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瑤姬公主與靈後倒是合得來,才認識就這麼投緣。”看蘭妃吃虧,羲和終於開口。這次不等瑤姬開口,我便搶先說了話:“緣分這東西,跟認識多久倒是沒什麼關係。有些人一眼看見對方,便覺得喜歡,心有靈犀一點通。可有些人,就算糾纏相守了幾萬年,照樣同床共枕夢不同。”“不錯,不錯,正是這個道理。雲箏,你果然是我的知己!所以說,我看這紫靈宮,也隻有你配住。”瑤姬拍手大笑。“若是旁人想來弄臟這裡,我寧可一把火燒了。”“夠了!”帝俊突然暴喝一聲,陰沉著臉瞪著我倆。“執掌瑤池的聖母,未經通報擅闖天帝後宮,不知拜見兄嫂,還在這裡胡言亂語,成何體統!還有你,身為靈後,就要做後宮的典範,怎麼也這麼不知禮數!”瑤姬一聽,臉色頓時黑了,猛地拍案而起,剛要開口,卻被我死死拉住了。這個時候與帝俊頂撞,實在不智。蘭妃卻趁機湊了上去,媚笑著伸出手去撫摸帝俊的胸口:“陛下息怒,彆為了些個不相乾的人生氣。”“你也給朕住口!”可惜她這次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帝俊甩手將她推到一邊,險些滾倒在地。“朕與靈後、聖母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妃子插嘴?左一句廢宮,右一句不相乾,這些話豈是你配說的?可是想朕廢了你的嘉蘭宮,從此與你再不相乾?”蘭妃被罵得臉色乍青乍白,想哭又不敢,全身發抖,不住地朝羲和那邊看,想要她說兩句好話。卻沒想到她這一看,卻又將帝俊的怒火燒了過去。“你看看,這就是你管教出來的後宮!”帝俊黑著臉,衝著羲和咆哮。從發脾氣這一點上看,他和瑤姬真真不愧是兄妹,隻要動了真火,臉色馬上要多黑有多黑,見誰吼誰。“執掌後宮多年,管教出來的就是這種不知尊卑的東西!朕看你這個天後也是白當了!”麵對這樣嚴厲的指控,羲和的臉色也蒼白起來。但她的驕傲仍讓她挺直了腰背,就連頭也不曾低下半分。“是臣妾失職,臣妾這就帶她回去思過。”說完,羲和便帶著已經嚇哭了的蘭妃僵硬地走了出去。帝俊站在那裡仍舊一個勁兒地喘著粗氣,一時間,誰也不再說話。“我走了,沒的讓人心煩!”突然,瑤姬出聲,一甩袖子,一陣風似的刮出去了。“瑤姬!”顧不得帝俊的臉色,我忙追了出去。聽到我叫,瑤姬停住腳步,轉頭朝我歉然一笑:“雲箏,我還是回去了。隻要看到他,我就想到小鳳,實在是……”我搖搖頭,用力地給瑤姬一個擁抱。“雲箏,這房子若是給你住,我倒也不說什麼了。隻是有句話你記得,這宮裡頭不是豺狼就是虎豹,沒一個好相與的。話說得再甜,你也不要相信,將來若是在這兒不順心了,大可到瑤池去找我,千萬彆為那薄幸的臭男人傷了自己,不值得的。小鳳已經被他們害了,我不想你再有事。”我不說話,隻是用力地擁抱著瑤姬。謝謝,瑤姬,謝謝。我將瑤姬一直送出紫靈宮的大門,她臨走時,捧著我的臉不住地歎氣:“哎……幾千年才又出這麼一個對我脾氣的,怎麼就又落到他手裡去了。你記著,將來若是真有那麼一天,一定到我那兒去,千萬彆想不開。記住啊!”看著瑤姬的身影越飛越遠,直到看不見了,我才轉身返回,他卻也不在了。晚上,我派人去把祥雲叫了過來。“今兒是怎麼回事?怎麼瑤池聖母才到我這兒,主上就帶著人急忙忙地來了?是怕我怠慢了貴客?還是覺著我這個靈界來的妖後見不得人?”前腳瑤姬才到,後腳三個人就巴巴地趕了過來。若說是巧,也未免太過了。我倒是不怕他們在我這兒布了多少眼線,真是,這麼急著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卻讓我好奇。總不是兄妹情深,因為許久不見了所以想得慌吧?“哎喲,我的陛下,您這說的是哪兒的事兒啊!主上不就是聽說聖母來了,所以帶著天後娘娘和蘭妃娘娘一起來見見嘛。”祥雲把頭要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故意不看他,手裡捏著一根銀挑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桌上熏爐中的香料。“祥雲,你說朕是聾了,還是瞎了?”眼角的餘光看到祥雲眼珠子一轉,不等他開口,手腕兒一甩,銀挑子敲在紫金的熏爐邊沿,“叮”的一聲脆響。祥雲被這冷不丁的一聲驚得抖了一下,到嘴的話也說不出了。