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列沿著遠東州鐵路北上的專列的某一節車廂內。現在的氣氛莊嚴得出奇。日本攝政皇太子裕仁親王就坐在這節經過特殊改造的車廂裡麵,仔細甚至有些好奇地打量麵前這幾位“少壯”派軍官。說他們少壯其實也不確切,這裡的幾位年輕一點的都已經三十大幾快奔四的人了,最年長的荒木貞夫都已經有四十五歲了!不過和裕仁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平日可以接觸到的那些老掉牙的日本軍人相比,這些人還真是夠少壯的。而這些少壯派和那些老掉牙的家夥最大的不同,還不是年齡上的差距,而是思想觀念大不一樣!如山縣有朋、東鄉平八郎這樣的老家夥,雖然表麵上對大正天皇還有裕仁皇太子也是恭恭敬敬的,但是骨子裡並沒有真把這二位當神。就算是被日本人自己捧上天的明治大帝,在他們這些經過幕末風雲的人物看來,也就是這麼回事——一個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在天皇老子讓倒幕派公卿謀害以後被捧出來當招牌,英明神武什麼都是吹出來的。真正英明的是伊藤博文,大久保利通,山縣有朋這些當大臣當將軍的。不過眼前這些三四十歲的日本陸軍軍官就不知道這些了,他們都是80後(1880年前後出生的),從小就接受忠君愛國的洗腦教育,天皇和身為未來天皇的裕仁在他們心目中就和神一樣的偉大。裕仁現在就從眼前的幾個少壯派軍官身上感覺到了這種發自內心的崇拜,這種感覺還真有些讓人飄飄然啊。“殿下,這幾位都是我大日本皇軍的精英,天皇陛下最忠誠的武士。他們是荒木貞夫少將,小畑敏四郎大佐,永田鐵山大佐。板垣征四郎大佐,土肥原賢二大佐,東條英機中佐。”說話的是陪同裕仁訪俄的閒院宮載仁親王,從滿洲和鮮卑利亞大敗而回後,這位年紀並不算大的元帥就光榮轉入預備役了。不過人家到底是親王,而且輩份極高是裕仁爺爺一輩的人物。所以一個參議的名分怎麼都要給的,平日進出皇宮也是極為方便的,再加上他和下麵的不少大佐、中佐都挺熟悉的,於是漸漸地就成了這些少壯派軍官和裕仁皇太子之間的聯絡人了。這回更是安排其中幾個骨乾分子作為裕仁的隨員同一起去蘇聯訪問。不過這些人雖然都在隨員名單裡麵,但也不是立馬就能見到裕仁的。一直到裕仁從鹽鋪(海參崴)上了直達蘇聯的火車,載仁親王才找到機會支開了田中派來監視裕仁的北一輝,然後將這些少壯派精英一一介紹給裕仁。現在載仁每喊到一個名字,就有一個熱淚盈眶的家夥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朝裕仁鞠躬行禮。這個彎腰的角度,還有臉上虔誠的表情讓裕仁都十分滿意——看上去都是大大的忠良啊!以後當了天皇一定要好好提拔這幾位。呃。回頭把他們的名字都記在小本子上,免得時間長了給忘了……等載仁把這幾個人都介紹完了以後。裕仁皇太子就慢悠悠地開口說話了:“眾卿都是我皇軍精英。皇國的未來就看眾卿的努力了。”“臣等惶恐!”下麵的人異口同聲說。這是套話,裕仁也聽膩味了,他點了點頭。“爾等都是忠良之士,我是知道的,今天你們有什麼真心話要對我說嗎?這也是你們前來的目的吧?”話當然是有的,而且還很多!但是當講不當講就不知道了?幾個少壯派軍官互相打量著。都想著怎樣開口,最後還是在那位在曆史上有日軍第一大腦之譽的永田鐵山先打破了沉默:“下官有話要說,下官以為,目前帝國所執行的南下國策有好高騖遠之嫌!”“放肆!”載仁親王裝模作樣的訓斥了一句。