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1)

道光皇帝 趙輝 7386 字 27天前

第二日黃昏時分,劉宏武果然帶著幾個清兵趕著三輛大車來到義軍山寨,義軍打開一看都是嶄新的八旗軍服。劉宏武來向綿寧複命,綿寧問道:“劉侍衛,事情辦妥?”劉宏武會意點頭道:“回二阿哥,事情都已辦妥。”這時林清陪著紅菱來到綿寧跟前,林清微微笑道:“二皇子,明日依計而行吧。”綿寧麵帶笑容道:“蒙二位鼎力相助,明日定會馬到成功。”次日淩晨,綿寧早早命四大侍衛之一的張乘風率五十騎八旗兵往太原城送信。自己領著五百八旗兵,趕著十幾輛滿載犒賞莫玉的物品,旗號招展,來到離太原城二十裡的伏龍坡等候。紅菱、林清、陳德率五千白蓮教義軍換上八旗兵服裝悄悄埋伏在四周。眾人一聲不響,焦急地望著太原城方向。眼見到了半晌,太原城還是毫無動靜,劉宏武著急道:“會不會是張侍衛出了差錯。”綿寧止住他道:“彆急,再等等看,”正說著,大內侍衛王黑爪突然叫道:“看,有人過來了。”綿寧仔細一看,果然遠遠的有一小隊騎兵奔來。等那一小隊騎兵越來越近,才看清是張乘風等人。張乘風一路飛奔,來到伏龍坡下,跳下馬跑到綿寧眼前道:“二阿哥,那莫玉已率二千官兵出城迎接。”綿寧吩咐道:“待那莫玉來到,本欽差一聲令下,眾將官務必一舉拿下老賊。”眾人齊聲道:“誓死效命大人。”時至晌午,那莫玉果然率二千綠營清兵來到伏龍坡。莫玉下了戰馬,由四名護衛陪同來到坡上綿寧眼前,跪拜施禮:“山西巡撫莫玉迎接欽差大人來遲,望乞恕罪。”綿寧一使眼色,一名八旗兵立即跳到馬車上,手拿紅旗在空中舞了兩圈。霎時,伏龍坡四周八旗軍伏兵四起。莫玉一看大驚失色。綿寧大喝一聲:“拿下反賊。”劉宏武早一步上前扭住莫玉雙手。莫玉四名侍衛一見不妙,快抽鋼刀,早被大內侍衛和八旗兵一擁而上,將幾人拿下。那伏龍坡下二千綠營兵一看有變,各持刀槍殺向坡頂。綿寧掏出聖看,往空中一揚,大聲喝道:“本欽差奉旨緝拿反賊莫玉,餘者一概不究。朝廷大兵在此,若有死黨膽敢拒捕,就地正法。”那二千綠營兵見此狀知大勢已去,便垂手停在坡前。這時,林清、紅菱率白蓮教義軍正欲衝下山坡,活捉綿寧,乘勢挾持他攻下太原,忽聽身後義軍一陣大亂。一名教徒飛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好了,總教主,我們已被大同府恒齡的清兵包圍,敵人有五六萬人。”紅菱、林清一聽大吃一驚,紅菱急道:“都怪我一時疏忽,中了綿寧奸計。”林清忙道:“師妹,現在後悔也沒用,快想想辦法吧!”綿寧拿往莫玉,鎮住了他手下的綠營兵。劉宏武突然叫道:“二阿哥,恒齡已率官兵包圍了白蓮教匪。”綿寧大喜叫道:“好!”轉向莫玉的綠營兵,大聲道:“現在包圍你們的八旗兵是白蓮教匪假扮的,他們已被大同府恒齡的官兵包圍。你們要想將功贖罪,就聽從本欽差指揮,和恒齡大人裡應外合,一舉剿滅白蓮教匪。”那綠營兵一聽還能立功贖罪,齊聲喊道:“聽從欽差大人指揮。”綿寧便率莫玉的綠營兵直向義軍撲去。紅菱和林清正在著急,忽見綿寧率綠營兵直向義軍撲去。紅菱不由心頭人起,大叫道:“我跟這狗官拚了。”策馬揮劍要衝下坡去。忽聽林清叫道:“師妹,我們山寨被清兵破了。”紅菱大驚,忙勒住戰馬,往山寨看去。隻見山頂上濃煙滾滾,火光衝天。紅菱哭喊道:“我的孩子。”林清忙扶住她道:“師妹,我們大勢已去,還是先殺出重圍,再圖將來。”紅菱點點頭,林清向義軍喊道:“趕快保護總教主,殺出重圍。”紅菱帶領林清等人直奔清兵較少的低穀殺來。一路上義軍毫無懼色拚命廝殺,怎奈清兵人多勢眾,等紅菱帶林清殺出重圍,身邊隻剩幾十名戰士。林清催促道:“師妹,趕快離開此地。”紅菱卻轉向眾人道:“諸位弟兄,紅菱無能,讓你們受苦了。師兄,你趕快帶領弟兄們逃離此地,再圖大計。師妹我還要上山寨去救孩子。”說完,策馬直奔大寨而去。紅菱來到山前,隻見清兵正在放火燒山。紅菱趁其不備,揮劍躍馬衝上山去。清兵隻顧搜捕山頂逃下的義軍,沒料到背後有人上山,竟無人攔阻。紅菱一口氣來到大寨,隻見屍體遍地、血流成河,忙跳下馬裡外搜尋一遍,卻不見香蘭和孩子。正在焦急,忽聽大寨後山傳來陣陣殺聲,紅菱急忙跨上馬直奔後山,隻見後山一群清兵正圍著香蘭廝殺,香蘭一手護著孩子,一手揮劍斬殺清兵。清兵見一時拿她不住,忽地四下散開,個個彎弓搭箭,瞄準香蘭和孩子。香蘭急忙將孩子壓在身下護住,隻聽“嗖嗖”一陣排箭射擊,香蘭身上矢如蝟毛,倒在血泊之中。紅菱看得清楚,疼得她大叫一聲:“香蘭!”衝入清兵陣中,一陣猛殺猛砍,清兵立時大亂,四散逃去。紅菱跳下馬來,扶起香蘭,連聲喚道:“香蘭,香蘭。”香蘭緩緩睜開雙眼,斷斷續續道:“紅……菱姐……孩子”便氣絕而死。紅菱抱著屍體放聲大哭:“香蘭,我的好妹妹。”