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夕陽的餘暉淡淡地揮灑在熱鬨不減的街道兩旁, 給眼前這一片繁華盛世增添了幾許朦朧詩意。而在這座繁華盛景的京城中,南城的淒涼破舊與城中紅磚綠瓦的樓閣飛簷宛如兩個世界。這裡遠離喧囂浮華,變得幽靜非常。獨光捂著疼痛難忍的腹部踩在泥濘的小道上。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了先前故作的市井無賴樣, 而是多了幾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澀和稚.嫩。他痛苦的扭著臉,在心裡默默地把那兩個小鬼罵了不下十遍。就因為黑臉小鬼那一頓削, 他新收的小弟跑了,想當老大的夢想離他也越來越遠了。大家都是在這片區域混的, 一個人知道他被揍, 就等於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匆匆回到家,望著一貧如洗的家,他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過上他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呀!他忍著疼痛趴在床邊, 想從床底下翻出上次在醫館撿的跌打藥酒,聽說這藥酒賣一兩銀子呢。獨光才不承認這瓶藥酒是藥童整理藥架的時候, 他偷偷趁人不注意偷出來的。他把手伸到床底下, 摸了半天摸了個空……等等,他的藥酒呢?他再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直接爬到床底下,就見原本放置藥酒的地方早已空無一物。獨光.氣的眼珠子都紅了,連身上的灰塵都沒來得及拍, 直接跑到門口破口大罵。他覺得自己今天是真的倒黴。先是輕視了倆小鬼,東西沒撈著,反被打了一頓, 回到家想給自己抹個藥酒,藥酒竟然還被偷了。要不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他真想痛快的哭一場。太倒黴了!黎晏跟係統在牙行的帶領下來到了這片破瓦寒窯。老舊的房子在風雨的侵蝕下搖搖欲墜,黑黑的牆體上斑駁點點,空氣還彌漫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臭味。不遠處仿佛是有人在吵架,汙言穢語說的甚是難聽!係統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它有些瞧不上這個地方,無奈它方才從大佬那裡得知被它打的那個小偷就是大佬的任務人獨光。它也看過劇情,隻知道獨光是管理鬨市那塊的混混頭子,其他的劇情裡沒說,所以它哪裡知道獨光在沒混到混混頭子之前,是個小偷小摸的扒手?自知做錯事的係統主動幫大佬找到獨光的住所,打算讓大佬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然而,在踏進這個地方的那一刻,它就後悔了。黎晏對這些不是很在意,能享受那就享受,享受不了,也沒什麼關係,反正一切都隻是暫時的。三人越往裡麵走,那罵人的聲音就越響亮,黎晏眉心一沉,這聲音……他加快了腳步,就見獨光一身狼狽的站在一間屋子門口,他雙手叉腰,對著門鎖緊閉的四周罵的那叫一個暢快淋漓。清瘦泛黃的臉頰因為情緒激動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祖墳被挖的缺德玩意,偷東西偷到賊祖宗頭上來了,老子的東西”獨光罵的正起勁,突然從拐角處竄出個矮小的人,他瞪著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張讓他想忘記都沒辦法忘記的臉。“你、你你”他指著黎晏,手指因為心裡的驚恐而抖動不已。係統跟牙行緊隨其後,牙行是個中年男子,在見到獨光的瞬間,連忙擠著笑道上前道:“獨光,你在家啊,我給你帶租客來了。”說著,他朝那邊倆小鬼擠了擠眼。獨光這破屋子根本就不會有人租,當初獨光把屋子掛他那邊,他也是看在獨光去世的養父麵子上,反正隻是掛個消息,有人問就推薦一下,沒人問就算了。幾年過去,獨光這破屋子不出意外的無人問津。他還以為這屋子永遠租不出去,倒是沒想到竟然來了兩個小娃娃。既然是兩個少不更事的小孩,那自然是把人帶到獨光家了。獨光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他抖著嘴唇,艱難地開口道:“你、你你說的租客就、就是他們倆?”說完他朝黎晏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是真的不敢看那個黑臉小鬼,一見到他,他就肚子痛!黎晏察覺到了獨光的排斥,他沉默了一會兒,道:“先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如果你願意租的話,我在原有的價格上再加一倍。”獨光覺得這小鬼有毛病,看他穿著不像是窮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租房子?他搖搖頭,有些抗拒跟這倆小鬼同住一個屋簷下,就算是加錢也不行。他害怕,萬一哪天沒注意得罪了那黑臉小鬼,又把他打一頓怎麼辦?“三倍。”黎晏鎮定道。“不、不不不……”“四倍!”獨光眼前一亮,這……四倍的話那就是四兩銀子啊,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巨款,他不但可以把屋子修繕一番,還可以給自己置辦一身好的衣裳,畢竟他是要當老大的人,沒有一身拿得出手的衣衫怎麼麵對小弟,對吧?