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嚴華曾經勸一萬三對紅砂妹妹客氣點,也曾發出疑問:白富美不是三三兄的一貫追求嗎?怎麼對紅砂妹妹,就這麼刻薄呢?一萬三的回答是:“當時我要早知道她有錢,我肯定對她客氣,那時不是不知道嗎,轉過頭再對她獻殷勤,反而被她瞧不起。索性就這麼著了,追不到白富美,踐踏一下也是好的。”……總而言之,開個飯莊,原先隻是鄭伯的一個想法,但是經過了這麼一來二去之後,轟轟烈烈地開始……落地了。***鄭伯給羅韌看中介推薦的幾個店麵的位置,地段都還不錯,羅韌對鄭伯很放心,完全放權:“你決定就行。”說話間,出到門外,做了個活動筋骨的伸展姿勢,小院儘收眼底,不知道一萬三在陪聘婷玩什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羅韌喃喃:“我真是奇怪,聘婷為什麼要管一萬三叫‘小刀哥哥’呢?”鄭伯哼了一聲:“那是因為,就算腦子不清楚的人,心裡也是有數的。誰對她好,誰就是她的小刀哥哥!你從前對聘婷是真好,現在呢,心思不知道都用到誰身上去了。”對沒能把聘婷和羅韌拉郎配成功,鄭伯始終是耿耿於懷的:“這兩天怎麼沒見木代?吵架了?”他的臉上充滿了樂於見到兩人吵架的幸災樂禍。都半大老頭子了,還這麼小孩兒心性,羅韌啼笑皆非:“她去昆明領工資了。”***工資發放,網上銀行操作,幾個步驟的事兒,她偏要千裡迢迢去昆明領。一聽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領工資是假,順便去玩一遭才是真的,羅韌隨口說了句:“要麼我開車送你去。”“不要不要,那多麻煩,我買張車票去就行。”這有什麼麻煩的,怎麼看起來,像是故意撇開他似的?羅韌故意堅持:“不麻煩,車加滿油就行。”木代還是不願意:“你沒有事情要做嗎?男人嘛,不要為這種小事忙,忙你自己的大事去。”一臉的嫌棄勁兒,說的他好像不務正業,而她的“領工資”是什麼利國利民的大事兒似的。羅韌索性問的直白:“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吧?”木代不吭聲了,過了會,期期艾艾:“談戀愛嘛,不要整天待在一起,大家都得有點空間……”空間?羅韌恨的牙癢癢的,他們什麼時候“整天待在一起”了?彼此的空間都能賽馬了,她還要空間!你不仁,我也不義,得,愛去去!***同一時間,木代在陪炎紅砂練功。這個宅子所在的位置真好,鬨中取靜,早晨的風涼涼的,卻吹得人很舒服。木代低頭往井裡看,炎紅砂在下頭一米多處,抱著垂下的繩,不爬上來,也不往下去,就那麼蕩悠悠的,見木代看她,還“呃”一聲,頭一歪,舌頭伸出老長,跟吊死鬼似的。木代沒好氣,搬過立在邊上的井蓋,作勢要把井口蓋上。“彆,彆,木代。”炎紅砂趕緊恢複正常,腳在繩子上纏了幾下,以便身子掛的更穩些,“雙重人格多好啊,我覺得挺酷的。”木代悶悶的:“你不懂。”炎紅砂說:“這種事情,就看你怎麼看吧,悲觀的人呢就要死要活的,覺得自己有病。但是樂觀的人呢……”“樂觀的人怎樣?”炎紅砂一臉的熱切:“你不覺得像超人嗎?平時你都是你自己,關鍵時刻,就有個更強的自己來保護自己!”木代瞪了她一眼,隨手從上頭推了一把井繩,炎紅砂抱著井繩,像個秤砣一樣蕩悠悠。她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就算是有雙重人格,她沒乾壞事,沒害人,這麼多年才出現一次,你有什麼好擔心的嘛?”木代像是問她,又像在問自己:“如果我告訴羅韌,會怎麼樣?”“會很高興吧,”炎紅砂繼續晃蕩,“這就相當於交了兩個女朋友,男人嘛,都開心的。”