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真做錯了嗎？可我隻是想讓這個世界一直繁榮昌盛下去而已。”
“你想要的繁榮昌盛，便是將蒼生劃作三六九等，或規訓，或抹殺嗎？”
師如月問道，隻是單純地想要一個答案，並沒有任何諷刺意味。
“這是我在下界學的第一課，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
天道陳述著，眼睛裡卻滿是迷茫。
“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想要這個世界，按照理想的方式去發展，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卻終究事與願違。”
“事與願違，才是常態。”
師如月聲音朦朧，像籠了一層霧。
“常態，即自然，即為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其名曰：道。”
先有道，再生天地，而後有蒼生。
“道之性，清靜不言，使萬物自成，無所法也。”
天、地、蒼生，都應循道。
違道而行，終遭反噬。
天道苦笑，沉默半晌，忽而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魔族也研究道法？”
“修真，即為尋道。魔也入道途，自然識道法。”
“哪怕道不容魔？”
“不容魔的是天，不是道。”
師如月涼涼睨他一眼，難得耐心。
“蒼生尋道，尋的是大道之道，而非天道之道。道即自然，是以，尋道，尋的是自己的道。魔族生性自我，從不忤逆本性，因此道途往往比人修要通順許多。”
若非此間天不容魔，大約飛升上界的魔，也該不在少數了。
“也許吧。”
天道喃喃，也許從數萬年前，世界因魔族險些走向終結，而異世者楚紅鸞的出現，成功逆轉一切的那個時候——
他就已經迷失，識不清“道”了。
“但是，今日我請二位來，非是論道，而是開誠布公。師如月，告訴我，你的訴求。”
天道恢複了平常神色，十指交錯置於桌上，不再講多餘的話。
既如此，師如月自然也不再客氣。
“滾回你的天上。”
天道的表情有一瞬的崩裂。
說實話，他想過她不會客氣，但沒想到她會這麼不客氣。
“可以。”
天道頷首，應了。
“隻要你幫我除掉無拘山莊。”
頓了頓，他注視著師如月，語氣嚴肅：“我要的是連根拔起。”
師如月歎氣。
想過了天道沒用，沒想到會這麼沒用。
“自己召來的人，沒了係統，就送不回去了？”
天道麵露慚愧。
“原本，我與異世魂之間，是存在某種感應的，以便我定位他們，隨時清理隱患。但當時，我認為我需要一個能與異世者溝通的媒介，好讓他們知道，自己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又該做些什麼。”
“於是，我參考異界文獻，分割出我的部分意識和能力，與那份感應糅合，創造出了係統。”
“我將異世者全權交於係統管理，賦予它們自由挑選宿主、並量身製定獎罰機製的權利。”
“但為防止係統經曆太多，生出七情六欲，影響係統公正性。我創造它們時，便早早設定好，係統每服務完一個宿主，或者宿主死亡自動脫離後，都會進行一次重置，然後再自動挑選、並管理下一個宿主。”
“重點就在於這個重置。重置，便等於切斷了與上個宿主的所有感應。”
“所以......那些脫離了係統管控的異界之魂，也徹底與我失去了感應。我無法定位到他們，自然也管不了他們......”
概而言之，就是天道創造係統時，為了圖個方便，讓係統更好的運行，直接將能夠製衡到異世者的能力，全分割給係統了。
而他就負責當個甩手掌櫃，係統管理異世者，他管理係統，控製一下大概走向。
偶爾遇到什麼變故，就讓係統給異世者加塞個任務。
就好比師如月重生那一次。
但現在係統的運行方式，被無拘山莊那群家夥卡了bug。
那些從他們身上被剝離的係統，又都已經重置有了新的宿主。
感應就被徹底切斷了。
哪怕現在天道把係統全都召回來，或者叫係統把它們現在管理的異世者，全都送回去，也......沒卵用。
“所以，你想讓我把他們都殺了？”
“殺戮是最壞的辦法，卻也在所難免。”
天道隻是如此說道。
大意是，你如果有更好的辦法當然也行，沒有，那就都殺掉吧。
天道真摯道：
“如果你們能幫我解決無拘山莊這個隱患，我便重回天際，不再管這下界之事。並全力配合你們，將我所能管控到的所有異世之魂，全都送回異界，永不再召。”
說著，他垂下眸子，語氣幽幽。
“否則，這條歧路，我也隻能走到黑了。”
“成交。”
師如月道。
諸葛青雲適當補充：
“為了效率更快，不如你先暫停部分異世者的任務，讓他們聽阿月號令，如何？”
“......可以。”
三人舉杯，相碰。
“那麼，合作愉快。”
......
從占星樓下來時，李喬就在樓下等。
她睜著大眼睛，眼巴巴瞅著他倆。
“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閣主已經給出了解決方案，再有一陣子，事情就該結束了。”
“真的！！”
李喬很高興，並沒有細問，主打的就是一個盲目相信。
“嗯。”
之後師如月一行人又在天機閣玩了幾天，畢竟如今跟天道達成協議，其他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著急的了。
再就是，天機閣畢竟是天機閣，無拘山莊執法堂的人再厲害，也總不好硬闖。
等玩得差不多，便同李喬道了彆，領走八人組乘坐雲舟，直奔妖域去了。
常言道，擒賊先擒王。
上次諸葛青雲曾說，無拘山莊莊主夢影說話的聲音和語氣，皆很像他那位在妖域的死對頭。
狐王千幻。
......
十人乘雲舟抵達靈妖兩域交界處。
是當初師如月被天魔教召回的那個亂葬崗。
也是諸葛青雲被困了數萬年的那個亂葬崗。
或者說，是諸葛青雲和師如月重逢的那個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