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頤是個話不多, 但手腳卻很靈巧的人。他不但會收拾屋子, 修繕房屋,還會女紅刺繡,最重要的是, 他做飯還很好吃,簡直就是係統天天念叨的全能管家。係統不願意三個人擠一張床, 它問木頤可會木工,木頤淡淡的點頭說會一點, 係統便畫了張圖紙, 讓木頤根據圖紙幫它打造。係統是根據現代那種上下鋪畫的,這樣不但可以節省房間的空間,還可以在中間擱個木板, 把房間一分為二。四個人算是同住一個屋簷下, 係統跟獨光有些不對付,但有黎晏約束著, 倒也是相安無事,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獨光每天早出晚歸,偶爾還會夜不歸宿。日子雖然有些吵鬨,但也很平淡,直到這樣下午……係統在廚房跟木頤商量著今天吃什麼,聽到開門聲, 以為是黎晏回來了,便跑了出去,不料見到的卻是滿身是傷的獨光。係統跟他本就不對付, 隻要倆人同框,總會因為一點小事吵起來。論打架,獨光不是係統的對手,但論吵架,係統永遠都是被懟的說不出話的那個,好幾次把它氣的直跳腳,恨不得揍死那混蛋。如今好不容易見到獨光這副落魄樣,它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冷嘲熱諷。觀看獨光,他隻是淡淡的瞥了小狗一眼,並沒有如往常那般接下話茬,而是帶著傷一臉陰鬱地回到房間。係統:“……”它扭頭問木頤,“他這是怎麼了?”木頤搖頭,手中切菜的活計卻是沒有半分停頓。……冬日的夜晚來的總是比較早。夜幕才剛降臨,黎晏披著狐裘鬥篷從外麵走了進來,他走到院子,見係統坐在石凳上,背朝著大門,雙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他回來都沒發覺,便隨口問道:“外麵這麼冷,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係統皺著一張臉,苦巴巴道:“我在思考人生。”黎晏脫下鬥篷,隨手扔給木頤,把冰涼的小手放在木頤端來的溫水裡淨手,聽到係統的話,挑眉道:“哦?”係統歎息道:“你不明白,獨光今天帶了一身傷回來,我嘲笑他,他非但沒理我,還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下午了。”說到這兒,它又歎了口氣,“我總覺得有些不得勁,你說我是不是病了?”黎晏幽幽的掃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這是賤的!”跟人吵架,吵不過氣的哇哇大哭,現在人不跟它吵了,它心裡反而還不舒坦了。可不就是賤的?!“哼!”係統不高興的扭過頭,氣憤道:“我才不賤,是落差,落差懂嗎?”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機會,獨光卻選擇不戰而退,它心裡當然會不舒坦啊!木頤見倆人說的差不多了,才開口問道:“少爺,用膳嗎?”黎晏點頭,複而對係統道:“彆在這裡裝深沉,既然獨光難得在家一次,你去喊他過來一起吃飯。”係統撇撇嘴,小聲嘀咕道:“就知道欺負我!”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它還是拔著小短腿朝房間走去。這邊木頤剛好飯菜端上桌子,係統風風火火的跑過來,一臉驚奇道:“你猜我剛才聽到了什麼?我竟然聽到那個臉皮厚的堪比城牆的獨光在哭!”黎晏有些日子沒見到獨光了,基本都是通過係統的嘴巴獲知獨光的日常,獨光的日常很簡單,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手氣好的時候會買點酒回來,讓木頤做點下酒菜,然後跟係統鬥鬥嘴。他的情況跟獨光差不多,都是早出晚歸,隻不過他一般都會比獨光要早那麼半個時辰出門。他這具身體雖小,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加上家裡還有那麼多張嘴巴等著他養活,他自是要想辦法掙錢。他在京城最繁華的地帶逛了好幾天,想看看這個時代做什麼最賺錢,青樓跟賭場自古便是圈錢最快的地方,但是那種地方一般都需要後台撐腰,他一個無背景的小孩,還是算了……直到無意中看到有家生意冷清的鋪子轉讓,便動了心思。隻不過他人太小,掌櫃的不相信他,無奈之下,黎晏讓木頤來跟掌櫃的交談。鋪子盤下的還算順利,但卻也花光了他所有的銀子,鋪子裡有製作胭脂水粉的存貨,黎晏便打算繼續經營下去,他找係統要了幾個化妝品的方子,加上又有喬鬱的記憶,便每天到鋪子裡跟原先的老師傅一起研究。係統去過很多世界,搜集到的方子自然是頂好的,雖然有些材料這個世界沒有,但也不是沒有東西可替代。東西早前就研製出來了,他這會兒正讓人試用,效果不錯的話,他就可以開張了。倒是沒成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獨光好像出了點什麼事?!黎晏放下剛拿起的筷子,剛走到房門口,便聽到裡麵傳來的抽噎聲,聲音很小,且很壓抑,換做一般人或許還真聽不到。他抬手敲了敲門,“光哥,你在裡麵嗎?”屋內的抽泣聲在他敲門的瞬間停頓了下來,黎晏聽到裡麵傳出悉悉索索的起床聲,便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從廚房傳來的微弱燈火,隱約可見獨光的眼眶紅腫,他捂住眼睛,啞著嗓音道:“有事嗎”“小狗說你下午回來後就沒出來,正好木頤做的飯菜有多的,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獨光沉默了一會兒,道:“謝謝,不用了。”