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隻小鬼,幾十張嘴,如果厲鬼置之不理,很快就會被咬的遍體鱗傷。我趁他分心的工夫。用力的一掙,從他手中逃了出來。厲鬼大顯神威,攀附在他身上的小鬼經不住一個回合,就被撕扯下來了。可是這些小鬼也打出來了凶性,被扔在旁邊之後。又重新衝了過去。我見狀大喜,看來今天從這裡逃出去。大有指望了。我正在高興地時候,厲鬼忽然朝我衝過來了。小鬼們有一半躺在了地上,另外一半正抱胳膊抱腿的和他糾纏。他騰出一隻手來,不斷地撕扯小鬼。而另一隻手,始終繞著我轉圈,要將我抓住。布扔妖劃。我試著反擊,發現軟綿綿的,根本用不上力氣。我現在的力量,不僅比不上有肉身的時候,甚至比不上一個單純的魂魄。我一邊逃跑。一邊著急。我想從紙人中逃出來。單純以魂魄的力量與他打鬥,可是我根本辦不到。我繞著屋子跑了兩圈。厲鬼的手始終在我身後一尺遠的地方。我被他追的心慌。心想:這下我可倒黴了。厲鬼本來安安穩穩的吞噬小鬼,我壞了他的好事,今天他是非殺我不可了。忽然,我腳下一絆,踩到了一隻小鬼。就這麼一踉蹌的工夫,我又被那隻手緊緊地抓住了。厲鬼一言不發,抓著我放到了蠟燭上麵。火苗一下就竄起來了。一張紙一旦燒著了,燃燒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眼之間。大火就將我包圍,不可能再有挽救的餘地了。厲鬼放心的將我扔在地上。然後開始痛揍周圍的小鬼。他一邊與眾鬼打鬥,一邊凶狠的說道:“小夥子,被火燒的滋味怎麼樣?你會被疼得魂飛魄散。大火熄滅的時候,你的魂魄也就不複存在了。”我躺在地上,不住的掙紮,翻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眼睛看到的,身子感受到的,全是大火。那些火苗像是幾寸長的小刀一樣。千萬把刀先是紮進我的身體裡麵,然後將我的肉剜出來。我疼得慘叫不已。原來被火燒死的感覺,和淩遲一樣。被劊子手淩遲的時候,還有幾秒鐘的間歇,可是被大火燒死,這種疼痛連綿不絕,一浪高過一浪,我真的要疼死了。大火開始熄滅了,而我的魂魄也越來越虛弱。我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灰飛煙滅,我這次可真的是灰飛煙滅了。可憐,可憐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據說人在臨死的時候會回顧自己的一生,可是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得到,就此消散了。我死了。一切都歸於平靜。沒有任何聲音,也就無所謂安靜與吵鬨。沒有任何光線,也就不必區分光明與黑暗。沒有任何物質,也就無所謂空間與時間。佛講涅槃,清涼寂靜,惱煩不現,眾苦永寂。難道指的就是現在的感覺嗎?實際上,我的大腦已經不再運轉了,我周身被一種幸福感、滿足感所包圍。不必吃喝思考,沒有生老病死。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永恒的呆著,所謂極樂,不過如此。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因為這時候的我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我看見頭頂上出現了一道光。這道光很亮,可是我卻不覺得刺眼。光線逐漸的擴大,漸漸地變成了光柱。我盯著它,一動不動後,這光柱變成了一扇門。從門裡麵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這聲音勾引著我,讓我走進去看看。我躺在這方空間中,有些猶豫。一邊是喜怒哀樂,愛恨情仇,滾滾紅塵,多姿多彩的人世間。一邊是沒有痛苦,沒有失望,永恒的安靜與幸福。開始的時候,我想要留在這裡,繼續享受那種感覺。但是漸漸地,我的眼前出現了這一生的景象。我經曆的大大小小的事。有一顆不安的種子在我心裡麵生根發芽,漸漸地,長成了參天大樹。我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我開始想象塵世間了。剛才我還覺得這個地方安靜祥和,值得永遠留下來。但是這時候,我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絲厭煩,覺得這個地方太無聊了。於是我站起身來,向那扇門走去了。等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心中一動:永恒的安寧?難道這裡是神佛所說的那種境界?道士和尚為了修煉到這種無欲無求的境界,往往耗費幾世的光陰。我現在輕而易舉的達到了,為什麼要走?我隻是猶豫了一秒鐘而已,就跨進那扇門裡麵去了。我的理由很簡單:這境界確實很高,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我走進那扇門中之後,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我眼前亂晃。我看見一團團的光暈,但是又看不太清楚。我蹲下來,揉了揉眼睛。等我再看的時候,發現那光暈漸漸變得清晰。他們像是一團團的燭光。終於,我的眼睛完全睜開了。我看清楚了這個世界。我看見天邊的月亮,我看見街邊的路燈。沿街生長的一排槐樹。以及圍著我的一圈蠟燭。我長舒一口氣:“我好像是活過來了。”薛倩就蹲在我身前。他聽見我歎了口氣,連忙向我看了過來,隨後,他大聲地叫道:“醒了,呂老道,他醒了。”隨後,我看見呂先生從旁邊跳過來了。他穿著芒鞋,披著道袍,頭上戴著道冠。一手拿著桃木劍,另一手還捏著道符。這幅樣子讓我有些驚奇。因為很少看見呂先生穿的這麼整整齊齊。但是很快我又明白過來了。呂先生打扮成這樣,估計是在救我吧。他做事向來隨意,這一次這麼隆重,看來我這條命想要救回來,很不容易。我想到了他救人,隨即又想到了我是怎麼出事的。所以我把到嘴邊的謝字收了回去。改成了一句:“呂老道,你把我害的好苦。”呂先生臉上有些愧疚的神色,他說道:“哎,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真是對不住了。我以為吐兩口血就好了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已經被染紅了一大片。這豈止是吐了兩口血?我有氣無力地指責他:“你這次害我害的太狠了。你騙我說魂魄在**裡麵。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你把我的魂魄勾出來了,塞在紙人裡麵了,對不對?”呂先生驚訝的看著我:“這話是怎麼說的?我什麼時候乾這個了?”我苦笑一聲:“都到這時候了,你還狡辯?呂老道。這可沒意思了。”我一口一個呂老道。叫的他很惶恐。估計是看出來我生氣了。呂先生連忙坐在我對麵,說道:“我對天發誓,我當初隻是用道術,在你和紙人之間建立了一點聯係。我承認是用到了你的一點魂魄。可是這點魂魄,實在微不足道。即使出事了,也不過是吐口血,生一場大病而已。”我歎了一口氣,兩手搬著我的腿,將我做盤腿打坐的姿勢,換成了坐姿,然後又慢慢地躺下來。我太累了,根本坐不住了。身後的蠟燭點燃了我的衣服,可是我也懶得拍打了。薛倩幫我拍滅了火焰,然後扶著我躺下來了。我望著天空,指了指自己,說道:“我恐怕不止吐了兩口血那麼簡單吧?紙人裡麵,也不是一點魂魄而已吧。”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你在中途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我事先沒有預料到,所以弄成這幅樣子了。”我問道:“什麼意外?”呂先生說道:“你走進空亡屋之後,你的魂魄開始流失,向屋子裡麵湧過去,那種感覺,像是有強大的力量,把你的魂魄從身體裡麵吸出來,然後送進空亡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