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素的活性已經大大降低，這樣的毒素含量，足夠你身體的免疫係統自動清除餘毒了。”薩拉戴著塑膠手套，輕輕抽掉奕源胳膊上的針頭，麵無表情地說道。處在電子輔助狀態下的薩拉，和平時的她完全處於兩個極端，一個可愛，一個冷冽，一個淳樸，一個老辣，如此劇烈的反差，哪怕是現在奕源都還是有些不習慣。“這麼說……我的毒已經沒問題了？不用再服用解藥了？”“現在看來，是這樣的，我並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這樣，所以，我也沒辦法告訴你準確答案。”“是槍騎兵。”奕源從薩拉手上接過麵前，按在針口上，笑道：“這是神經毒素，我在昏迷前，就聽見槍騎兵芯片警告稱大腦神經係統功能遭到破壞，問我是否啟動保護程序，我選了個啟動，然後就昏了過去。現在看來，應該是槍騎兵又救了我一次。”“……”薩拉的眉頭輕輕皺了皺，她盯著奕源看了看，臉色便的有些嚴肅起來。“怎麼了？”看到她這副表情，奕源斂去笑容，奇怪地問道。薩拉猶豫了一番，還是沉聲說道：“陛下，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為什麼？”“帝國科學界有個嚴格的禁令，禁止任何能夠釋放生物學物質，或是能夠更改生物代謝的任何生化機械產品。”“……”奕源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腦植入體不是也算這種東西麼？”“不，腦植入體隻是神經網絡芯片，作用是輔助，拓展人類的腦域功能，並不會改變人體的結構和代謝，但是這些產品不一樣，它們會破壞人體的代謝平衡，已達到某種改造目的……打個比方吧，腦植入體相當於給電腦插上一塊擴展卡，隻要電腦主板上有空餘的插槽，多一塊板卡會增加功能，但不會影響電腦的壽命，但是我說的生化機械產品則相當於給處理器加電壓超頻，這，就可能會對機器的壽命產生影響了。”奕源點點頭表示理解，“這麼說，槍騎兵屬於某種違禁品，會對我的身體健康產生影響？”“嗯，但也隻是有可能，畢竟，我不知道它對能對你的身體產生多麼大的改造，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突然執行什麼破壞性指令。”“可是，目前為止，槍騎兵還是很可靠的，不是麼？”奕源挑了挑眉毛，開口問道：“至少，它已經兩次救了我的性命，從沒有讓我產生任何不適，也沒有左右過我的意識。”“是的。我沒有檢測到任何過度的，足以造成不可逆破壞的輔助功能，也沒有發現任何潛在性長期影響，否則，我會立刻建議您將其處理掉。隻是……”“隻是什麼？”“隻是，我在擔心，你說槍騎兵可以二次進化，很可能還會有進一步加強，我擔心，它會隨著功能解鎖，覺醒智能意識。”“智能意識……？”奕源總算是認真了起來。如果槍騎兵隻是個輔助工具，那麼哪怕它會觸發一些對奕源有所傷害的功能也並不值得擔憂，畢竟，這種功能隻會在奕源遇到致命危險的時候激活，而且槍騎兵本身也需要奕源去自行控製。可是，一旦芯片產生自主意識，奕源的主導地位便可能會喪失，到時候，如果奕源和腦袋裡住的這家夥相處不愉快，那他豈不是要遭殃！？“所以，我的個人建議是，等到擁有了合適的設備，讓我來對這塊芯片做一個完整的安全性評估。”“好的，到時候再說吧。”奕源將手上的棉簽扔進了垃圾盤，跳下了病床，邁開步子走到了另一張病床的邊。床上，伊莉雅仍舊處在昏迷之中，比起幾個小時前，她的麵容愈發蒼白，就連嘴唇都抹上了一絲灰意。她沒有槍騎兵保護，致命的毒素逐漸地侵蝕著她的身體，同樣因為這種毒素昏迷過的奕源知道，她現在，恐怕還有意識，隻是不能開口，不能動，不能說話而已。奕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額頭，一股令人不安的涼意順著手掌傳來，奕源輕輕搖搖頭，用隻有他和薩拉能聽見的聲音問道：“她的情況怎麼樣了？”