這時又一隊清兵圍了上來。忽然清兵背後衝出一人正是林清,林清揮劍殺退清兵,喊道:“師妹快走,綿寧已帶清兵殺上山來。”紅菱放下香蘭,抱起孩子。那孩子受了驚嚇,哇哇大哭起來。紅菱往大寨一看,隻見綿寧已和恒齡會合,正督促清兵往後山殺來。林清催促道:“師妹,你抱著孩子從密道逃走,我來引開清兵。”紅菱把孩子送到林清懷裡,央求道:“師兄,麻煩你帶他先走。師妹今天拚死也要殺了綿寧,為我陣亡的義軍弟兄報仇。”林清正要推辭,紅菱猛地把孩子往他懷裡一塞,語氣堅決地道:“我意已決,師兄快走。隻求你將他撫養成人,將來為媽媽報仇。”說完,跳上戰馬,揮劍殺向清兵,林清知她內心痛苦已極,斷難勸阻,隻得含淚喊道:“師妹好自珍重。”遂抱著孩子往山上走去。綿寧帶清兵圍殲了義軍,便急忙直奔義軍大寨,尋找他和紅菱生下的兒子。誰知滿山搜了一遍,也沒見孩子的身影,正在焦急,忽聽後山傳來陣陣殺聲,急忙帶領四大侍衛和清兵直撲後山而來,迎麵正碰上一股敗逃下來清兵,綿寧厲聲喝問:“後山還有多少教匪?”清兵道:“回大人,是一名女匪背著孩子。那女匪已被亂箭射死。”綿寧忙問:“那孩子呢?”清兵回道:“那孩子被女匪護在身下。小的正要上前,忽又殺出一名女匪,手使寶劍,十分厲害,小的被她殺得敗退下來。”綿寧不聽他囉嗦,怒道:“一群廢物,傳我命令,對那女子和孩子隻準活捉不許殺死。”說完,縱馬往山上衝去。紅菱一心隻想殺敵報仇,眼睛都殺紅了,一口寶劍施展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殺得清兵屍橫遍地,血染青山。無奈清兵大多,殺了一層又一層。紅菱卻不走反退,被一步步逼到山頂。此時,綿寧趕到跟前,看到紅菱著魔似的拚命廝殺,不由得膽顫心驚,好半天才穩重心神喝道:“全都退下。”清兵巴不得這句話,一聽唰地全退下來,隻把紅菱圍在中央。綿寧跳下馬來,緩步向紅菱走去。劉宏武叫道:“二阿哥,危險。”一步衝到綿寧跟前,綿寧將他一把推開,慢慢走到紅菱跟前。紅菱手握劍柄,漆黑的眼珠瞪著眼前這個她深深愛著的卻又殺了她許多弟兄的劊子手,忽然用寶劍一指罵道:“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劊子手,本教主今天就將你碎屍萬段,為死難的弟兄報仇。”綿寧卻不惱不怒,悄聲道:“紅菱妹妹,你彆怪我心狠手黑,我們這叫各為其主,各謀其政,況且我從沒向你許諾不剿滅白蓮教。你這又是何苦呢,你我何必這麼痛苦地折磨自己,快點告訴我那個孩子在哪裡?”紅菱聽他問起孩子,隻覺得一陣酸澀湧上心頭,但很快又被滿腔的仇恨壓了下去。她一抖寶劍冷笑道:“綿寧,那孩子是我汪家血肉,跟你愛新覺羅氏無關,你不要癡心妄想。”綿寧看著她視死如歸、大氣凜然的樣子,隻覺得陣陣寒意襲遍全身。但他還不死心輕聲道:“紅菱妹妹,你願反清,我不勉強你,可是你帶著孩子到處廝殺,多有不便,若有三長兩短,豈不害了孩子,不如把孩子交給我,我把他撫養成人,再還給你們汪家還不行嗎?”紅菱被他說得一陣心酸,是的,她一個未婚女子卻帶著個孩子,無論到哪裡總有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人言可畏啊,她曾經想到過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當她一看到孩子天真的笑臉,一種高度的母親責任感便從心頭升起,阻止著她親吻死神。而林清等白蓮教徒對她的尊重和擁戴,鼓舞著她繼續扯起反清大旗,誓與滿清血戰到底。如今這些可親可敬的弟兄都被眼前這個魔鬼屠殺了。想到此,怒火又充滿在紅菱心頭,她把寶劍一抖厲聲道:“誰聽你花言巧語,我今天就是要為死難的弟兄報仇。”綿寧呆呆地望著紅菱那充滿著仇恨的美麗的眼睛,忽覺萬念俱灰,眼含熱淚道:“妹妹若要以為殺了我,便解了仇恨,就請動手吧。”說完口眼一閉,引頸受戮。紅菱冷笑道:“你當我不敢嗎?”說完抖劍往綿寧當胸刺來,紅菱隻說他必躲閃,哪知劍到胸前他卻一動不動,紅菱不由手上慌亂,寶劍一偏,一劍刺進綿寧軟肋。綿寧大叫一聲摔倒在地。劉宏武等人嚇得急忙上前救人。清兵一擁而上來捕紅菱,紅菱一看長歎一聲猛地向山崖下跳去。眾侍衛看綿寧被刺傷,昏倒在地,忙將他傷口包紮起來,劉宏武命幾名親兵抬著綿寧向山下走去。那恒齡聽說二皇子負傷,趕緊上山將綿寧安置在山下行營中治療。不多會綿寧蘇醒過來,看見劉宏武等人和恒齡都在,忙問道:“逆匪都已肅清了嗎?”劉宏武知他話裡的意思,忙道:“那女教主已跳崖自儘。”綿寧聽了低頭不語。恒齡道:“二皇子放心養傷吧,其它事宜,由本官來做。”綿寧看了看他道:“莫玉反賊已被緝拿,山西巡撫暫缺,你需全力維持地方秩序,不許官兵擾民,待朝廷另委巡撫,再作計議。”