不過……他是不是該繼續裝作猶豫,看這小鬼人傻錢多,估計他還能在往上加點?黎晏默不作聲地觀察著獨光,見他已經動容,又往上加了一倍。獨光心裡一喜,看來這個小鬼是真傻,那他隻要繼續拿喬就好了。說不定小鬼能加到十兩呢?他這會兒被橫財砸的暈了腦袋,哪裡還想得起來下午被係統揍的爬不起地?!黎晏皺了皺眉,獨光這是把他當冤大頭啊,他這副明明已經心動卻始終不鬆口的表現,不就是想從他身上多拿點好處?想到這兒,他對獨光微微一笑,在獨光期待的眼神中,搖頭歎息道:“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說完,他扭頭對中年男子道:“大叔,這附近還有其他屋子嗎?價格貴點沒事,反正隻要主人家好說話就行。”中年男子也覺得獨光略貪,這倆孩子雖然看起來年紀小,但他們敢隻身離家,且沒被拐子騙了去,就說明不是好騙的。他恨鐵不成鋼的瞪了獨光一眼,指著獨光門對麵的屋子道:“這家的主人上個月搬去了城北,他們是想賣的,小兄弟想租的話,我四兩一年租給你。”黎晏順著他指的方向打量了一眼,比起獨光那間茅草蓋的屋子,很明顯對麵那間用瓦片遮頂的屋子要靠譜多了。他笑著道:“那就這麼”“等等,我租了,我租了。”他急切的打斷黎晏的話,快步走到黎晏的麵前,因著忘記身上的傷,導致他蹲下.身子時扯到了腹部的傷口,劇痛讓他的臉一陣抽.搐,他忍著罵人的衝動,哭喪著臉道:“小兄弟,好歹我們也是熟人了,你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自家兄弟,是吧!”嘿!這會兒倒是成兄弟了,剛才想坑他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我覺得對麵的屋子比你那個安全啊!”黎晏意味不明道。獨光神色一怔,這是啥意思?是嫌貴了嗎?想到這兒,他試探道:“那、那我給你降一百文?”“嗬!”黎晏一挑眉,佯裝不滿道:“算了,還是租對麵的吧,我也不差那麼點銀子。”獨光臉色一陣扭曲,最近京城治安嚴謹,他已經好久沒做生意了,連飯都吃不飽。獨光現在悔的在心裡默默留下兩行淚,他剛才矯情個啥玩意,見好就收不行嗎?明知道這倆小鬼不是個東西,還企圖從他們身上得到好處,他咬牙道:“三兩,不能再少了,再少……”“二兩!”黎晏鎮定道。“噗……”係統在一旁心災樂禍道:“真當大佬的便宜有那麼好占的?”獨光頹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撓了撓臟兮兮的頭發,懊惱道:“二兩就二兩,不過你得先交兩年,不然我不租了。”黎晏見好就收,當場交了銀子,不給獨光反悔的機會,然後在獨光懊悔的眼神中走進了他家。從外頭看的時候,黎晏就不指望屋內能好到哪去,可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年紀的獨光有多貧窮和……懶惰!家徒四壁就算了,畢竟生活在這裡的人,他也沒指望貧民窟裡藏著個金疙瘩,可那一屋子的灰層和蜘蛛網,還是讓他嫌棄的皺起了眉。“你……你可真懶!”獨光一臉無所畏懼,反正租金已經給了,誰叫這小鬼在掏銀子前沒有事先進來看一眼,他厚著臉皮道:“我平時要在外麵做生意,又沒娶親,哪有時間清掃。”係統鄙視道:“就你?還做生意,怕是去偷吧!”獨光冷哼道:“偷怎麼了?那也是我的本事,如果我被抓到了,被打死,那是我活該,沒被抓到……那被偷的人活該!”係統自覺它的臉皮已經是無敵厚了,可跟獨光比起來,它才發現,還是它見識太少。就因為沒見識,所以才限製了它的想像!黎晏在屋內環視了一圈,見屋內隻有一張床,忍不住問道:“我們睡哪?”獨光瞪了係統一眼,這才滿不在乎的應答道:“屋子裡就一張床,你說呢?”“不要,你身上這麼臟,我嫌棄你。”黎晏還沒作聲,係統就受不了了,它指著床.上那堆成一坨的東西道:“說你家是豬窩,我都覺得是在侮辱豬。”黎晏沒有理會倆人的爭吵,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抬步走了出去,去牙行找中年男人打算買個下人。他原本挑的是個看起來手腳勤快的婦人,但婦人有個丈夫,想讓黎晏把她的丈夫一起買了去。就獨光那個破屋子,住三個人剛剛好,在加個下人已經很勉強了,要是再多一個,估計連下腳的地兒都沒有,他在一眾下人裡,選了個年輕的男子,男子長的很瘦弱,粗衣短袍都撐不住他的身板,一看就不招人喜歡,不過黎晏注意到他,也是因為其他人看他是小孩好欺騙,眼神都帶著算計的精光。隻有他,目光清澈,對他的態度跟其他人沒什麼區彆。黎晏直接拿著他的賣.身契回到貧民窟,還沒走進家門,就聽到係統跟獨光還在爭吵。內容跟他離開之前沒什麼兩樣,還是圍繞著屋子臟亂的問題。黎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這個年輕男子的神色,隻見他神色不變,眼神裡沒有對主家住在南城而感到驚訝,也沒有因為屋子破舊而露出輕視之意,在他眼中就好似這個破屋子與其他奢華的宅院沒什麼區彆。黎晏細細地打量著他,確定他不是因為心思深沉而偽裝出來的,這才開口問道:“你有名字嗎?”本來麵無表情的男子卻因為這句話而露出些許的詫異,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搖了頭。“這樣啊!”黎晏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道:“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木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