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長發飛舞。
一對漆黑銳利的魔角，自她鬢角延伸至頭頂四寸，散發著極其純粹的黑暗氣息。
黑色濃霧纏繞著、包裹著她如玉的酮體，隨著湧動的氣浪，飄蕩，如翻飛的衣袂。
她單隻是站在那兒，撲麵而來的壓迫感，就足以令人喘不上氣了。
這……就是他們信奉了幾萬年之久，一直渴望著期盼著的遠古真魔嗎？
滿場魔修皆怔怔地望著，或驚懼，或狂喜，但更多的敬畏。
“吾等，恭迎真魔重歸修真界！”
最終是天魔教教主，率先做出反應，掌心貼於心口，屈膝行禮。
眾魔修終於反應過來，爭先恐後地跪下！
“吾等！恭迎真魔重歸修真界！”
“嗬。”
一聲冷嗤。
令整個地下室的溫度驟降。
眾人登時背脊僵住。
無他，這笑聲，正是那位真魔發出來的。
“我幾時同你們說過，我想回來？”
僵立在周遭的魔修們，無一不冷汗涔涔，顯然沒設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
天地生靈，誰不想活著？不願活著？
一時之間，無人敢回話。
師如月手虛虛一張，掌心便蹭的升起一團幽藍色的火焰。
“回答我！”
一聲暴喝之後，她掌心的火焰瞬間膨脹百倍，如奔騰的巨龍一般咆哮出去！
所過之處！石雕！廊柱！全都化作虛無！
有幾個人躲閃不及，連慘叫都沒發出就灰飛煙滅，連一絲殘魂都沒能留下。
“這是……地心之火……”
“地心之火九幽！她是師如月！”
同伴在眼前被屠、屍骨無存，他們卻一丁點都不憤怒，隻是純粹地興奮著、激動著，甚至到了癲狂的地步。
“哈哈哈哈哈哈！天不亡我魔道！我們複活的！竟是遠古魔族，是曾經魔尊座下，最強悍的一員大將！”
師如月都被氣笑了，周身的魔氣暴漲，黑霧翻湧，鋪天蓋地！倏忽之間，將整個地下城吞沒！
眾魔修迷失在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尊上？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快！閉氣！”
那黑霧呼吸進鼻腔、喉嚨，便好像將心肝脾肺腎全都一齊放在火上焚烤，苦不堪言。
咳嗽聲此起彼伏，一聲一聲，仿佛要把肺都絞碎了和著血一道咳出來。
“怎麼不笑了？”
她的腳步聲很輕，一步一步卻好像踏在每個人的心上。
“這麼一點魔氣都受不了，也敢自稱真魔的信徒？”
“如果……這是您的考驗……”
黑暗中，屬於天魔教教主那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恭敬又虔誠。
“所有教徒，停止閉氣，正常呼吸。”
“是！”
於是咳嗽聲愈演愈烈，短時間內激化成乾嘔，有的人開始止不住地發抖，掐著自己的脖子痛苦蜷縮著、翻滾。
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選擇閉氣，苟且偷生。
這也徹底激怒了師如月。
她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衝刺出去，同時掌心的九幽冥火帶出一道藍色光軌！
撕心裂肺的慘叫連成一片，她掠過之處，火光則如花綻放，攀上一些人的發絲、衣擺。
忽的，黑霧驟然散去。
所有人的視野一瞬間變得清晰。
讓他們可以真切地看到，那位真魔此刻正一手扼住他們教主的咽喉，將其整個舉起。
教主鬥篷上的兜帽被氣浪掀開，露出一張非常年輕的麵孔。
“季慈啊季慈，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季慈扯著嘴角，艱難地笑了笑。
“您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他說這話時，沒有再偽裝聲音，還是之前在蓮笑坊時的柔和聲線，現在卻顯得異常偏執。
他混入蓮笑坊，一邊為她治傷，一邊不斷地調整藥膳配方，溫養她的靈魂。
為諸葛青雲診治，一是為了博取他的信任，二是為了打探對手的深淺，三，則是為了名正言順地留下來，觀察這位真魔。
然後他就意識到，憑自己分神期的修為，不可能在諸葛青雲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
除非那人自己也想逃出去。
可十三沉淪情海，真魔與諸葛青雲關係甚密。
最終，他選擇從十三入手。
天魔教的教徒，早就得令彙聚東都，隻等他一聲令下，就能攻入蓮笑坊搶人。
十三被妒火與貪婪支配，與天魔教裡應外合，成功出逃。
而他，終於得償所願。
……
事實上，在師如月醒來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人的外貌可以被遮擋、可以去造假，靈魂的顏色卻不會改變。
就像諸葛青雲，他的靈魂是如泥沼般的黑色。
而季慈，則是沒有雜質的灰白。
見師如月不說話，季慈又吃力地感慨。
“也是，畢竟您是……血統最純正的遠古魔族呢，能看穿我，情理之中。”
師如月掐住他脖子的手再度收緊，沉聲道：“你還不明白嗎？複生，並非我的意願。”
“可……像您一樣的強大的種族，本應該獨霸天下啊！就如此輕易就消失在曆史洪流中，您不會不甘心嗎！？”
場下，有人激動喊了出來。
“甘不甘心，又與你們有什麼關係？一群螻蟻不如的人類而已，也妄想來支配我？讓我複活我便要複活，讓我稱霸我便要稱霸？！”
“我們都是您的信徒啊！”
“我不需要信徒！”
她一拂袖，又有喧騰的火焰炸開！連帶那邊的石頂都坍塌一角！驚起灰塵大片！
“那麼……您便殺了我們吧。”
季慈如此說道，連眼睛都閉上了，沒有一絲一毫求生的欲望。
“不被您需要的人，是沒有存在的價值的。所以，倘若殺了我們，就能平息您心中的怒火，我等也甘之如飴……”
“死於真魔之手，是我等榮光。”
“我等，願為真魔而死。”
“我等，願為真魔而死！”
“我等，願為真魔而死！”
一聲一聲，聲震寰宇。
師如月從未如此無力過。
滿腔的怒火好似一瞬間被凍住。
滿場一百來號人，沒有一個人想要求生。
成全一群自願殉身之人，算什麼懲罰呢？
良久，師如月鬆開了掐住季慈命脈的手。
季慈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著。
師如月緩緩合上眼，不願再看。
“你們走吧……”
教徒們麵麵相覷，皆猶疑不定，最終隻好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他們的教主。
雖然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教主的真容，但完全不妨礙他們信賴他。
季慈對他們使了個眼色。
大概意思是：你們先走，等我傳話。
於是一眾教徒互相攙扶，稀稀拉拉撤出了地下城。
“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季慈問師如月。
師如月眼中霧蒙蒙的，滿是迷惘。
她恢複了真魔之體，自此不死不滅。
未來數不清的壽數，她又該如何去麵對？
“如果您不知道去哪兒，在下倒是可以為您尋一個清淨去處。”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們沒有想要支配您的意思，隻要您願意，您可以過任何您想要的生活。”
“因為對於我們來說，您的存在，便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