“哼,你當朕白天沒瞧見你在角落裡一個勁兒朝瑤姬使眼色嗎?蘭妃和瑤姬兩個分明都是話裡有話,你道朕聽不出來?莫不是要朕親自去問主上?”祥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頭觸地:“陛下,您就當可憐奴才吧。主上今兒已經發了老大的火了,奴才服侍主上這麼久,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的。”我冷冷地看著爬在地上的祥雲,嘲笑道:“也是,妹妹、妻子、寵妃,一個都不省心,還當著他的麵兒吵成一團兒,他沒直接廢了我,已經是恩典了。”“陛下快彆這麼說。主上哪裡是真心要訓斥您和聖母,不過是做個樣子,免得單單斥罵蘭妃和……太醒目罷了。”祥雲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忙不迭地解釋。“不過說到底,主上還是向著陛下您的。聽說瑤池聖母突然駕到,直朝著紫靈宮來了,怕她亂來傷著您,丟下一桌子的奏折就往這兒趕。蘭妃和天後娘娘都被禁足了,主上還專門下了口諭,另罰蘭妃半年的奉資。雖說也衝您說了兩句重話,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你倒是忠心。”我不痛不癢地說了一聲,讓他起身。“聽聞蘭妃在主上跟前向來得寵,長久不衰,今日也是聯袂而來,可見一斑。一句話不中聽,說惱便惱了。蘭妃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是我看著也覺得心疼呢,他倒是舍得。‘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真是說得一點兒都不錯。”一聲歎息嫋嫋而出,與香爐中的輕煙一同散開。“陛下可彆這麼妄自菲薄,蘭妃與您怎可相提並論呢!”祥雲果然是對他主子忠心耿耿,一心替主子著急。“主上哪裡是帶著蘭妃來的,不過是趕過來的路上,讓天後娘娘跟蘭妃碰著了,那二位便要一同跟著來,誰還能硬攔著啊。要說這蘭妃,蠻橫無禮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陛下素來也是不大喜歡的,不過是看在她娘家是功臣之後,又與天後娘娘有親,所以容忍著。”說到這兒,祥雲偷偷瞧我的臉色,見我依舊麵沉似水,咬咬牙,撲通一聲複又跪下,五體投地。“按說奴才不該妄議朝政,如今為了陛下,奴才便鬥膽一回吧。近日天罡星君密奏,要查刑部弊案,隻怕蘭妃的兄長勁鬆大人脫不了乾係。主上為這事本就已不滿,蘭妃卻不知輕重,以下犯上,主上心裡自然不快。若不是顧及天後娘娘在場,立時打入冷宮也未可知,否則不會回去又加罰禁足、扣奉資。陛下冰雪聰明,這其中的道理想必也不用奴才多嘴了。奴才犯了宮規,回去便自行到思敬堂領罪,以後怕是不沒福氣侍奉主子們了。不過若是奴才一條賤命,能換主子們和睦,縱使萬死也值得。”說完,趴在地上嗚嗚地哭起來。“得了,彆裝了,知道你忠心,少不了賞。”我冷眼看他做一回忠義奴才的戲碼,退下手上的纏絲瑪瑙手串丟給他。祥雲抬起身子伶俐地接住,臉上笑嘻嘻的,哪裡有半分淚痕。“奴才就知道陛下菩薩心腸,必定舍不得奴才為難。”我已得了想要的消息,便不再跟他囉嗦,擺擺手叫他下去。祥雲猶豫了一下,跪在地上卻不起身。“怎麼?還在貪心不成?”不等我說話,暗瞳已經先開口奚落了一句。祥雲笑咪咪地看她一眼,嘴上說著:“姐姐可冤枉奴才了。奴才這麼忠心,自然事事為了陛下和主上考量。陛下,主上如今還在禦書房裡呢,從您這兒回去就在長籲短歎,覺著讓您受了委屈,寢食難安啊。”一邊說著,一邊又是捧心,又是皺臉,扮出一副苦相。“奴才說的句句屬實!今兒晚膳的時候主上就沒吃幾口,奴才出來前也曾按例問過宵夜用些什麼,主上仍說沒胃口,不用預備了。看主上這樣,奴才實在憂心啊。”我會意一笑,招手叫玉梨到跟前:“你今日做的火腿鹹酥卷跟荷葉紅豆糕挺好的,一樣備一份,再配上一碗珍珠牛奶酪,隻需淡淡的甜就好,讓祥雲帶回去,請主上也嘗嘗咱們靈界的點心。”祥雲端著點心喜滋滋地走了,我換了衣裳,才走入寢室,就看到一大束蕙蘭插在牆角的花瓶裡。“暗眸,把花連瓶子一起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