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佩孚、馮玉祥，這可都是眼高於頂的人物！北洋裡麵能入得了他們倆法眼的，又能有幾人？現在居然和常瑞青這個後起之秀稱兄道弟起來了！常瑞青忙不迭地招呼兩人屋裡麵用茶，自己也緊跟了進去。其實今兒他是新郎官兒，照例招呼一下就可以了，沒有讓新郎官陪著聊天的道理。不過常大軍閥也不管這套，結交吳佩孚、馮玉祥的機會是怎麼也不能錯過的。屋子裡麵還有幾個北洋軍官，都是北京城周圍駐軍和陸軍部裡麵的，其中那個第13師的團長李金寶也在，他今兒代表李進財來的，還特意送上了一份厚禮。吳石和趙振也在這裡，正陪著一票北洋軍官在說話，看見常瑞青他們走進來，都紛紛起立拱手行禮，好一陣的寒暄才各自落座下來。“耀如老弟，”這時就看見吳佩孚一臉嚴肅，對常瑞青點了點頭：“我聽說老弟向徐又錚、段芝老進言，要趁著俄國內亂的機會出兵收複外蒙，還讓31混成旅的補充團加入收複外蒙的軍隊，有沒有這回事情？”常瑞青問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吳佩孚能瞧得上自己這個小輩，原來是因為這事兒。他一臉鄭重地點點頭：“確有此事，俄國發生革命對咱們來說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此時不收複外蒙，將來是要追悔不已的。”吳佩孚一笑，冷冷道：“可是你為什麼要提出向日本借力的建議？讓日本人的勢力介入外蒙，豈不是前門驅虎後門引狼嗎？”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現場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了，常瑞青卻是無奈地苦笑一下：“日本這匹狼，我們不招他們也要來外蒙的！與其那樣，不如就向他們借一下力，早點把外蒙收回來……俄國革命可不會沒完沒了革下去！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寬裕的。”吳佩孚微微皺眉，好像在仔細分析著常瑞青的回答。北洋中央對外的膽子是很小的，如果沒有日本人撐腰，外蒙的事情還有的好拖延，絕對不會快刀斬亂麻，沒個兩年彆想辦下來！到那時沒準俄國的內亂早就結束了……常瑞青的這個答案有一定道理，不過也不是特彆充分。馮玉祥卻忽然歎了一聲，插話道：“為什麼非要是日本呢？中國的事情儘可以有自己的辦法，英美列強也可以聯絡，何苦找一個這麼近，野心又是路人皆知的東洋霸主呢？遠交近攻的道理，耀如老弟不會不明白吧？”聽了馮玉祥的話，屋子裡大部分的人都紛紛點頭，好像頗為讚成的樣子。常瑞青卻在心中苦笑：“英美列強要真能指望得上，這國民政府也不會跑到台灣去了！誰都知道你馮玉祥現在是親美的，還經常去美以美會的教堂聽講，可為什麼日後又親了蘇聯呢？還不是美國人的援助靠不住！”常瑞青苦笑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吳佩孚，搖了搖頭道：“煥章將軍，正因為日本人對中國有野心，所以他們才舍得投入！英美對中國野心不大，所以投入也不會多，反應更是遲鈍無比……對於外蒙，他們或許還要更多考慮俄國的態度！如果咱們向英美求助，他們是不會支持咱們在歐戰結束之前動手的！可要是等到歐戰結束，還有沒有機會就兩說了！”他端起茶盞，抿了口茶，順便又掃了一眼屋內諸人，包括吳石在內，都是一臉猶疑。常瑞青笑了笑，接著道：“也許諸君覺著俄國內亂未必那麼快結束，或許到歐戰結束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打完呢！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就更應該聯絡日本了！咱們中國之所以招日本覬覦，就是因為內亂！如果俄國也亂起來，遠東、東西伯利亞有六百八十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人口稀少資源豐富，日本人能不眼紅？咱們也應該把日本往那裡引……如果日俄結了死仇，咱們中國可就能高枕無憂了！”…,吳佩孚這才點點頭，再看常瑞青的眼神，難得出現了一絲欣賞。眼下中國的各路軍頭，還有政治人物，還真沒有敢這樣算計列強的！可是嘴上仍然沒有完全鬆口：“外蒙又沒有什麼武力，要收複那裡，我的第六旅就足夠了！日本人不過是口頭支持，就能從外蒙獲得權益，實在是個賠本買賣！”常瑞青抬眼掃了下吳佩孚，反問道：“外蒙易取難守，而且地廣財窮，供養不了大軍，也沒有什麼發展前途……你子玉將軍難道願意永鎮蒙疆嗎？”不等吳佩孚回答，他又歎了一聲：“兄弟我是不肯的！否則以兄弟的一個混成旅，足以保住這片國土，倒也不用借日本的勢！”吳佩孚默然無語，他就算肯永鎮蒙疆，曹錕也不可能答應把第六旅扔在外蒙古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至於馮玉祥，也低著頭不說話。漂亮話好說，一輩子在外蒙古可不好玩。他和陸建章眼下謀劃的目標可是安徽督軍！不是外蒙古都統……常瑞青淡淡一笑，轉了個話題：“子玉將軍、煥章將軍，兩位都是我北洋前輩，軍中翹楚，此次南征一統中國自然是少不了二位將軍的……等到咱們中國統一起來了，還怕日本人那點野心嗎？就算現在讓出去的權益，也總有辦法收回的！不知二位以為如何？”“那是自然！”馮玉祥斬釘截鐵地道。他在曆史上可是北洋裡麵“主和派”的出頭鳥，也不知道眼下到底有沒有主和的心思？“但願如此吧！”吳佩孚沉沉一笑，好像對南征的興趣不高。他的眼中隱隱有一點擔心的神色，這幾年他一直就在同西南勢力戰鬥的第一線，可以說是無役不予，對西南軍隊的實力是再清楚不過了。雖然他們在總體上是不如北洋軍的，可是雙方戰力的差距卻在漸漸縮小！而且北洋軍裡麵最厲害的，也不過是清末練出來的五個師（北洋第一鎮是八旗老爺兵，不中用），現在都已經分駐各地，有了自己的地盤，大多已經開始享清福了！其中第二師、第六師是馮國璋的親信所控製，一個駐紮湖北，一個在江蘇，肯定不會真正出力。第四師、第五師雖然是段祺瑞的人所掌握，可是他們就願意離開山東、浙江去和西南硬碰硬嗎？現在北洋諸雄都家財萬貫的富家翁，西南那裡，倒多是赤著腳的窮光蛋！讓富家翁去拚窮光蛋，這一仗怎麼看都有點懸呢！屋子裡麵，三個北洋旅長已經談完了正事兒，剛開始要互相恭維戴高帽子的時候，就聽見外麵有人通傳的聲音：“陸軍次長，徐樹錚中將到！日本駐華公使館武功阪西利八郎少將到！”阪西利八郎和徐樹錚一塊兒來了？常瑞青心裡苦笑，看來自己是逃不了一頂親日派的帽子了！不過也不好怠慢，連忙衝一屋子的貴客拱了拱手，說了聲：“少陪。”就硬著頭皮微笑著走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