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如月施施然抬手,掌心朝上,纖長的手指微微一張,便有幽藍色火焰升騰而起。
“那便來。我的九幽饑餓了整整兩萬年……早就不堪寂寞了。”
那些人看不見她麵具下的神情,隻覺得她說話的語氣,似乎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寨主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催促手下:“彆跟她廢話!快點殺了她!”
土匪們烏泱泱湧入院子,扛著家夥爭先恐後躍上大樹!
師如月卻動也不動。
在老三得意地咧著嘴角,手裡狼牙棒即將砸到她臉上時——
她消失了。
老三撲了空,險些摔下樹去!
“人呢?”
“人呢!”
“這裡。”
眾人條件反射般轉頭。
卻看見她站在屋頂,站在原先他們寨主站著地方。
手裡提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目光下移。
一具靈府冒著藍火的無頭男屍,就躺在她腳邊。
“寨主!!!”
老二老三目眥欲裂!
其他土匪則驚疑不定,互相對了個眼神,隱有退縮之意。
沒人知道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隻知道,他們元嬰巔峰的寨主,在一瞬間人首分離,連慘叫都沒發出來。
那麼……這個戴著麵具的女人,究竟是什麼修為?
他們想象不到,也不敢想。
“二哥三哥……這女人不對勁,咱、咱們要不先撤吧?”
說話的土匪聲音都在抖,一邊打著哆嗦進言,一邊人已經在往後退了。
老二老三後槽牙幾乎都要咬碎。
但卻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老三彆過臉去,不忍再看自家大哥的屍體,哽咽著下令:“撤!”
師如月都愣了一下。
繼而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人類,幾時變得這麼天真了?”
還來不及領會這句話的意思,跑在最前麵試圖翻牆出去的土匪,就被一股無形的屏障彈了回來。
是結界。
原來一開始,她就做好了打算要把他們困死在院子裡!
“喂喂,彆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她說話的語速總是不緊不慢,情緒也淡得幾乎要感知不到,可她字裡行間的意思,卻讓人禁不住遍體身寒。
“並非我想將你們困住,實在是怕你們死的時候動靜太大,驚擾了我師侄們的好夢,才不得已而為之。”
這道結界,是困陣疊加隔音陣組成。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們開始怕了,與最初來到客棧時那猖狂的樣子再找不到半點相似之處。
師如月卻沒再回答,轉身從屋頂上躍下,消失在夜幕中。
“等會!你先彆走——”
“啊——”
老三下意識要叫住她,卻被一聲淒厲慘叫打斷。
“火!有火!”
老三恍惚間回望,才發現不知何時起,那詭異的藍色火焰已經彌漫了整個院子。
“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滲人,仿佛在承受著比抽筋扒骨更慘烈的痛苦。
從火焰攀上衣角,到一個人被燒成灰燼需要多久?
有的人隻在一瞬間就被吞噬。
有的人卻被硬生生焚烤了半柱香,渾身都裹著烈焰,哭得鼻涕眼淚糊成一團,最後連慘叫都叫不出來,求著彆人殺了他!
可肉身的死亡卻並沒有為他帶來解脫。
他的靈魂痛苦哀嚎著,從身體裡滾出,仍舊被藍火死死纏繞著!
直到靈魂也被燒成灰,湮滅在風裡。
像是某種審判。
眾人終於崩潰了。
他們咒罵著狂丟水係術法,妄圖撲滅這愈燒愈烈的詭異藍火,最後卻驚恐地發現,水是直接穿透了火焰,融進泥裡,仿佛兩者根本並不存在於同一個位麵。
“這到底是……什麼啊?”
以他們有限的知識和閱曆,又如何能想起九幽這個名字呢?
待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時,師如月才踏著晨露歸來,撤了院子裡的結界。
彼時,院子還是那個院子。
隻是中間那棵參天大樹,一夜間雲飛煙滅,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
藥王穀的弟子們一夜好眠,容京墨更是起了個大早,揣著錢袋就出了門。
回來時手裡牽了一輛馬車。
“大師兄!你雇馬車做什麼?這裡離佛鄉沒多遠了,咱們腿著過去,最多兩三天也就到了!哪用得上雇馬車!”
“是啊師兄!而且你就算雇,也好歹多雇幾輛,咱們那麼多人,一輛馬車哪裡坐得下!”
“去去!”容京笑罵,“誰管你們!馬車是給季蕪師叔雇的,你們一個個皮糙肉厚也就算了,季蕪師叔沒有修為傍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難道也腿著過去?”
“誒?是喔。”
“好耶!那我要給季蕪師叔駕車!”
“就你?你上次試藥落了後遺症,到今天手還哆嗦呢,給你駕車,架溝裡去了怎麼辦?我來架!我手穩!”
容京墨哭笑不得地看著師兄弟們爭搶,道:“看清楚了,這馬可是隻二階妖獸。你們一個兩個築基期,能牽得住嗎?”
“咦了,師兄的意思是,咱們之中隻有你結了丹,所以隻有你才能把馬車架好嘍?”
“區區不才,正是這個意思。”
容京墨呲著個大白牙,笑得得意。
“……過分。”
“大師兄故意的吧,故意搞一隻二階的馬,太有心機了!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大師兄!”
容京墨畢竟年紀輕輕一大小夥子,臉皮薄,被大家圍著打趣,一下就漲紅了臉,忙支支吾吾解釋:
“是慈安仙君臨行前特意囑咐我,要照顧好季蕪師叔的,你們彆誤會!”
“誤會什麼?”
師如月剛好從客棧走出來,隨口問道。
容京墨嚇了一跳,臉更紅了,紅到脖子根,像煮熟的大蝦,連舌頭都開始打結:
“沒、沒什麼。”
其他弟子趕緊湊上來打圓場:
“季蕪師叔!接下來去佛鄉還有好幾天的腳程呢!您身子弱,我們特意給您雇了馬車!”
“季蕪師叔快上車吧!接下來您就隻管好好休息,趕路的事兒交給我們就好!”
師如月沉默了一會,看著眼前這一雙雙晶亮的眼睛,最終也沒多說什麼,抬步朝車裡走去。
容京墨見狀趕緊上前來扶。
師如月猶豫一瞬,還是將手搭上了他的胳膊,任他扶著自己上了馬車。
車子看著簡陋,裡麵卻很寬敞,還布了張小榻,榻上鋪了厚厚的狐皮毯,看著柔軟華貴,與馬車的陳舊格格不入。
師如月並沒多想,將自己窩進榻裡,合上了眼。
馬車啟動,車外傳來容京墨的聲音:“季蕪師叔,今天我去鎮上轉了一圈,發現鎮子空了。”
師如月眼皮都沒抬,隻說:“不必在意。”
他們也注意到院子裡好像少了點什麼。
但卻懶得繼續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