裕仁則笑著擺擺手。示意永田繼續往下說。“早在2000多年前的支那戰國時期,秦相範睢就提出了遠交近攻作為秦的軍事外交路線的基礎,這也是從古至今世家各國對於軍事外交的一個基本原則。而帝國如今之國策,卻明顯背離了遠交近攻的原則,放棄了自明治以來‘近攻’的對象支那,將擴張的目標轉向了遙遠的南洋……而實行如此國策的理由,居然是害怕支那同赤俄聯手,實在是荒唐之至!”“荒唐之至?為什麼啊?”裕仁有些不解地問。“帝國陸軍在鮮卑利亞乾涉戰中聯赤俄一國尚且不敵,又如何能力敵支那赤俄兩國呢?”“殿下隻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永田鐵山大聲解釋說。“根據下官這兩年的反複研究,鮮卑利亞乾涉戰之敗並非在於赤俄強大,而在帝國擴張方向有誤!帝國放棄了明治大帝以來堅定不移所執行的以滿蒙為帝國生命線的政策,轉而與俄國爭奪遠東州和鮮卑利亞,還錯誤的將支那當成侵俄的盟友!而鮮卑利亞之敗的最大原因,恰恰是支那這個盟友的暗中背叛!赤塔之敗和滿洲裡之圍都是支那人的陰謀!因此帝國不能再將支那這樣陰險的敵人當成盟友啦!”“那赤俄可為盟友?”裕仁問。“赤俄同樣居心叵測,不可倚為盟友。”“永田卿,你的意思是帝國應該以誰為友?以誰為敵呢?”“帝國應該抗俄支,聯英美。絕不可反其道而行之!”聽到這裡,裕仁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永田的話他已經聽明白了,這是要讓日本放棄領導世界甚至是領導亞洲的夢想,去充當英美遏製中國、蘇聯的工具啊!“永田君此言差矣!”永田鐵山的話音剛落,日本駐蘇聯大使館武官荒木貞夫少將就大聲開口反駁起來了。“赤俄居心叵測,英美就不是居心叵測嗎?而且現在英美兩國根本就不是一條心,帝國隻能二選一,要麼聯美、要麼聯英,絕沒有同時聯合兩者的可能。再說,現在英法等老牌列強的衰弱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了。而波蘭——東普魯士戰爭的結果已經告訴我們蘇聯陸上力量的強大!我們怎麼能放著日益沒落的英法的殖民地不取,反而將目標指向強大的蘇聯呢?”“帝國的擴張目標不是蘇聯,而是支那的滿洲!”永田鐵山堅持道。“遠東州和滿洲本為一體,帝國隻要同時將這兩塊地盤控製在手中,就可以奠定萬世之基業了!在完成對遠東州和滿洲的開發之前,帝國不應該再尋求新的擴張。”“永田卿,你的意思是聯俄攻支?”裕仁問。“帝國應該有獨立擊敗支那奪取滿洲的決心!”永田說。“而且隻要帝國將發展重心轉向陸軍,皇軍也有足夠擊敗支那陸軍的實力!”他上前一步,朝裕仁深深鞠了一躬,大聲道:“殿下。帝國必須要儘快改變錯誤的國策,如果等到支那完成2個五年計劃,帝國就沒有一點機會了!”對於中國正在實施的重工業計劃,裕仁所知道的也不多,日本的報紙上不怎麼宣傳。內閣也沒有這方麵的報告送上來。他扭頭看了眼閒院宮載仁,載仁則指了指在場的土肥原賢二。說:“土肥原君是中國通。由他來向殿下說明吧。”裕仁點了點頭。土肥原剛想開口說話。突然就聽見小畑敏四郎插了句嘴:“火車怎麼停了?”被他一說,這裡其他的日本鬼子才發覺,本來咣當咣當行駛的列車果然已經停止不動了!這可實在有些反常了。“東條君,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閒院宮載仁打發這裡軍銜最低的東條英機出去打探情況。然後又朝土肥原擺了下手,示意他說話。“殿下!”土肥原賢二皺著眉毛說。“下官以為,用不著到中國完成兩個五年計劃。