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妙沁嚇了一跳,卻本能地伸出手去接他。荀銳整個人都扣在了她的身上。魏妙沁一僵。荀銳口中呼出了一點酒氣,帶著滾燙的氣息。魏妙沁推了他一下,結果荀銳就像是一根僵直的木頭,直直地倒了下去,還在地麵上磕出了“嘭”的一聲。魏妙沁驚了一跳。真的醉了?香彤倒是大大鬆了口氣,趕緊上前來,一把扶住了魏妙沁,道:“這位宋公子是打哪裡來的?看著讓人覺得害怕。”魏妙沁抿了下唇道:“你今天不是見著了嗎?宋家的。”“真是宋家的?”香彤驚訝地張大了嘴。香彤很快就出聲道:“那郡主,咱們快些回去吧。”一屋子醉鬼,再留著就不好了。魏妙沁也正是這樣想的,於是點了點頭,跟著香彤就要往外走。偏偏這時候,她感覺到裙角絆了絆,魏妙沁一手扶住香彤,忙低頭去看。這才發現荀銳摔下去的時候,壓著她的裙擺了。魏妙沁用力拽了兩下。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醉酒之後躺在地上的荀銳,好像臉色好看了很多,沒有之前那樣給人以陰沉沉的感覺了。甚至,他從來都顯得冷漠淩厲的嘴角,還柔和了一點。魏妙沁收起了目光,打消了腦子裡莫名其妙的念頭,總算是將裙擺拽出來了。“走罷。”“是。”戴上帷帽,出了酒樓,魏妙沁長籲一口氣,渾身輕鬆。魏靜遠果真長大了許多。上了一趟戰場,他比旁人更敏銳地察覺到了如今大魏軍力的問題,隻是到底受環境所限,魏靜遠還未覺得這是如何嚴重的問題。但他總會越來越了解,也會變得更強大,至少能夠保全自己。閆焰也厲害了很多。他應當不會再戰死沙場了。都很好。自從重生以來,魏妙沁雖然麵上不顯,但心上卻一直壓著重擔。上輩子的事,她不能同旁人說,於是就隻能憋在心上。偏偏這一世,又有許多事推翻了她印象中的樣子,變得麵目全非,叫她措手不及。幸而今日聽了點讓人鬆快的事,不然她一顆心怕是要被壓得更沉了。等魏妙沁的腳步聲走遠了,徹底聽不見了,荀銳才慢慢地睜開了眼。他沒有立刻爬起來,而是將剛才的感覺仔細回味了一遍。閆焰和魏靜遠都醉倒了,丫鬟香彤被酒氣熏得昏昏欲睡。唯有她眸光清亮地坐在桌旁。她如黑暗中,一道搖曳燭火。他像飛蛾。他本能地就被她吸引過去了。周圍安靜得要命。樓下的喧鬨聲似乎都被隔絕遠去了。內心的惡欲被醉意無限地放大,於是他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去。他一頭栽倒在她的身上,恨不能將她揉進懷裡。但當珍寶臨了到了手,他反而變得更小心翼翼了。他瘋狂汲取著她身上的檀香味兒,又怕嚇到她。所以當她伸手推過來的時候,他絲毫沒有抵抗,順著就倒了下去。“嘭”的一聲,好像把那些雜亂不堪的心思,都一塊兒又砸回了胸腔的深處。再忍忍。荀銳盯著屋頂,心想。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荀銳才慢吞吞地爬起身,又伸手按了按先前壓住魏妙沁裙角的地方。壓抑中,竟品出了一點甜絲絲的味道。荀銳再不看魏靜遠和閆焰,打開門,大步走了出去。大軍大勝還朝,京中貴族連擺了幾日大宴。魏妙沁連收了幾回帖子,心下都有些無語。他們除了大勝,眼底便瞧不見彆的了。更因此作為了大宴快活的藉口。誰還記得泉州大旱呢?“妙妙。”孟氏找上門來,道:“怎麼連著幾日都拒了帖子?是身體不適?還是心情不大好?”魏妙沁在京中貴女間,儼然成了一個異類。魏妙沁低聲道:“我擔憂泉州……”“哪裡輪得到你來操心?朝堂之上多少人。”孟氏說著,將一張帖子放到了她的掌中,道:“妙妙,今日這個,你得去。”魏妙沁低頭一看,原來是閆家的宴。魏妙沁抿唇一笑:“這個是得去。”孟氏見她恢複過來,便立即親手張羅著,給她挑了衣裳和發飾,十分細心。不到半個時辰,魏妙沁便收拾妥當了,於是孟氏陪著她一並上了馬車,往閆家的方向去了。因是閆家舉宴,便連魏彤玉也來了,與她一並來的還有魏驚鴻。