他,可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其實沒做什麼。她用最快的速度把烤好的肉分幾次搬回去,堆在尼克的麵前。但他不肯吃。她用骨刀把土耗子肉上脂肪的部分切下來喂到他嘴邊,他把那些吃了,可是對剩下的肉一眼都不看。那些肉足有一百多斤,如果讓她自己吃,十天也吃不完。她吃了一點,給他留了一半,剩下的都切成肉片,隻要放上一天就會都變成肉乾。她又去給他換了些新雪,他還是繼續趴在坑裡,翻過來翻過去的烤自己。她覺得他的精神應該好點了,昨天他可沒有這樣動來動去。那頭寬額牛隻敢伸舌頭舔皮袋附近融化出來的雪水,連動都不敢動。這一天一夜枯燥難熬。楊帆不想離開尼克半步,她不停的伸手去試他耳朵裡的溫度,總是害怕溫度好像一點都沒降。在白天有光線的時候,她能看到他的眼睛一直是半睜半閉的,可是當她趴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的眼睛會睜開,看著她,他的尾巴也會沒什麼力氣的動兩下。她就抱著他的頭輕聲說:“好好休息吧,我哪兒都不去。”她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他的背,然後他的眼睛就會慢慢閉起來,好像睡著了一樣。到了第二天夜裡,她應該是睡著了,接著就被尼克吃東西的聲音吵醒了。當時她正跟她的牛擠在一起睡,那頭寬額牛居然還會打呼嚕。他就在她旁邊,尾巴纏在她腰上,他正抓著她給他留的肉大吃特吃。她爬起來摸了摸他耳朵裡,溫度終於下去了。尼克的病好了,他整整病了一天兩夜。但好了以後就看不出來還有什麼後遺症,楊帆養成了習慣,幾天裡時不時的去摸他的耳朵,怕他再發燒。然後就是總跟著他,看他往山洞口去,她也不放心的跟過去,怕他還想吃雪,那就表示他還在發燒。尼克沒有再吃雪,他好像完全康複了。跟以前一樣活潑,用尾巴做蹺蹺板,或者用尾巴把她舉起來逗她玩。但楊帆卻始終不能完全放心。尼克也會生病的事讓她嚇了一跳,她有點沒想到,所以一時腦袋有點跟不上。但她仔細回憶之後發現,其實早在尼克照顧生病的她的時候,她就應該發現了。他能照顧生病的她,在她月經來時能給她找來薄荷葉,這應該是止血或者能消炎的草藥,也能在她發燒的時候知道用樹葉蓋住她來保溫,這就表示他是有經驗的。她反省過後,抱著尼克看著他的眼睛說:“對不起。”她還是把他當成了無堅不摧的超人了。“你就是會生病、會挑嘴、會打噴嚏的尼克。”她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他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回親了她一下。以後她一定還會發現更多有關他的事,她也會慢慢改變他在她心底的印象的。一個活生生的尼克。他在她的頭頂發出輕快的咕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