等到1927年,中國第一個五年計劃完成的時候,帝國就無力戰勝他們了!因為中國這幾年以及第一個五年計劃中都非常重視軍事工業的發展,而陸軍所需要的槍炮彈藥以及生產它們的原料更是重中之重!根據情報部門估計。等到中國的一五計劃完成後,他們的工業將有可能支撐500萬到600萬陸軍作,而他的人口又決定了他們擁有幾乎無儘的兵源……所以下官建議,如果要打敗中國,最好還是拉上蘇俄。”他的話才說完,東條英機就氣急敗壞衝了進來,大聲嚷嚷道:“殿下!殿下!支那人剛剛襲擊了遠東鐵路線!鐵路運輸已經中斷啦!”“納尼!”裕仁一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愣了下,然後就麵如死灰,用顫抖的聲音喃喃道:“這、這、這下可怎麼辦?中國人打過來了!遠東州還能保住嗎?啊呀,這裡離開中國邊境很近啊!這下可怎麼辦?遠東軍司令部派部隊過來了嗎?我可不能當俘虜啊……”說著就要用顫抖的手去拔自己挎著的武士刀,不知道是不是想切腹?“殿下不要慌,殿下……”閒院宮載仁也是一頭冷汗,他心裡麵其實比裕仁還要慌張!現在遠東軍的部署他是知道的,攏共8個師團,而且由於現在中日俄三國關係緩和,部隊都是和平時期的編製,滿員率不過五成,也有是十萬出頭一點的兵力。其中六個師團沿阿穆爾河部署,一個師團守幾個大城市,還有一個守中日邊境——如果中國人要搞突然襲擊這點部隊肯定不夠人家塞牙縫的,而且鐵路線又那麼靠近中國邊境!這下真是慘了,自己是親王,又是鼓動皇太子訪蘇的罪魁禍首,怎麼有臉當俘虜?看來隻好切腹了,早知道這樣舒舒服服在東京呆著多好啊……“諸君,現在正是保衛皇太子,為國儘忠的時候!”板垣征四郎是素以勇猛著稱的,在滿洲裡戰役的時候,當時身為大隊長的板垣還親自帶領部隊打過萬歲突擊!這會兒他也拔出自己的東洋刀,擺出一副準備拚命的架勢。被他這麼一咋呼,車廂裡的其他日本軍官也都拔出軍刀聚攏在裕仁身邊,看上去大概是要用血肉之軀保衛這個皇太子吧?裕仁的心中滑過了忠臣這個詞,這裡幾個少壯派軍官果然都是忠君愛國的呀!可惜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了……“東條,到底出來什麼事?真的是中國人打過來了?”永田鐵山的腦子到底是好使一些的。成為裕仁訪蘇的隨員之前,他就在遠東軍當高級參謀。遠東軍根本沒有得到任何中**隊的動員和集結的情報,也沒有發現任何要打仗的跡象,戰爭怎麼可能就這樣憑空打起來呢?“這個……”東條愣了下,有些茫然的搖搖頭。“具體的情況不大清楚,隻知道前麵的鐵路線被中國武裝人員襲擊,遠東軍司令部讓咱們暫時停止前進……”“八格!遠東軍司令部沒有說打仗,你怎麼……”永田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來東條好像也沒說打仗了,剛才是裕仁皇太子在瞎咋呼嘛!“那麼說這是一場卑鄙的恐怖襲擊!目標是皇太子殿下嗎?真是太可惡了!”土肥原賢二也反應過來,他一邊把軍刀插回刀鞘。一邊咬牙切齒地罵道:“這些支那豬,就會乾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一定要狠狠懲戒!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對!不能放過暴支!”“一定要嚴懲暴支!”“聯合赤俄向暴支開戰!”車廂裡麵頓時又響起了一片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音。