木代歎氣:“你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下井摸上來的石頭。”炎紅砂得意洋洋:“那我的腦子可就值錢了,下井采寶,摸上來的可都是寶石。哎,木代……”她仰頭看木代:“爺爺跟我說,他老了,眼睛會越來越壞的,所以他想趁著還能看得見,做上一票收官。你加入嗎?”木代沒聽進去。前院的早飯香氣飄了進來,香甜的,糯鹹的,裹著風,吹的一絲絲一縷縷,吹的她整個人都惆悵起來。要是告訴羅韌了,會怎麼樣呢?***華燈初上。羅韌信步走過沿街的水道,很多酒吧的夜場已經提前開始了,趕場的駐唱歌手抱著吉他,在露天的台階上坐下,琴弦一撩,流暢的樂聲躍動而出。會唱傷感的歌、愛情的歌、鄉愁的歌、狂野的歌,這種歌,永遠不愁沒有市場。鄭伯看中了一家店麵,把地址給他,讓他務必看看。也好,就當是在閒逛了。離著酒吧和他的住處其實都不是很遠,可他從來沒來過,可見他在這古城的生活,是多麼地來去匆匆。地方很好找,因為一眾燈光通透的店麵之間,隻有這一處是黑的。走近了看,這是一家已經關閉的店,雖然大部分的家具已經搬走,但透過落地的玻璃窗,還是可以看出這店的前身是家甜品店,因為還有桃心形的貼紙粘在牆上,密密層層的。羅韌掏出手機照亮,看到最挨邊牆的一張寫著字。“xx,你這個渣男,現在的我你愛理不理,將來的我你高攀不起!”似乎能夠看到一個姑娘怒氣衝衝落筆的樣子。羅韌笑起來,這世上,除了少數特彆通透的,多數人兜兜轉轉,轉不過愛恨二字,不過,不墜誌氣就好。他回過頭,看了一下周邊的店鋪。賣什麼的都有,燒烤小吃店、銀飾鋪子、民族服飾、假的做舊古玩、東巴風鈴,明信片。羅韌在一家店前駐足。這店的名字叫“奩豔”。有一種店,氣場天生不同,隔著十米之外,都能感受到生人勿近的冷冽意味,又像是vip會館,對普羅大眾,布置的每一個細節,都好像在說:有錢都未必能進來,你還得有品。“奩豔”就是這樣。在一眾白熾燈的店麵之間,它打暗光,暗得讓人呼吸都不由一輕,落地的玻璃窗內,先看到熏香,一隻精致銅鶴,亭亭立在盤上,鶴喙處一縷隱隱煙氣,繚繞而上。果然,一推門,就聞到淡淡檀香氣。角落裡坐著一個長頭發的年輕女子,穿棉麻的寬鬆衫裙,垂著頭,正仔細穿手裡的珠子,那些珠子,比米粒的一半都要小,紅的是珊瑚,藍色是青金。聽見聲音,她抬頭看了羅韌一眼,眼波沉靜地像潭水。她精致地像畫的一樣。羅韌的目光落在邊牆的多寶格貨架上。貨架都是古董,原先的多寶格,大戶人家拿來存書,到了這裡,每一格都鋪上精致的黑絲絨,陳列孤品。沒有一模一樣的,每樣都隻一件。標價是毛筆寫的,寫在小小一方香箋上,羅韌看的這一格,好像隻是一抹綢緞的綾紅,標價2800。一隻纖纖素素從後頭伸過來,手腕上兩個鐲子,一金一玉,輕碰生響,真正的金玉之聲。她把那方綾紅綢緞展開,說:“這是肚兜。”“漢時叫抱腹或者心衣,元朝叫合歡襟,這是絲綢做的,貼身衣物,不能粗糙。係帶掛過脖頸,後麵兩根帶子束在背後,這緞麵上貼繡的兩個人物,一男一女,寓意雙雙對對,圓圓滿滿。”緞麵上是貼繡,的確是一男一女,周圍刺繡的花團錦簇,精致而又嫵媚。羅韌問她:“為什麼上麵的男女,麵孔都是空白的?”她清淺一笑,好像就在等他這麼問。“因為這是古時候未出閣的女子為自己做的肚兜,終於找到如意郎君成家之後,才會把空白的麵孔繡上眉眼,寓意心願達成。”她把肚兜遞向他,綾紅色的綢緞鍍著暗光,愈發映襯得她膚色白皙。“可以送給你心愛的姑娘,讓她補繡出男女眉眼。當然……”她手指撚動,往回輕攥,絲緞上立時憑添出好些褶皺。“要是還沒有,那就算了。”【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