說完,他見小鬼似是沒打算走,忍不住問:“還有事?”黎晏想了想,道:“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能幫的我儘量幫你。”他原本是打算等鋪子開張了,在雇獨光去做個打手或者跑堂什麼的。雖然獨光是為了生活才去偷東西,但小偷小摸總歸不可取。萬一偷到一些有身份的人身上,整死他真的很容易。聽到黎晏的話,獨光輕笑了一聲,“你一個小孩子,能幫我什麼?”能幫的多了,如果獨光願意,他可以直接養著獨光,養一輩子都沒問題,但這不實際。首先獨光是一個人,他有自己思想和夢想……想到夢想,黎晏問:“你對未來有什麼看法?”雖然獨光一早就知道這個小鬼早熟,可從他的嘴巴裡聽到對‘未來的看法’,他心裡不免有些想笑,他斂起心裡的痛楚,邀請小鬼到房間裡坐。獨光點亮了燭火,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嗓子,繼而問道:“你有父母嗎?”說完,他倒是自個兒先笑了,他自嘲道:“你看我這話問的。雖然不太理解你為什麼離開家要跑到我們這個窮旮旯裡來,但言行舉止皆說明你是受過良好教養的人,而且你出手闊綽,身邊還跟著個昆侖奴,想必你的父母對你非常疼愛吧……”談到父母,他的臉上雖然帶著諷刺,可眼底卻隱藏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渴望。黎晏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的聽著他說。“我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是爺爺撿到我的,爺爺是個乞丐,但他對我很好……”他說起去世已久的爺爺,眉眼間皆是淡淡的溫馨。橘黃色的光暈下,黎晏發現獨光笑起來的時候,倆頰竟然有對淺淺的酒窩,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爺爺去世的時候,我才七歲,早先覬覦這個棲身之地的乞丐把我從家裡趕了出去,他們不但霸占我的家,還把我打的遍體鱗傷,然後把我丟在大街上,讓我乞討,然後每天乞討到的食物和銀錢都要上交給他們,不給就打我,那時候的我是真的慘啊!”獨光盯著桌上的燭火,像是陷入了回憶中。“被欺負的狠了,加上每天受凍挨餓,我當然是不甘心,所以我仗著年紀小,每天守在醫館門口,偷偷觀察前來看病買藥的人,這一等就是一個月,直到有個人買了一種吃了能讓人死的無知無覺的毒.藥,我知道機會來了,我偷偷記下.藥童取藥的位置,然後趁著醫館人多,每天拿一點,直到把所有藥都收集齊了,我把藥放進討來的食物裡,每天給他們吃,可能是我偷的分量不夠,那些人吃了沒死,不過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彆。”可能是今天的獨光遭遇了什麼,導致他對一個才十歲的孩子說起了過往。黎晏聽的很認真,這是劇情裡所沒有的,畢竟獨光就是個打醬油的路人甲。獨光的過往可以用淒慘來形容,他用毒.藥解決了那幾個欺負他的乞丐,乞丐死了,又有新的乞丐打他的主意,畢竟他年紀小,嘴巴又甜,每天都能乞討到食物,那些乞討不到的,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頭上。隻是獨光也不是好欺負的,誰占他便宜,他就用藥毒死誰,這一來二去,大家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猜到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跟獨光有關係。但幫那些死去的乞丐報仇的卻是沒有,大家都是乞討為生,死個把乞丐不是很正常,再說了死了幾個厲害,他們才有出頭之日。漸漸地,也就沒人敢欺負獨光了。“你問我對未來的有什麼看法,像我這樣的人,能有什麼未來?”他聳了聳肩,笑的輕鬆,就好似在開玩笑一般。黎晏觀他表情,似是不做假,可他眼底深藏的苦澀卻是出賣了他。也是,就算他有什麼想法,可貧窮限製了他的想像,最大的願望不過就如劇情中那般做個領頭的混混,每天收著保護費混日子。獨光盯著對麵小鬼那張又白又嫩的小.臉,歎息道:“有時候我真羨慕你們這些出生在富貴人家的孩子,不但吃喝不愁,還有父母的疼愛。”黎晏挑眉,對他的話一笑而過,喬鬱的人生當中,如果沒有喬喬,結局不見得比獨光好到哪裡去。當然,這些話他不會告訴獨光,隻是笑著問道:“你想讀書習字嗎?”沒有出乎黎晏的意料,獨光連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不想。”“為什麼?”“不說先生會如何輕怠我,我自己也習慣了這樣的無拘無束的日子,再找個人來約束我,我受不住!”獨光看著年紀不大,但閱曆卻不少,很多事情他看的比一般人都通透。既然是這樣,黎晏原先的打算便也取消了,既然想當混混頭子,那就當混混頭子好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他可以給出建議,但不一定非要插手去參與。“我剛才在門口聽到你哭了,你”“我沒哭!”黎晏的話還沒說完,獨光惱羞成怒的打斷他的話,他慌張的站起身子,許是心裡虛的慌,他拎起黎晏的衣領,直接把人丟在門口,\'‘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黎晏:“……”十五歲的少年,難過了,受委屈了,想哭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