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容京墨的想法,是希望他能幫忙煉製一些抵抗劫雷的丹藥、法器,好幫助老爺子硬扛過天罰。
因為老爺子畢竟跟過往案例不同,其本身的境界已經無限趨近於大乘了,身體強度擺在那兒,怎麼看,都值得一試。
但這在他看來,無疑是下下之策。
渡劫巔峰與大乘巔峰,相差的何止一個天塹?
哪怕他強行用藥,暫時拔高老爺子的修為到大乘以上,能扛過天罰的概率也不足三成。
所以他一直在思考更好的方式。
當從容京墨口中,聽說了四方情況以及四方之主千幻的陰謀時,他才窺見了一絲新的可能性。
遂找到師如月二人,進一步了解了情況。
依諸葛青雲所言,四方是被千幻創造來用於取締神隱大陸的新世界。它完全獨立,甚至,疑似已有了自己的輪回道。
既如此,來自主世界天道的劫雷就應該劈不進來才對!
於是之後幾天,他又拜托莊園內暫居的氣運者們,做任務之餘,打聽四方玩家的突破情況。
這一打聽,才發現自四方開放以來,竟果真無人在此渡過劫。
哪怕心境圓滿、靈力儲備到位,也總是差那麼一個契機。可隻要出了四方,這契機便說來就來了。
眾所周知,所有人為創造的秘境、洞府、空間,都是可以正常渡劫的。
因為它們雖是被稱作獨立的小世界,但畢竟大道不全,若要嚴格去論,頂了天也隻能算主世界的附屬。
難逃天道耳目。
可千幻創造四方,為了不讓天道察覺他的陰謀,竟真的將四方做到了完全獨立。
這是何等的神通廣大?
他都開始有點敬佩他了。
不過他也沒忘記自己的立場,眼下就直截了當地同師如月說了自己的打算。
“當然,具體治不治,如何治,取決於您接下來對老爺子的安排。”
季慈如此說道。
師如月在思考。
也許在旁人看來,這根本就不需要猶豫。因為於大多數修道者而言,修行不就是為了求一個永生嗎?
但關於這個問題,師如月是最有話語權的。
魔族啊魔族,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永生,又如何呢?
他們不甘。
他們想要飛升成神,想要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想要跳出“井底”,想要捅破這片天——
天說他們不能,他們便偏要能。
那麼同樣的,許多生來天資卓越之輩,他們所追尋的,就僅僅隻是一個永生嗎?
當然不。
他們想要去看更廣袤的世界,想要去征服更高的高山,想要不斷前行,直到自己再也走不動的時候。
“飛升成神又能如何?”
季慈作為魔族最忠實的信徒,他當然知道師如月此時在想什麼。
他唇邊染上幾分輕嘲,淡淡道:
“曆儘艱辛的飛升者,最終也不過是成為了,圍剿您的十萬天兵之一而已。”
數萬年前神魔之戰,師如月在外執行任務時,遭遇埋伏。
一人,一鐮。
對抗天神十萬眾。
重創其半數後,仍成功逃脫。
這一戰績太過於亮眼,才讓天魔教在天道刻意抹去師如月存在痕跡的情況下,仍記了她幾萬年。
一直到如今,未敢忘卻。
看著季慈的眼睛,師如月突然明白了他會成為魔修的原因。
修者尋道,曆千艱,破萬難,終得道而飛升——
卻又成了芸芸眾生的一員。
那麼尋道的意義,究竟在哪兒呢?
他的道心早就不穩了。
成為魔修,是他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師如月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還有......老頭,既然你都聽到了,便自己選一個吧。”
師如月的目光越過季慈,看向他身後的房門。
季慈眼神一寒,也隨之望去。
門吱呀一聲開了,老爺子頂著那張極度驚悚的麵具,自門縫外的黑暗中訕訕走進來,畫麵十分詭異。
諸葛青雲笑吟吟看著他:“老爺子,知道得太多,可是會被滅口的。”
老爺子趕忙表態:“我可什麼都沒聽見!您是妖域之主,您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
師如月眼中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
在她看來,假使老爺子立場不堅,諸葛青雲自會清理門戶的。
無需她來操心。
所以,她隻繼續著方才的問題:
“那麼,老頭,你的選擇是?”