恒齡答道:“下官一定儘力。”綿寧便命劉宏武押著莫玉,恒齡帶著官兵,徑直奔太原而來。那太原城內莫玉心腹早已探聽了消息,偷偷溜出城外逃了。府吏。官兵急忙打開城門迎接欽差進城,恒齡按照綿寧吩咐貼出安民告示,搜捕莫玉餘黨,受理百姓訴狀,一時太原城內氣象一新,人人稱快。綿寧住進巡撫衙門一麵養傷,一麵召見各府衙官吏、佐證人等,調查江廷文被害一案,直至人證物證俱全。又命劉宏武帶人去莫玉府中搜出行賄和珅的大量贓證。綿寧在太原一住十多天,感覺傷口已無大礙,諸事亦已辦完,便命侍衛鐵砂李先行飛報進京,隨後囑咐恒齡暫代山西巡撫管理地方,便帶領侍衛官兵押解著莫玉家小,班師回京。京師乾清宮內太上皇一死,便有一班九卿科道,紛紛奏參大學士和珅貪贓枉法,弄權舞弊等種種大逆不道之罪。其中要算監察禦史廣興、吏部給事中王念孫參奏最為厲害,說和珅有大逆之罪十,有可死之罪十六,真是一字一刀,罵得他體無完膚。嘉慶帝共收到參折六十八份,正欲發怒,忽有內監來報:“二皇子已拿到了莫玉,遣使來報。”嘉慶命快快宣進。那鐵砂李進宮施了禮,將綿寧奏折雙手獻上,嘉慶看了奏折,方知綿寧不僅拿了莫玉且巧出奇計剿滅了山西白蓮教匪,不由大為讚歎綿寧智勇超人。當即傳旨著內閣大學士劉墉率文武朝臣出京師二十裡迎接。又即傳旨命肅親王、儀親王帶禦林軍去捉拿和珅;怕路上出意外,又派禦前侍衛勇士阿蘭保,沿路保護,押解進刑部大堂。綿寧被那劉墉等人迎著,進了京城,便往宮中去交旨。嘉慶帝在乾清宮召見綿寧等人,讚賞了一番,又關切地問道:“二皇子傷得如何?”綿寧已命侍衛瞞了真情,隻說是混戰之中被教匪刺傷。見嘉慶問及傷情,便道:“回父皇,兒臣隻是受了輕傷,現已痊愈。”嘉慶道:“二皇子一路勞乏,回去歇息吧。”綿寧道:“兒臣尚有和珅罪證要奏明父皇。”說完將奏折遞上又道:“兒臣不畏勞乏,願為父王查辦那和珅。”嘉慶看了奏折道:“和珅已被朕羈押在刑部,朕即命內閣大學士劉墉、董誥、八王爺、七額駙著即審問。”那劉墉、董誥等人忙跪地接旨。嘉慶帝又道:“二皇子既願不辭勞乏,為朕出力,朕就命你帶五百禦林軍查抄和珅彆墅,隻是千萬不能驚動固倫公主。”綿寧跪倒接旨。再說綿寧奉了聖旨,帶著禦林兵搜了和珅南街、西街、北街的十幾處彆墅,便奔東街幾處來搜,正路過固倫公主的額駙府,綿寧命兵士不得喧嘩,悄悄經過。正欲走過,那額駙府大門開處,跑出一名家奴,緊跑幾步,來在綿寧馬前,跪倒在地道:“固倫公主命奴才來請二皇子有事相商。”綿寧正在執行公務本不準備去見十皇姑,想到和珅案發,是否牽連皇姑,也想見見她,寬慰寬慰。便道:“好吧。快去回稟皇姑,就說二阿哥馬上就到。”說完跳下馬來,命軍兵在門外等候,便隨家奴進了額駙府,來到大廳,固倫公主在門口迎接綿寧,看她麵上雖帶微笑,卻掩飾不住淚水的痕跡,綿寧見此忙跪倒給皇始施禮道:“皇侄兒見過皇姑,皇姑受苦了。”固倫公主忙扶他起來戚然道:“皇姑當初就料到會有今日。”綿寧想起小時候,十皇姑跟他說過的話,心中一陣悲涼,卻又安慰道:“皇姑不必憂慮,父皇已明諭,和珅一案,不株連皇姑和額駙。”固倫公主歎道:“那和珅罪大惡極,皇上懲治,並不為過。我和額駙自是感激聖恩。隻是無論如何,那額駙與和珅總是骨肉之情,以和珅之罪,當處淩遲碎剮,叫他於心何忍!”綿寧聽了,隻得低頭不語。固倫公主又道:“額駙隻是想求皇上賜他父親一個全屍,彆無所求。二阿哥最為皇上寵愛,皇姑隻求二阿哥能在皇上麵前討個情麵。”綿寧聽皇姑說得淒切,忙道:“皇姑且莫折煞侄兒,皇侄自小最愛皇姑,深深理解皇姑的淒涼心情,皇侄一定懇請父皇,賞那和珅一個全屍。”固倫公主這才有了笑意。綿寧便辭了固倫公主,出了額駙府,率軍兵往東街搜其他幾處彆墅。綿寧忙了整整一天,很晚才回到自己的書房,他感覺自己像要癱倒在地,頭腦中一片茫然。小太監看他臉色蒼白,欲上前問候。他一下子變得暴怒起來喝道:“都給我出去,不準任何人進來。”突然一陣急火攻心,他的傷口疼痛起來,急忙用手按住胸部,卻摸著一個軟鼓鼓的東西,忙掏出來看,正是紅菱送給他的那隻粉紅色的錦緞荷包,霎時他腦海中的那片空白變幻成紅菱縱身跳下山崖的情形。終於,淤積在心中二十多天的痛苦猶如決了堤口的洪水一下子暴發出來,他像瘋了似的撲倒在書案前,嘴裡發出絕望的哀鳴:“紅菱妹妹,是我殺了你!”他狠狠地揪扯著自己的頭發,像是犯下了自己不可饒恕的罪惡似的,拚命地把頭撞在書案上。終於,他暫時解脫了自己,昏倒在地上。就在綿寧拚命地折磨自己的時候,他的福晉玲兒一直在門口吃驚地望著他。玲兒自從做了綿寧的福晉,就已經看出,綿寧的內心一直埋藏著巨大的痛苦。她想做一個皇室的好女人,就用儘女人的細心無微不至地關心著綿寧的一切。她看到綿寧試圖努力去愛她,可是卻不願把他的痛苦告訴她。綿寧這次剛一回京,她就從太監們口中得知,二阿哥剿滅了山西白蓮教匪江紅菱。