……“先生!先生!快點醒醒!”常瑞青的香甜睡眠就被孫月薰用帶著哭音的喊聲給吵醒了。此時他所乘坐的海天號重巡洋艦正航行在浩瀚的印度洋上。“發生什麼事情?”常瑞青打著哈欠從床上坐了起來,過了十幾秒鐘才從濃重的睡意當中清醒了過來。他的目光在屋子裡麵掃了一圈,就看到孫月薰還有白崇禧兩個人都站在他的床前。孫月薰的臉色慘白,額頭上還不住滾下汗水。白崇禧也皺著眉毛。臉色非常陰沉。常瑞青感到事情有些嚴重,吸了口氣發問道:“健生大哥。怎麼回事?是不是國內有什麼變故?”白崇禧沉聲道:“不是國內。是日本!出訪蘇聯的日本皇太子在伯力附近遇刺!日本人指責說是我們的人乾的!”“裕仁死了?”常瑞青的臉色也有點難看了。“沒有,聽說是誤中副車,襲擊者根本沒有傷到裕仁分毫。”常瑞青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光著腳在艙房裡麵走了幾步。“日本遠東軍有什麼動靜嗎?有沒有進攻的跡象?”“沒有,目前還沒有。”白崇禧說。“不過他們的國內有些群情激憤,恐怕……”“傳令。東北方麵軍一級戰備,陸軍實行一期動員計劃!”常瑞青陰沉著臉就下達了備戰的命令。白崇禧和孫月薰兩個都吃了一驚,白崇禧說:“耀如,這可是火上澆油啊!”常瑞青擺了擺手。“你聽我的沒錯!對日本人絕對不能軟。否則他們肯定要得寸進尺的。告訴郭茂宸(東北方麵軍司令官),如果日方敢於挑釁就堅決還擊!挑釁就還擊!沒有什麼不能先開第一槍的說法!”他稍稍頓了下,又說:“健生大哥,你搭應瑞號馬上回國去主持大局。不要走南中國海了,走緬甸回去,讓空軍總局派飛艇到仰光接你。”白崇禧重重點了點頭,說:“耀如,事情真的有那麼嚴重嗎?真的有可能打起來?”常瑞青蹙著眉毛思索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但是打仗的可能性不能排除,所以我們必須立足於大!對了,襲擊到底是由誰發動的?有消息嗎?”“電報上說是由朝鮮獨立軍的人乾的。”白崇禧回答說。常瑞青微微搖頭表示不解。“哦?那日本怎麼指是咱們做的?”“好像是被俘的朝鮮人供認的。” 白崇禧說。“現在就知道這些,再過一段時間可能才有更確切的信息過來。”常瑞青走到白崇禧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擠出一點笑容。“健生大哥,你趕緊去傳令,然後準備一下就上應瑞艦吧。”白崇禧行了個軍禮就轉身走了出去,常瑞青也沒有一點睡意了,他背著手在那裡轉圈。眉頭皺得緊緊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孫月薰將艙室的門關了起來,走到常瑞青身邊柔聲道:“先生,不會真打起來吧?”“打不起來的。”常瑞青看著小臉慘白的孫月薰,微微一笑。“他們這兩年在大辦海軍,咱們這兩年則把軍費往陸軍上砸,現在國防軍陸軍可比四國戰爭那會兒強大多了,彆說是拚人數就算拚火力也已經遠遠強國日軍了!現在咱們師一級都配屬了炮兵團,軍一級有重炮團,還有約22個獨立炮兵團,整個陸軍有102個炮團,裝備了3600多門大炮,而且陸軍的庫房裡麵還另外儲備了一千多門大炮。反觀日本,這兩年的軍費主要花在海軍上麵。他們的陸軍實力還沒有恢複到四國戰爭之前,擁有的炮兵聯隊的數量之有我們的三分之一……所以戰爭是打不起來的,田中不是蠢人,他知道日本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