“治,修為無法寸進也罷,永世不得飛升也罷,我都願意一試。”
老爺子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的人生大半的時間都葬送在了妖司塔,所以,接下來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想要真正的自由。
“那便治。”
隨著師如月輕飄飄落下,此事終於一錘定音。
師如月的態度,就是季慈的態度。季慈緩和了神色,道:
“茼天草與人體融合雖有那麼一次成功案例,但卻並沒有留下完整的流程與注釋。而與老爺子綁定的茼天草又隻此一株,擔不起任何融合失敗的風險。所以我會儘快再培育一些茼天草,也需要老爺子全力配合試驗,直至尋到最萬無一失的融合方式。”
“我明白了。謝過。”
老爺子也鄭重抱拳,向在場三人一一道謝。
與平日裡那古怪老頭的樣子,大相徑庭。
......
回到外界客棧,師如月和諸葛青雲心照不宣地走進同一個房間,關門,下結界,行雲流水。
“阿月也想到了吧?”
“嗯。”
在四方內,季慈提到了雷劫問題。
他的重心全放在如何“治病”,可師如月二人卻看到了更深層的含義。
他們原先以為四方是已經形成了新的道,才會徹底獨立。
但季慈說,四方中沒法正常突破。
這就不應該了。
三千世界,有三千大道。
可道與道之間是互相承認的。
哪怕將一個修者丟去異世,隻要靈力儲備、心境等一切該達標的條件,都達標了,照樣也能突破,照樣也能引來天雷。
原世界不劈你,新世界也是要劈你的。
不能突破,九成九的可能,都是因為:
大道不全。
大道都不全,哪來的什麼狗屁輪回道?
它跟所有那些秘境、洞府、空間,本質上根本沒有區彆,它不是形成了新的道,才獨立。而是用什麼東西,強行阻隔天道的窺探,才表麵上看起來獨立。
所以,他們原先關於輪回道的推斷......
也同樣做不得數了。
“當真是你我想多了不成?千幻縱容仿生妖Npc殘殺新人,就隻單純地為了篩選玩家?我以為在外界,邀請函、通行證這些東西造成的險惡環境,已經是考驗了。”
師如月搖搖頭,輕聲道:
“也許大方向是對的,但中間有什麼細節出了紕漏。不必在意,該清晰的事情,遲早會清晰的。”
正說著,師如月感知到阿空的氣息靠近,便散去了結界。
“姐姐!我回來啦!”
阿空咻的一聲撞開門衝到師如月跟前,才堪堪站穩,就又嘔地一聲,吐出個人來。
“又見麵了,二位。”
正是海神臨淵。
她親自來了。
“嗚!姐姐!你都不知道阿空為了見到她有多不容易!”
阿空抱著師如月的腿,指著臨淵就開始哭唧唧地開始控訴。
“阿空在海岸邊喊話,她不理我!我瞬移進海底,她直接就給我丟出來了!”
臨淵沒好氣地瞪了阿空一眼,道:
“我又不認識它,怎會知道它是你的契約獸?它在岸邊鬼喊鬼叫時,我正入了一對有情人的夢,根本沒聽見。它也並非是我丟出去的,而是被海中結界判定為闖入者,彈出去的!與我一點乾係都沒有!”
“反而是它,它被彈出去後,吞了我用來迎有情人入海的輕舟!之後來參加考驗的有情人,來一對它吞一對,來一對它吞一對!”
臨淵不說還好,一說阿空更委屈了。
“嗚嗚嗚!不這樣她能出來見我嗎!好不容易盼到她出來了,她還揍我!”
“我以為你來砸場子的,能不揍你嗎?”
師如月拍拍阿空的頭,無奈道:“所以,你就將她直接吞進肚子,帶回來了?”
沒等阿空發話,臨淵先搖頭否認了。
“是我自己要來的。這孩子在纏鬥途中,就同我解釋清楚了它來找我的原因。我同它一起回來,是因為畫像上的布雨,似乎,是我失蹤多年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