玲兒一下子感到難以理解這位二阿哥。現在,她終於看到了被愛的痛苦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真實的丈夫。她的心一下子碎了,她撲在他身邊,緊緊地抱著他,焦急地呼喚著他。綿寧慢慢地睜開雙眼,看著擁著他的玲兒,終於清醒過來,輕聲問道:“玲兒,我這是在哪兒?”玲兒泣道:“二阿哥,你不要這樣折磨自己,玲兒看著心裡難受。”綿寧坐起來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玲兒真誠地說道:“二阿哥何必躲著我,玲兒畢竟還是二阿哥的親近之人。二阿哥有什麼心事難道不可以和玲兒說嗎?玲兒決不是個心胸狹窄,任性吃醋的女人,玲兒隻想多為二阿哥分擔些痛苦。”一番話說得綿寧深受感動,歎息道:“蒼天佑我,不幸之中有萬幸得一紅顏知己。”玲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二阿哥,母後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有時昏迷中呼喚著你的名字。剛才我聽太監說二阿哥去書房了,就命紅月來找,誰知宋萬山太監不準她進去。我聽她說了以為是小太監作難她,就親自來了。”綿寧大吃一驚,責怪道:“怎麼不早說。”忙站起身,拉著玲兒就走。兩人剛到門外,正與紅月撞個滿懷。紅月慌裡慌張地道:“二阿哥,快,皇後病危了。”綿寧一聽,丟了玲兒,拚命往前跑去,邊跑邊哭叫道:“額娘,額娘……”綿寧一口氣跑到皇後寢宮,撲到榻前,隻見皇後麵色灰白,躺在軟榻上,雙目緊閉。兩名太醫站在床頭,束手無策。綿寧哭叫道:“額娘,你醒醒,是寧兒來了。”皇後發青的嘴唇動了動,發出細微的聲音:“寧兒,我的寧兒在哪兒?”綿寧急忙抓起母後冰冷的手應道:“額娘,寧兒就在你跟前。”皇後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綿寧道:“寧兒,快扶額娘起來。”綿寧急忙上前輕輕扶起皇後,紅桃忙拿起枕頭墊在背後。此時皇後麵部泛起一絲潮紅,精神似乎好了許多。綿寧看著,略略寬心。兩名太醫知是人臨去前的回光返照,忙叫太監去尋嘉慶皇帝來。這時紅月陪著玲兒趕到。皇後看著綿寧和玲兒輕聲道:“讓他們退下。”紅月、紅桃和太醫一齊退出。皇後一手拉著綿寧,一手拉著玲兒道:“額娘聽說寧兒剿滅了那女教匪。”綿寧點頭道:“是。”皇後點點頭道:“我兒做得對,額娘就是擔心你生性溫厚仁慈,將來難成大業。如今既已滅了那女匪,就要善待玲兒,守好我大清祖業,額娘在九泉之下也心安了。”綿寧泣道:“額娘千萬不能離開寧兒,寧兒不能沒有您。”玲兒也哭道:“母後不要如此說,孩兒心裡難受。”皇後撫摸兩人的頭道:“額娘不能跟著你們一輩子,額娘走後,玲兒一定要好好照顧二阿哥,助他成就一番大業。”玲兒忙道:“母後隻管放心,玲兒一定竭儘心力侍候好二阿哥。”皇後的聲音越來越弱,綿寧和玲兒一齊哭喊著:“額娘,額娘……”皇後睜開雙眼,吃力地道:“皇……上……”這時,一名太監喊道:“皇上駕到。”隻見嘉慶帝滿臉汗水飛跑進來,來到床前,驚慌地呼喊著:“皇後,皇後,朕來遲了。”皇後圓睜雙眼,看著嘉慶,發出細小的聲音:“皇……上……寧……兒。”嘉慶帝忽然明白過來,低頭附在皇後耳邊,低聲道:“朕已有意立寧兒為皇太子,皇後安心走吧。”皇後臉上露出笑容,終於慢慢合上雙眼。一抹夕陽褪去,暮色下的紫禁城中一片驚慌和悲痛。母親的去世,又給了綿寧一個沉重的打擊,他一下子病倒了,昏睡了一天一夜才蘇醒過來。太醫來給他診了脈,開了藥。玲兒和紅月一刻不離地守候在跟前。嘉慶帝正在忙於批閱審訊和珅以及處理皇後的喪事的奏折,聞聽太監來奏二皇子病倒,忙丟下手頭奏章,命太監擺駕二阿哥房。玲兒聞報,忙率紅月和小太監出來迎駕。嘉慶帝走進綿寧房中,太醫急忙跪地迎駕,綿寧也掙紮著起身。嘉慶走到床前,按住他道:“皇兒有恙在身,不必拘禮。”綿寧道:“兒臣偶生小恙,何勞父皇禦駕親臨。”嘉慶關切地問道:“皇兒感覺怎樣?”又轉身問太醫道:“二阿哥生的什麼病?當緊不當緊?”太醫忙跪地奏道:“啟奏皇上,二阿哥是因悲痛過度,又兼傷口複發,以致病成這樣,隻須治愈傷口,再安心調養月餘,便會逐漸康複。”嘉慶怒道:“二阿哥傷口怎會複發?”綿寧忙勸道:“父皇息怒,此事與他們無關。隻因兒臣一時疏忽大意,才致如此。”嘉慶責怪道:“皇兒不可隻顧忙於政事,壞了身體。”綿寧忙道:“父皇說得是,兒臣記下了。”忽又道:“父皇,兒臣有一事懇請恩準。”嘉慶道:“皇兒儘可說出。”綿寧道:“隻為和珅一案。”嘉慶道:“和珅一案,已有皇兒所獲證據和刑部審訊的供狀,皆可證明,和珅在職二十餘年貪黷營私,侵吞公帑,數額竟達八萬六千萬萬兩。