“不太樂觀，毒素的蔓延比我最初的分析還要快速，其猛烈程度也大大超出預期。”“來得及配出解藥麼？”“恐怕不行。我已經徹底排查了整個諾亞星聯的醫療網絡，隻有聖克萊爾聯邦和斯托克帝國境內有合適的設備來合成解毒劑。隻是……這裡距離聖克萊爾聯邦還有至少兩天的航程，她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不該讓她牽扯進來的……”奕源輕輕歎了口氣。“抱歉……陛下，是我欠考慮了。”“這和你無關。”奕源搖搖頭，“隻是她的運氣不好罷了……”“……”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奕源輕輕俯下身子，一邊撫摸著女孩的額頭，一邊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女孩，不要害怕，我們很快就會替你解毒，我不是也已經好了麼？我明白你現在很痛苦，但是，你要堅強起來，實在不行，就在想想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似乎在回應奕源的安慰，女孩的眼睫毛微微動了動，她並沒有睜開眼睛的力氣，不過，這樣已經足夠了。“真是個堅強的女孩，我會經常來看你，薩拉也會一直陪著你，你並不孤單，所以，堅持住，你還這麼年輕，又長得這麼漂亮，千萬不要氣餒，更不要絕望……”說罷，奕源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低落。因為他而牽扯任何一個無辜的人，都是讓他很難接受的事情，尤其是，最後結局是他安然無恙，而彆人卻要忍受傷痛和折磨。“不惜一切代價救她。”奕源忽然開口，沉聲說道：“給紫兒說，立刻尋找通往聖克萊爾聯邦最近的航線，薩拉，你再對她做一次毒理分析，另外，你說我的免疫係統可以自行解決殘餘毒素，那麼，我身上的抗毒物質是否可以延緩她的生命？”“可以。”薩拉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但是，我們沒有培養設備，因此，如果想要用你身體裡的抗毒物質，可能需要非常多的血漿。”“我會死麼？”奕源皺著眉頭問道。“不知道，我沒有測試數據，無法判斷。”“那麼，現在就進行測試。”“……”薩拉不再說話，她又取來兩支針管，分彆從伊莉雅和奕源的身上取了一些血。薩拉沒有浪費時間，她捏著兩管血樣走到醫療台邊，將兩種血液倒進一支燒杯之中，混合搖勻，又伸出一根手指，插進了混合後的血液之中。“結果需要多久才能出來？”“馬上。”薩拉一手插在血液中，一手輕輕晃動著燒杯，幾分鐘後，她便收回了手指，抽了兩張紙巾擦淨了殘血。“好消息是，你們的血型一致，省去了單獨提取抗毒素的麻煩，壞消息是……如果想要抗毒素產生效果，你可能要付出全身四分之一的血液，這……很可能會威脅生命。”“我聽說，如果失血過程持續數個小時，後果不會很嚴重？”“是這樣的，緩慢失血，你的體液可以補充血漿，但是……大量流失血細胞，你仍舊會很痛苦，也可能出現危險。”“那麼就開始吧，不用猶豫了。”“可是……”薩拉眉頭緊皺，輕聲道：“陛下，這樣真的很冒險，尤其是您也剛剛中毒恢複，身體狀態並不好，這樣……”“如果再不冒險！她會死！”奕源臉色一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嚴肅道：“現在開始采血，這是命令！”薩拉張了張嘴，可是看到奕源皺起的眉頭，女孩搖搖頭，轉身朝著醫療台走去。低下頭，奕源再一次看到病床上的無辜女孩，他輕輕笑了笑，再一次對她附耳說道：“我們馬上就開始救你，再忍耐一會兒就好。”說罷，奕源離開病床，在診療椅上坐了下來，緊緊盯著薩拉將一根取血針頭刺進了自己的手臂。他沒有看到，不遠處的病床上，伊莉雅的眼角忽然滲出幾滴晶瑩的淚水，順著她柔嫩的麵頰，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