魏彤玉一到,就被閆家妹妹拉到了一邊說話。魏彤玉與閆焰定了親,將來是要嫁進閆家的,自然早就和閆家人聯絡了幾分感情在。閆焰不好上前同她說話,魏靜遠還在一旁譏笑他:“你不上前去,難不成還等著人女兒家來找你嗎?”魏妙沁也在一邊笑了笑,便被孟氏拉走了。宴上並不見邢家人,連邢家的姻親都不見。魏妙沁見狀,不由問了起來。孟氏道:“也算邢家乖覺,府上出了事,哪裡還敢出門?”“就因為大房庶子急病,被獨自圈在小院兒裡的事?”“不止。”孟氏歎氣道:“這人還瞎了……說起來,真真是一場怪病。邢家還請了道士和尚,都說是撞了晦氣。他們不出門,可不正是他們家識趣麼?”孟氏說到這裡,抬手理了理魏妙沁的發絲,笑著道:“妙妙今日染的口脂真漂亮。”說罷,她抬手扶在魏妙沁的腰上,將魏妙沁推了出去。“妙妙!”前方傳來成年男子的聲音。魏妙沁抬頭看去,便見魏明奕正站在那裡,旁人見了他,正衝他躬身請安,口稱:“太子殿下。”魏妙沁微微頷首,覺得有些不大舒服。就好像原本孟氏能為她挑的婚事,就隻有那麼一樁。於是孟氏便竭力說服她,心甘情願選擇邢家。可當麵前多了一個魏明奕的選擇之後,孟氏便當機立斷將她推向了魏明奕。“這幾日都不見妙妙蹤影,可是病了?”魏明奕主動走到了她的身邊來。魏妙沁回了個頭,孟氏已經與閆夫人相攜走遠了。“太子哥哥也來了。”魏彤玉吃吃地笑道。魏妙沁依聲望去,就見魏彤玉與閆家妹妹,還有閆焰站在了不遠處。魏明奕笑了下,已經漸漸脫離了過去木訥的形象,他道:“今日走得遲了些,沒能追上你同五弟。”魏彤玉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然後又輕飄飄地朝魏妙沁掃了一眼。過去魏妙沁並不會在意這樣打量的目光,說得托大些,她走到哪裡,便哪裡都是圍聚而來的目光。她若是個個都去在意,豈不累得慌?隻是因著有魏芳蕊在先,她現在難免敏感了些。魏妙沁飛快地皺了下眉,並不想與他們攪合在一起,於是轉過了身,正好瞥見了那個常家姑娘常玉盈的身影。魏妙沁抿唇笑了下,道:“就不陪你們說話了。”說罷,就朝常玉盈走了過去。常玉盈乍然見到魏妙沁與她說話,自然分外驚喜,忙輕輕攏了攏嘴,朝魏妙沁靠攏了些。魏彤玉仿佛見了什麼喜慶的場麵似的,指著魏妙沁的方向,衝魏明奕挑眉道:“瞧瞧,人家連與你多待上一會兒,都覺得不耐。”閆焰皺了下眉。魏彤玉卻全然沒瞧見他的臉色,隻慢吞吞地走到了魏明奕的身邊,還要說話。魏明奕卻陰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今日還未吃酒,怎麼就醉了?”魏彤玉抿了下唇,哪裡肯甘心。魏明奕卻已經大步跨了出去。誰也沒有再去注意那邢家如何了,那邢正安又如何了。孟氏立在假山旁,朝這邊望了一眼。她自然瞧見魏妙沁隻與魏明奕說了一句話,便走開了。孟氏悄然歎了口氣,但很快就轉頭繼續與閆夫人說起了話,神色如常。直到她再一次在宴上見到了一名著玄色衣裳的男子。她怔了怔,一把揪住了閆夫人的袖子,問:“那是誰?”閆夫人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卻見不一會兒的功夫,魏靜遠都走近了去。既然與魏靜遠都認識,那定然就是他了。孟氏頓時倒吸了一口氣。……待到閆家宴會結束後,孟氏又陪著魏妙沁一並回南安侯府。她抓著魏妙沁的手,笑了笑,道:“妙妙如今鐵了心要嫁進邢家麼?”魏妙沁疑惑她為何問出這樣的問題,但的確怕了孟氏再將她與太子湊作一堆。那著實太奇怪了不說,她更覺得這輩子的魏明奕與她記憶中的樣子有了極其微妙的變化。魏妙沁便點了下頭,道:“自然。先前已經透出了風聲去,如今再變卦,豈不是不大好?”孟氏笑道:“那便依妙妙的。左右將來若是嫁到邢家,大不了便讓邢家將那個重病的庶子打發到彆的莊子上去,如此就不會衝撞妙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