又一貫獨斷專行,飛揚跋扈,最可恨的是,私結死黨圖謀叛逆。以其之罪,朕當判他淩遲碎剮。”綿寧道:“和珅罪大惡極,父皇如此判他,實不為過,隻是十皇始終身依靠之額駙豐紳殷德,畢竟與和珅是骨肉之親,是否承受得了。”嘉慶道:“朕也念及太上皇最寵愛固倫公主,才沒株連豐紳殷德。”綿寧道:“兒臣隻求父皇賜和珅一個全屍。”嘉慶沉思道:“今日早朝那劉墉、董誥兩位老臣,也是如此求朕。朕也有所猶豫,既然皇兒也有此請求,朕就再額外加恩,按聖祖誅鼇拜世祖誅年羹堯例,賜令和珅獄中自儘。”綿寧大喜,忙又要起身謝過聖恩,被嘉慶阻止。這時太監來奏:“皇上,和貴妃前來探視二阿哥。”嘉慶道:“宣她進來。”太監出去宣旨。不一會。那和貴妃來到房中,跪倒見過聖駕。嘉慶帝道:“愛妃來得正好,朕還有國事在身,愛妃就代朕陪二阿哥說話。”和貴妃忙道:“妾身謹遵聖命。”嘉慶帝又向綿寧道:“皇兒可要安心養傷。朕回宮去了。”便命太監擺駕回宮。和貴妃、玲兒忙恭送聖駕出房。綿寧、玲兒又跟和貴妃重新見過禮,坐下敘談。那和貴妃溫厚賢淑、知書識理,深得嘉慶帝寵愛,綿寧也一直敬重她。和貴妃當下細言溫語,開導勸慰一番。綿寧剛失了額娘,愈感和貴妃溫情可親,竟伏在她肩上痛哭起來。綿寧經過十幾天的精心調養,身體逐漸康複。玲兒及和貴妃經常來房中勸慰他,陪他說些宮中的事情,綿寧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他想起皇後生前的期望,便不顧眾人的勸阻,堅持去上書房讀書習武。曆經巨大折磨的綿寧,更加成熟,習文練武更加刻苦耐勞,常常從淩晨直忙至深夜。自綿寧剿滅了山西白蓮教義軍後,嘉慶帝陸續接到陝西。四川、河南等地官兵捷報,已剿滅各地白蓮教民。嘉慶帝聞報大喜,他把這些勝利歸功於綿寧在山西首開剿滅白蓮教匪的先例所致,更加讚賞綿寧的文治武功,非常人可比,便有意將大清社稷托付於他,秘密確立綿寧為皇儲。秘密建儲是清代特有的製度。清以前各朝通常采用公開建儲製度,即預先公開冊立皇太子,以備承嗣皇位。但清代從雍正朝起,正式確立秘密建儲製度,就是皇帝在生前不宣布立哪一個皇子為皇太子——嗣皇帝,而是由皇帝秘密親書“禦書”,在禦書上寫好預立皇太子的名字,然後密封在一個鐍匣內,鐍匣藏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麵。在皇帝臨終前或死後,取來鐍匣,由禦前大臣、軍機大臣等公同開啟,宣示禦書,禦書上所立的皇太子即為皇位的合法繼承人。雍正親曆康熙時期,諸皇子爭奪皇位引起的朝廷混亂,認為秘密建儲可以避免公開冊立太子而引起皇親之間的爭奪與殺伐。乾隆帝進一步肯定了這一製度,嘉慶皇帝也沿襲了秘密建儲製度。和貴妃自從那天來探視綿寧,深為二阿哥的仁孝感動。她入宮多年,隻生下三阿哥綿愷一子。但綿愷資質遠不及綿寧。和貴妃也把綿寧當做親生骨肉一般看待,閒時,常帶著侍女們來走動。這天,和貴妃趁綿寧從上書房散學回房,便領著兩個侍女往二阿哥房來,玲兒看見忙迎入房內。和貴妃見綿寧不在便問道:“二阿哥沒散學嗎?”玲兒忙答道:“二阿哥散學回來,去書房看書去了。”說著便叫紅月去叫。和貴妃忙阻止道:“二阿哥既是忙著功課,就不要去叫他。”說完便起身,也不讓侍女跟著往綿寧書房來,到了窗前,看見綿寧正在專心讀書,便一聲不響,回到房中。玲兒以為她有事,便道:“貴妃娘娘有事請說。”和貴妃道:“二阿哥將來是做大事的人,須得多讀書。我看二阿哥書房太小。想請皇上給他換一個園子。”玲兒感激道:“貴妃娘娘真是對二阿哥關心入微。隻是二阿哥說過,書室大小無關緊要,須多讀些書才是正理。”和貴妃聽了,更是欽佩綿寧的人品。當晚,嘉慶帝宿在和貴妃宮中。和貴妃侍候好皇上入寢,便道:“皇上是否寵愛二阿哥,指望他為大清做一番大業呢?”嘉慶帝不解道:“愛妃怎麼突然說出這些話來。”和貴妃道:“妾身自入宮多年,因見二阿哥仁孝,便如同親生骨肉倍加關心。今日妾身去他書房,看那園子窄小,不利二阿哥修身養性。妾妃見乾清宮左側有一處園子寬敞明亮、清靜幽雅,想請皇上把那處園子賜給二阿哥居住。也好讓他更安心讀書,將來為我大清做一番鴻業。”嘉慶帝聽了大為感動道:“愛妃言之有理。自二皇子沒有了額娘,朕也時時關心著他。如今愛妃能如此待二皇子,真是他的福份。朕即命你繼位中宮,明日早朝,朕就冊封愛妃為皇後。”和貴妃忙阻止道:“皇上萬萬不可,妾絕無此意。”嘉慶道:“愛妃莫要推辭,朕也想讓你和二皇子情同母子。”和貴妃忙跪下謝過聖恩。次日散了早朝,嘉慶帝便和已被冊立為皇後的和貴妃帶著內監侍女到阿哥房來。綿寧忙帶著玲兒、紅月等人迎出門外,跪拜施禮。“兒臣見過父皇、貴妃娘娘。”嘉慶帝笑道:“快快改了稱呼,朕已命和貴妃繼位中宮,冊立她為孝和皇後。”綿寧、玲兒便又重新見過禮,表示道賀。