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勳走後,我思前想後,這才發覺,自己興奮之下居然犯了一個錯誤——我冒犯了劉勳身為男人的尊嚴!但凡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男人的心理,區彆不過在他如何表現。在劉勳看來,我既然已經和他在一起,就理所當然的應該依附於他,他要照顧我,要嗬護我,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為我撐起一片天。他曾經不止一次地說過,他要給我一個家,可是我卻想要他住在我買的房子裡。對於有些男人,這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對於劉勳而言,無異於打了他一記耳光。可是,我錯了嗎?我的和他的,有必要分得那麼清嗎?住在我買的房子裡和他做一個負責任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衝突嗎?這房子是我自己買的,不是他要求我買的,他隻是住進來而已,有什麼關係呢?又或者……一個想法突然在我腦子裡竄出來,讓我打了個寒戰。劉勳根本不相信這房子是我買的,他心裡始終還是認為我……用力搖了搖頭,我決定不再想這些無聊的事情,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小牧的問題。如果劉勳真的因為一套房子的事情而覺得有傷他男性尊嚴,那麼索性由他去吧,這樣的尊嚴太廉價,這樣的男人也不值得我愛。沒有了劉勳的日子,我的生活幾乎是兩點一線的。白天上班,晚上就做法放出畫了朱砂的紙鶴,讓它們幫忙尋找徐文輝的下落。這幾天我發覺,自己的法力恢複了一些,雖然隻有不到一成,但使些簡單的法術也夠用了。小牧這孩子雖然年輕,倒也挺懂事,看我辛苦,不吵也不鬨,安安靜靜地等消息,也許是看到了我和劉勳的事情,她倒是堅強了許多,每每失望,也不再哭,隻是坐在窗台上,靜靜地看著外麵的萬家燈火。最近公司比較忙,連我都時常要加班。這天,結束工作後,我筋疲力儘地坐上一輛出租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看起來很忠厚,一邊開著車,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才下班啊。現在社會競爭厲害啊,太辛苦了。你在外麵走可不安全,千萬要小心哪!你也彆嫌我多事,我也是有兒女的人,我兒子今年高考呢。他學習好,準能考上個好大學……”我聽著他說話,眼睛看向車窗外,今天似乎是農曆的小年,很多人在路邊燒著紙錢,一堆一堆的火堆正吞噬著紙錢和貢品,圍著火堆,那些沒有人供奉的鬼魂們正在火邊兒搶奪著東西,撞得火星四濺。強壯的鬼魂們一邊爭鬥,一邊將那些貢品抓到手中朝口袋裡或者嘴裡塞。有幾個看起來比較瘦弱的孩子,可憐兮兮地在一邊看著,等其他鬼魂都瓜分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撿拾一些散落的零碎食物和銅板,甚至不甘心地將手伸向火堆裡那些還沒燒透的貢品,結果被燙得呲牙咧嘴。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法則,弱肉強食,弱者要生存下去,唯有卑微的忍受。“我那兒子也可憐,才十幾歲,他媽就沒了,我一個人掙錢養家,也沒功夫照顧他。每次啊,看著那孩子,我心裡就發酸,就想我家那口子。以前,晚上我要是出車,她總會出來陪著我,怕我太累,我們倆就這麼在車裡坐著,說說話,也挺好的。”司機說到這兒,嗓子有些哽咽。“今天過小年,一路上我儘看到彆人在路邊上燒紙了。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在那邊兒過得怎麼樣了,人家說,凡是逢年過節的,陰間的人就能回來看看,她要是能回來看看我和兒子多好,到時候我們就跟她說,我們挺好的,叫她放心。”也許是看我一直沒答話,司機有些歉意,以為我不願意聽。“不好意思啊,讓你聽我胡說八道了。”我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那個正擦眼淚的中年女性,也朝著那司機笑了笑。“沒什麼,你妻子知道你這麼想念她,一定很欣慰,我想,她一定也很牽掛你們。”那司機聽我這麼說,憨憨地笑了。在他身後的副駕駛位置上,那女人正溫柔地注視著她的丈夫。我心裡其實很羨慕他們的感情,一下子又想到自己和劉勳,心裡難受,索性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突然,一個身影從我眼前滑過,很像徐文輝,小牧曾經給我看過他的相片。我連忙叫司機停車,付了車錢便匆忙下車追過去。“徐文輝!喂,徐文輝!”那鬼飄得挺快,我小跑著在後麵追,又不敢太大聲叫,怕被人看到以為我神經病。那家夥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追著他穿過兩三條小巷子,才攔住了他。“徐文輝!我叫你,你沒聽見啊!”我氣喘籲籲地等著眼前的鬼,沒錯,絕對就是徐文輝,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你認識我啊?原來我叫徐文輝?”兩個問題,一下子把我給弄蒙了。這算是怎麼回事?鬼也可以失憶的嗎?“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小牧呢?你連她也忘記了?”“小牧?”徐文輝有些迷茫地皺起眉頭,冥思苦想。“我好像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可是想不起來。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當時我站在十字路口,周圍的人都看不見我。我直覺的知道自己想要去見一個人,可是卻怎麼也想起來那人是誰,在哪兒……”“所以你就到處亂走?”還害得我好找。“恩,我想,也許我走著走著,看到什麼特彆的東西,興許就想起來了。”徐文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頭,看起來還真有些可愛。“跟我走吧,有人在等你。詳細的情況,可以等你們見了麵再說。”天寒地凍的,我不願意再在寒風裡站著了。剛要邁步,就聽到周圍此起彼伏地傳來鬼的驚叫聲,接著,隻覺得一股腥臭的風從旁邊刮來,我本能地朝旁邊一閃。站穩腳跟,我轉身看過去,隻見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形銷骨立的女人正用難看的姿勢從地上爬起來,接著手腳並用地轉過身,四肢著地,用那種隻有瘋狂的野獸才會有的眼神盯著我。那女人很瘦,瘦得已經超出了想象範圍,破爛的衣服遮蓋的仿佛就是一具乾枯的骨架,一張臉除了有骨頭支撐的地方,其餘全部凹陷進去,變得畸形而扭曲。她的雙眼泛著紅光,對著我齜牙咧嘴,嘴角不斷流出涎水,還發出威脅性地吼聲。糟糕!居然遇上餓鬼道的餓死鬼了!我心裡暗暗緊張起來。餓鬼道是六道中最殘忍的一道,裡麵全是俗稱的餓死鬼,它們永遠處於饑餓狀態,會將能看到的一切可以吃的東西吞噬殆儘。正當我和那女鬼用目光對峙的時候,徐文輝在我旁邊又小聲地驚叫,眼角餘光範圍內,出現的另幾隻餓死鬼形成一個包圍圈朝我這邊爬過來。那隻最先襲擊我的女鬼並不歡迎她的同類,朝著他們發出了威脅地吼聲,對方也不甘示弱地吼回來。我趁機打量了一下四周,總共有七隻餓死鬼,將我們包圍了起來。但所幸他們並不團結,而且似乎都想獨吞我們這批看起來還不錯的“食物”,因此彼此都在監視和戒備著。餓死鬼就是這樣,生前充滿貪欲,死後則被懲罰永遠無法得到滿足。終於,其中一隻耐不住饑餓的煎熬,朝我們撲了過來,我趁機舉起不多的法力凝成一道劍氣將它擊倒,其他幾隻見狀立刻朝它撲過去,頓時變成了一場餓死鬼之間爭奪食物的混戰。“快走!”我趁機拉起徐文輝發足狂奔,身後是餓死鬼們撕打吼叫的聲音。回去要記得給自己算算流年了,最近簡直是諸事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