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青雲眼中盈滿笑意，輕聲道：
“早該如此了。”
千軍萬馬奔襲而至，呐喊聲震天動地。
而他，一人，一劍。
身姿如鬆，戰意濤濤。
於是，今日之戰終於到達高潮。
他的劍，總是十分優雅。
翩躚的衣袂，如瀟灑寫意的畫卷。
他遊刃有餘地穿梭在一眾沙兵之間，劍意好似矯矯蒼龍，所過之處，皆是殘兵敗卒。
那些原本就縮在樓宇裡的沙族，見勢不妙，更是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哪裡才好，戰戰兢兢，唯恐被殃及。
也不過短短半炷香的時間，戰場上尚有活動能力的沙兵，就隻剩寥寥數者。
但他們還梗著脖子在叫囂。
“你到底是什麼人！”
“就算你暫時控製住了我們又如何？過不了多時，冰一化，又是好漢！整片沙漠都是我們的地盤，你以為跑得出去嗎？”
“你的符總有用完的時候！靈力也有用儘的時候！識相的話，就現在給爺爺們跪下磕頭道歉，興許到時候還能賞你個痛快！”
諸葛青雲歎了口氣。
收了劍，狀似後怕般退了兩步。
“這可如何是好？若依照諸位所言，在下今日橫豎都難逃一死了。”
“你現在才知道怕嗎？！太遲了！”
諸葛青雲似是笑了一聲，微微側眸，餘光瞥向暗處，語調溫柔：
“夫人以為呢？”
眾沙兵登時心頭一顫！
“不好！他還有同夥！”
“吵鬨的獵物，會死得更快喔。”
是動聽到令人沉醉的女聲，漫不經心的語調間，卻是藏都藏不住的邪魔之氣，單隻這樣輕飄飄一句，便感覺有什麼緊緊攥住了心臟，沒來由地恐懼。
沙兵們僵硬抬頭，便見大約四五米高的距離，那女子堂而皇之地曲腿坐在窗框上，一派悠哉，早不知在上邊看了多久。
而她手中，一整疊符紙，已經燃儘。
沙兵頭領瞳孔狠狠一縮。
“跑——”
遲了。
符紙的灰燼如雪花般飄散而下，觸地的瞬間掀起衝天火幕。
火光中，師如月輕輕垂下眼睫，幽幽哼著不知從哪兒聽來的鄉間小調。
嗓音悠揚宛轉，帶著絲絲縷縷的笑意，配上此情此景，生出許多詭譎的美感。
諸葛青雲從另一扇窗子翻進來，緩步走到師如月身側。
“夫人，該走了。”
師如月抬眸，對上他的目光。
“你倒是喚得順口。”
諸葛青雲勾了勾唇。
“讓我過過嘴癮也好。”
師如月不置可否，嘭的一聲化作黑霧消散。
“走吧。”
諸葛青雲點點頭，也隨之運氣，三兩下便飛身躍上深坑。
但深坑之上，他四下環顧，卻沒看到師如月的身影。
“在尋我？”
熟悉的聲音猝不及防在耳畔響起。
她站在他身後，離他極近，許是他自身體溫向來冰冷的緣故，這一刻，隔著一掌之寬的距離，他都能隱約能感覺到從她身上傳達過來的暖意。
諸葛青雲眸光微閃，略有些不自然地轉身，卻不料師如月更近一步地靠了過來，與他抱了個滿懷。
他有些受寵若驚。
哪怕同一時間，師如月的手，毫不猶豫地貫穿了他的靈府。
鮮血瀝瀝落下，他聽見她幾乎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
“我討厭變故。”
師如月下顎輕輕抵在他肩頭，眸中一片沉寂。
“所以，回你的未來去，彆再來了。”
聞言，諸葛青雲卻是一怔，隨即眼中兀地迸發出璀璨光彩。
連靈府處傳來的劇痛都恍惚全然消褪。
“看來，我與阿月是命中注定的。”
他笑。
一句變故，如此隱晦，但諸葛青雲還是領會到了其中真意。
她在說，她的心亂了。
若放任發展下去，她受他的影響隻會越來越深。
所以，她選擇將變故扼殺在搖籃。
可這又如何呢？諸葛青雲隻覺得歡喜。
數萬年前的阿月，也會為他心動。
他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也許吧。”
意識消散前，他聽見師如月如此應道。
......
這個節點的師如月，的確瘋魔。
喜怒無常，暴虐無道。
但容易被忽視的是，這也是她曾經最熱烈最率性之時。
數萬年前，未經曆過九幽煉獄淬煉的她，那顆心無比鮮活。
麵對諸葛青雲，心動，也變得如此輕易。
但是——
書中所言，情愛會使人變得軟弱。
她絕不接受軟弱的自己，也不容許有朝一日，自己變得破綻百出。
遠古時期的師如月，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會愛他，但會在愛上他之前殺死他。
曆經九幽之變的師如月，心中空無一物。她厭倦了一切，無所欲，自然也無所愛。即便那個人是他。
作為人類活過一世，又重新回到神隱大陸的師如月，沾染了人性，長眠的心也在慢慢複蘇。
情愛便不再是避之不及的禁忌。
而是照進迷惘的曙光。
命運的安排有時就是這樣巧妙。
說一句命中注定，又有何不可？
......
諸葛青雲再次在四方塔頂層醒來。
醒來時，整個四方塔都在震動。
轟隆——轟隆——
伴隨一聲聲巨響，震動也愈演愈烈。
諸葛青雲第一時間垂眸去看懷中的師如月，她仍睡著，呼吸均勻，並無異樣。
見狀，他這才鬆了口氣，皺著眉問臨淵：“什麼情況？”
臨淵焦急地在邊上來回踱著步，聽他出聲才發現他醒了，忙走過去。
“是斯蘭大人！他獨自從通道去負一層了！”
“說清楚些。”
臨淵緩了緩，平複了情緒才再次開口：
“距離師姑娘昏迷已經過去半日，再有一個時辰，便到子時。屆時四方塔開，我們就隻能被強製傳送出去。而如今我們行動已然暴露，四方塔外又有千幻派人設伏，一旦出去，再想查四方塔，便難了。”
“時間緊迫，斯蘭大人覺得枯等無益，便決定先去負一層探探。然而，半炷香後，四方塔便開始異動。”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得而知。”
諸葛青雲眸色微沉。
這種情況，若放在平時，他會覺得刺激有趣，越亂他就越高興。
但現下師如月未醒，他不願看到任何事端。
“你且去看看情況，不要莽撞。有什麼也先及時上來彙報。”
“那師姑娘怎麼辦？”
“阿月不希望我再去，我便不去了。她會醒來的，我信她。”
“好！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