嘉慶帝走進綿寧書房,往四周看了看道:“二皇子書房確實太小。”便向綿寧道:“孝和皇後已給朕提議,把乾清宮左側的園子給二皇子居住,皇兒可中意?”綿寧見嘉慶帝已決定下來便道:“多謝母後關心,兒臣遵旨就是。”嘉慶聽綿寧答應,便道:“朕再給你國居題寫橫額。”內監聞聽,忙把筆墨捧到嘉慶跟前。嘉慶在書案前站起,提筆在手,在宣紙上題寫四個字:養正書屋。嘉慶丟了狼毫,問綿寧道:“皇兒可知其意?”綿寧道:“兒臣明白。‘養正’二字取自《易經》的‘蒙以養正聖功’。父皇是告誡兒臣從小就要注重道德修養,立下做聖人的根基,將來完成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功業。”嘉慶帝聽了,龍顏大悅道:“皇兒既知朕之用心,切莫辜負朕之期望。”綿寧忙又謝了聖恩。綿寧已經覺察到父皇有意將大清江山托付於他,便在養正書屋更加刻苦用心地鑽研帝王之學。嘉慶帝對他的教導更加周詳,要求更嚴格。於日理萬機之中嘉慶帝也常抽出時間去養正書屋看望綿寧的學習情況,並反複告誡他要“屏窺測、杜猜疑。”綿寧心領神會,就在書房中懸掛四張條幅,分彆書寫“至敬”、“存誠”、“勤學”、“改過”,稱為四箴。這既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是對父皇的回答。他按照嘉慶帝的要求,每天抱著《聖祖聖訓》、《庭訓格言》、《三帝實錄》、《開國方略》等“聖訓”,朝夕研讀,從中體認他祖上的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和統治經驗。隨著綿寧年歲的增長,嘉慶皇帝開始有意識地讓他熟悉帝王的禮儀活動,如郊壇祭祀、陵廟配饗等,都要他隨行,或讓他代行。綿寧總是恭謹行事,一絲不苟。轉瞬綿寧已長成為二十多歲的青壯年。他謹遵父皇的訓示和師傅的教導,亦步亦趨地逐步建立起以“帝王之學”為中堅的知識結構。以“至敬”、“至誠”為核心的道德觀念,以“自省”、“改過”為中心的修養準則,他舉手投足都儘力合乎傳統規範,甚至連他的相貌也是一副守成之君的儀態,立他為儲君,已在宮中不宣自明。一日,綿寧正在養正書屋抱著一本《開國方略》細細揣摩,忽聽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小太監神色慌張地跑進來道:“二阿哥,有人行刺皇上。”綿寧一聽嚇了一跳,丟下書本,起身便走。小太監忙又道:“刺客已被抓住了”。綿寧忙問道:“皇上怎樣?”小太監這才緩過、口氣道:“皇上沒傷著,隻是受了點驚嚇。”綿寧這才略略放心,道:“那刺客現在在哪兒?”小太監答道:“已被侍衛押到刑部,正在審問。”綿寧忙帶著兩名小太監,出了養正書屋,直往刑部大堂。這時,刑部大堂內,六部九卿的官員遵照嘉慶帝的吩咐會審刺客。由劉權之尚書主審,誰知審了半天,那刺客一句話也不說。又用大刑逼著,他也閉著嘴不說話。受刑到最厲害的時候,隻聽得他牙齒咬得咯咯,還是不說話,最後痛得昏死過去,劉尚書隻得命人用水潑醒他。劉尚書等見審不出口供,正自心急。忽有門卒來報:“二皇子來見大人。”劉尚書忙命差役將刺客暫押一旁,便隨眾官員去門外迎接。綿寧隨劉尚書來到大堂,眾人忙請綿寧上座,綿寧忙推辭道:“劉尚書乃是主審,不必拘禮。本宮隻是想看看那刺客是何等人物竟敢行刺聖駕。”劉尚書這才坐下道:“二皇子有所不知,此道賊確是一名刁蠻頑固之徒,下官用儘大刑也沒審出他半句口供。待本官繼續審問,二皇子一看便知。”說完,命差役道:“把刺客押上堂來。”兩名差役立即從旁邊拖出刺客。那刺客卻極是堅強,受儘酷刑,卻還掙開差役,昂然站立,步人大堂。綿寧坐在公案旁邊,仔細一看刺客,不由“啊”地叫出聲來,那刺客聞聲一看綿寧突然大叫一聲道:“綿寧惡賊,看俺殺你來了。”說著雙手掄起鐵鐐,直撲綿寧。兩旁差役嚇得呆了,一時竟無人上前阻擋。綿寧也嚇了一跳,待他撲到,急忙側身閃過,一伸手揪住刺客頭發,反手“撲嗵”一聲將他摔倒在地。兩旁差役這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劉尚書嚇得麵色灰白,命道:“快快押下去。”差役遵命,往下就拖。綿寧忽然叫道:“慢,本宮有話問他。”劉尚書小心問道:“二皇子難道認識刺客。”綿寧沉思片刻向劉尚書道:“本宮有話要問刺客,隻怕妨礙大人公務。”劉尚書忙道:“下官倒不以為二皇子越權代庖。若二皇子能問出口供來,下官正是求之不得。”綿寧重又坐下,命差役放開刺客,差役們遲疑了一下。綿寧怒斥道:“放開。”差役隻得退到兩旁。刺客又慢慢站了起來,綿寧穩穩心神問道:“你是何人?”刺客哈哈大笑道:“綿二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忘了五年前,你在太原府被何人所擒。”綿寧又道:“本宮問你姓甚名誰。”刺客凜然道:“山西白蓮教八堂堂主陳德。恨隻恨當年我陳德沒能一刀宰了你這條惡狗,害得你殺了我們這麼多弟兄。”綿寧被他罵得火起怒道:“陳德,難道你沒有死?”陳德又笑起來道:“我們白蓮教是殺不絕的。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總有一天,我們教主會殺光你們這些清狗。”綿寧聽得清楚,心裡怦然一動,問道:“難道那江紅菱也沒死?”陳德答道:“我們教主是真神下界,普救蒼生,怎麼會死?”綿寧忙問:“她現在何處?”陳德冷笑道:“你們休想從我的口中知道她在何處。不過我可以告訴在座的諸位大人:我們教主正在聯絡義軍、發展教徒。總有一天會來取你們的腦袋,你們可要看好了。”綿寧聞聽此言,又驚又恐,難道紅菱妹妹還要起事反清?原來那日伏龍坡血戰後,汪紅菱劫後餘生,同林清、陳德及寶兒流浪到了河南,又開始發展白蓮教徒,伺機再起。陳德急於報仇,先行來到京城,憑一身武功,在八額駙府中當了一名神機營管帶,伺機進宮,刺殺皇帝及綿寧。陳德入了宮中,便細心留意嘉慶皇帝的行蹤。他隻是一名小小的管帶,怕打聽皇帝的行蹤引起彆人懷疑。便耐心地一天一天摸索嘉慶的行蹤規律,月餘過去,他逐漸摸清了嘉慶的行蹤。原來,嘉慶皇帝新近寵幸了一位燕妃。一日午後,嘉慶帝坐著暖轎正從益香園的外牆走過,一陣風吹來,夾著嬌嫩的歌聲鑽進耳來。嘉慶帝心裡怦然一動,他把手伸出轎外往園內一指,那班太監心領神會,抬著聖駕向益香園走來。嘉慶帝命太監打起轎簾,頓覺眼前一陣清亮,連聲道:“好一個幽雅所在。”那園內宮女見萬歲駕到,慌得趕忙出屋,跪在庭心裡迎接。這時嘉慶一心隻在那唱曲兒的秀女身上,走進院子,那歌聲越發聽得清晰,當時便吩咐宮女站著,不許聲張。嘉慶跟著歌聲,繞到後院去,隻見一座假山,隱著一絲翠竹,一個旗裝秀女,穿一件小紅衫兒,背著臉兒,坐在假山石上,唱著曲子。真是歌喉婉轉,清脆入耳。再看她一把柳腰兒,斜立雙肩,兩片烏黑的蟬翼鬢兒,垂在腦後,白玉似的脖子上麵橫梳著一個旗頭,鬐子下麵壓著一朵大紅花兒。她唱著曲子,把個粉臉兒側來側去。嘉慶一見這豔裝旗女,覺得豔麗奪目,嫵媚之中,帶著英挺,彆有一種風味。隻可惜那秀女,隻顧側著臉兒唱著曲子,老不回過臉。嘉慶便靜悄悄地站在台階上,倚定了欄杆,聽那秀女唱著曲子。一曲終了,嘉慶忍不住喝道:“好曲子!”那秀女冷不防聽背後有人說起話來,急轉過臉來看,卻是萬歲爺。慌得她忙趴下跪著,口稱:“奴婢燕兒,叩見聖駕,願皇上萬歲!萬萬歲!”嘉慶聽她這幾聲說話,真好似鵉鳴鳳唱,便吩咐她抬起頭來。細細看時,隻見她眉彎目秀,桃腮籠豔,櫻唇含笑。嘉慶一看,頓覺勾魂攝魄,把手向燕兒一招,轉身走進屋子裡,便在西麵的軟床上盤腿兒坐了。又指著床邊讓燕兒坐下,便問道:“你剛才唱的什麼曲子?”燕兒回奏道:“是四景連環曲兒。”嘉慶道:“這詞兒做得正好,也虧你記在肚子裡。”燕兒便起身去斟了一杯薄荷甜露來,獻在榻前。皇上一麵喝著,一麵打量燕兒容貌。隻見她豐容盛鬢,白潔如玉。她因聖駕來得突然,也來不及更換衣服,依舊穿著小紅夾襖,半開著懷兒,裡麵露出一抹翠綠的抹胸來,那一條黃澄澄的金鏈繞在粉頸上,倍覺撩人。嘉慶喝完了杯中甜露,把空杯遞給她。燕兒伸手來接,隻見她玉指玲瓏,又白淨、又豐潤、又纖細。燕兒正要接過茶杯,猛覺皇上伸過手來,把她的手捏住了。接著哐啷一聲,一隻翠玉茶杯跌在地下,打得粉碎。燕兒這時又驚又喜,隻是低著脖子,羞得抬不起頭來。皇上趁勢把她拉到床沿上坐著,騰出右手來,摸著她的掌心,一邊問她姓名年紀、幾時進宮。燕兒聽了一一回奏明白。嘉慶一笑,把她拉近身來,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燕兒不由得噗哧一笑,隻說了句:“奴婢遵旨!”把她兩麵粉腮兒,羞得通紅;一麵忙走出前院去,把那總管太監傳喚進後院去,皇上對總管說道:“快傳諭下去,說朕今天在益香園歇息了。”那總管聽了心下明白,便口稱遵旨,把院門掩上,悄悄地退出了。這裡皇上急不可耐地抱過燕兒,那燕兒卻嬌聲道:“奴婢隻是個秀女,還沒資格承受皇上甘霖雨露。”嘉慶道:“這個容易,明日朕就給你加燕妃封號。”燕兒這才心滿意足仰麵躺在床上,任皇上胡為。嘉慶帝自從寵幸了燕妃以後,便時時舍她不下;每天到益香園裡聽燕妃唱曲子,那燕妃肚子裡的曲子也多,今天唱小調,明天唱昆曲,後天又唱皮黃,把個嘉慶皇帝的心鎖住了,天天住在燕妃房中,連夜裡也睡在益香園,不回寢宮去了。燕妃卻能夠知大體,常常勸著皇上須留意朝政;皇上也聽她的話,傳諭軍機處把奏章送來閱看。嘉慶每日到益香園來來往往,被陳德觀察得清清楚楚。便留心尋找時機,不久果然被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九月十五夜,是八額駙入宮值班,便帶了陳德早早入宮。嘉慶帝駕幸益香園,那燕妃和一班宮娥都陪著嘉慶吃飯談心。八額駙在內院值班,陳德和另一名侍衛在益香園門口值班。屋裡嘉慶酒吃到半酣,便出來小解,後麵跟著三、五個太監。陳德見機會難得,便悄然跟上,那太監忽見陳德跟上臉色有異,忙上前攔住他,陳德袖子裡拿出雪亮的鋼刀,照著太監胸口就是一刀,太監一聲沒哼倒地死了。陳德直奔皇帝,挺刀就刺。嘉慶帝已覺身後有異,急忙側身,陳德一刀刺中皇帝龍袍。嘉慶大驚,一邊嘴裡嚷道:“有刺客!”一邊繞著一株大桂花樹逃著。那院內的八額駙和門口的侍衛聽見皇上的喊聲,忙趕上去,見陳德正擎著鋼刀,繞著樹追著皇上。八額駙大嘯一聲,掄刀來戰陳德,陳德隻得丟了皇上。那門外侍衛也來助八額駙,被陳德一腳踢開。陳德本來三招兩式就可結果八額駙,隻是他念及八額駙待他不薄,不忍驟下殺手。那八額駙卻拚死和他搏鬥,眼見著皇帝跑開,陳德不得已一刀砍斷八額駙的左腿,這才拋下八額駙,往院裡去追皇帝。嘉慶帝慌忙逃進院內,那燕妃也聽見了動靜,見皇上驚慌得不知所措,忙一把把嘉慶拉到屋子裡,拖著他往床下藏,那天子也顧不得尊嚴,正恨不得鑽進地縫兒裡藏著。忙往床下爬去,剛躲藏好,陳德追到屋子裡,向燕妃喝問道:“皇帝在哪兒?”那燕妃像是十分害怕,哆哆嗦嗦地往後院一指道:“那……兒去了。”陳德忙往後院追去。這時宮內已得了警報,禦林軍和大內侍衛狂叫著衝向益香園,陳德在後院找不著皇帝,不由心慌,掉進假山噴泉池裡,幾名大內侍衛已衝進後院,乘機把他擒住。侍衛們把陳德擒住,這才去找皇帝。那嘉慶帝正躲在床下篩糠似的,燕妃見擒住了刺客忙跪到床前道:“萬歲!刺客已被擒住,請出來吧!”嘉慶這才哆嗦著爬出來,燕妃忙把他扶起撣去頭上和身上的灰塵,這時侍衛看見皇上,嚇得撲通跪倒一院子,齊聲道:“奴才護駕來遲,罪該萬死。”嘉慶怒道:“你們這些廢物。朕要指望你們救駕,早就升天了。”燕妃也附和道:“皇上有神佛保佑,就站在這屋子裡,那刺客偏偏看不見,徑直往那水池裡撲去。”嘉慶這才想起還沒看清刺客是誰,便命道:“把刺客押上來。”四名侍衛推著五花大綁的陳德來到門口。陳德冷冷地看著皇帝,傲然而立,侍衛喝道:“跪下。”陳德卻用力挺直身子,四侍衛一齊用力,卻按不倒他。嘉慶一揮手“算了。”便問道:“你是何人,受何人主使來行刺朕?”陳德雙唇緊閉,一聲不哼。這時那八額駙拖著一條斷腿爬到嘉慶跟前,連連磕頭哭道:“皇上,是為臣將他帶入宮中,為巨罪該萬死。”嘉慶帝一聽勃然大怒道:“你竟敢將刺客帶入宮中行刺朕。來人,給我拖出去,淩遲處死。”兩名侍衛架起八額駙就往外拖。陳德突然大叫道:“住手!嘉慶老兒,好漢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衝我來。就是八駙馬不帶我進宮,難道我就不能用彆的辦法進宮了嗎?何況若不是八額駙拚死相救,你就有十個腦袋也被俺砍了。”這時那燕妃也道:“皇上,這刺客說得倒是有理,若是殺了八額駙,公主將來終身靠誰。”嘉慶隻得一揮手道:“先把八額駙帶下去治好傷再說。”又向侍衛道:“立即將刺客押往刑部,命軍機處會同刑部連夜審問刺客,明日將審訊結果奏朕。”侍衛押陳德下去。那劉尚書會同六部九卿的官員審了一夜也沒問出一句。還是綿寧認出了陳德,方知那江紅菱、林清不但沒死,還在到處串聯教徒再圖大清江山。綿寧真是又恐又怒又喜。劉權之見審不出口供,隻得作罷。劉尚書來到乾清宮,嘉慶帝還在宮中等候審訊結果,劉權之便把審訊記錄上奏,嘉慶看罷,憂心忡忡道:“既審不出,就不用審了,推出淩遲處死吧!”劉權之領了旨意出去。嘉慶想不到剛剛剿滅白蓮教義軍,如今又發生了陳德行刺聖駕的事,不由感慨萬端:“我大清以前何等強盛,今乃致有此事!”兩旁大臣聞聽,也都嗚咽痛哭。嘉慶終於認識到自入關一百六十年來,大清的江山社稷已發生了巨大的危機。當即頒布罪己詔書,承認自己薄德寡能,但又把主要責任歸因於諸臣的玩忽職守、貪黷營私。嘉慶帝自遇陳德行刺以後,再沒有心情去尋那燕妃,隻管日日夜夜辛勤處理政事,一心想把大清江山恢複成原先的強盛之勢。無奈清王朝此時早已形成積重難返的局麵,他又缺乏乾隆皇帝的雄才大略,始終拿不出一個根治腐化和怠惰的藥方。大清王朝隻能沿著衰敗的道路滑下去。再說那燕妃見皇上多日不到益香園裡,便知跟那陳德行刺有關。她是個極有心計的女人,也不去找皇上,怕授人以引誘皇上迷戀女色之話柄,隻在園中耐心等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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