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辦室裡,張生正在麵色肅穆的擺弄藥箱裡的器具。剛剛進屋的何珊珊倒是一怔,以前張哥總是一付吊兒郎當的樣子,在辦公室,他雙腿要是不翹在辦公桌上就不舒服。但是現在,怎麼不一樣了?聽劉姐說,他麵對病人,也是特彆認真特彆嚴肅,而且,就好像有感染人的魔力一樣,能令不管是病人還是醫護人員都對他充滿信心。劉姐說的這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姍姍,找我有事兒?”張生關上了藥箱,對這個小師妹,他現在更有著一份特彆的關心。猶豫了一下,何珊珊問:“張哥,王老真是你醫好的?”經過十來天的針灸,王老已經可以下地走動,現在整個醫院都傳的沸沸揚揚的,至於何珊珊,更從劉護士嘴裡聽說了張生給王老第一次針灸的情形,劉護士繪聲繪色的,幾乎把張生吹噓成了神仙,可何珊珊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張生笑道:“是我醫好的,對了,上次會診的事還沒謝謝你呢,多虧你幫我說話,前輩們才饒了我。”對突然一板一眼的這個張哥,何珊珊倒有些不習慣,呆了會兒說:“聽說院長要來,張哥,你注意點,院長剛對你有點好印象。還有,腿千萬彆搭在辦公桌上坐了。”原來她是給自己通風報信的,張生笑了笑,正想說話,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吳敬榮走了進來,何珊珊忙跟吳主任問好後溜了出去。吳敬榮這幾天心情極佳,便是見到何珊珊都笑眯眯的態度極為親切。現在的他,這幾天不但能和王司令員的家屬搭上了關係,就是胡院長都對他態度和以前不同,昨晚還單獨約他小酌了幾杯,以往又哪有這個節目?胡院長要退了,照這個勢頭下去,他當然是接替院長一職的當仁不讓的人選。這一切,都是麵前的小福星給帶來的。吳敬榮越看張生越順眼,加之又有高大狀的關係,這小子,自己不好好培養還能培養誰?“小生啊,你看看高大狀幾時有空?我去你家拜訪下她,當然,最好張市長不在的時候,免得打擾他。”吳敬榮笑嗬嗬的說,更親熱的坐在了張生身邊。吳敬榮知道,張副市長不好交際,何況他的級彆雖然算得上是正師,按照幾十年前套的話在地方也是廳級乾部,但比之黃海大市的常委副市長,他這個軍隊醫院的副院長實在沒有可比性,也不好主動攀交情。聽吳敬榮的話張生知道吳敬榮的意思,笑道:“行啊。”看來老吳這個人考慮的更多的是部隊的事兒,對地方上的政治事務並不敏感,所以這時候還希望往自己家裡靠,倒是鄭友仁,地方上朋友多,看他前陣子對自己的態度就知道他肯定收到了什麼風,這才會那般疾言厲色的對自己。人情冷暖,什麼單位都不能免俗。……傍晚時分,張碩山拖著疲憊的雙腿回到了家,這段時間,主持市政府工作的周勁鬆這個老對手給他製造的壓力越來越大。“還沒吃吧?我和兒子等你呢。”高天娥笑著迎了出來。看到愛人的笑容張碩山心裡一暖,愛人在外人眼裡是鐵娘子,咄咄逼人的國際大律師,但在他心裡,永遠是那個剛剛認識自己的法律本科生,紮著滿頭花辮的可愛小姑娘。餐廳裡,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有中式的炒菜,也有西式的甜點,色香味俱全,菜色搭配的叫人一看便食欲大增,高天娥一向對生活質量要求很高。然後,張碩山就看到了拿了幾罐啤酒走進來的張生,雖然這個敗家子是這麼不爭氣,但看到他關切的神色張碩山還是心中一軟,一家人,就是如此了,不管貧窮富貴,能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永遠都是你的親人。“爸,喝點啤酒吧,你得放鬆放鬆,不然身子就垮了。”張生在張碩山麵前放了一罐藍色易拉罐的啤酒。第一次,張碩山沒有斥責兒子的胡鬨,微微點點頭:“行,那就喝點。”高天娥大喜,好久沒見到丈夫這麼和顏悅色的對兒子說話了,或許,這段時間的事情,也令丈夫想通了很多事。高天娥聽說來著,現在周勁鬆咄咄逼人,丈夫的處境很難,新近市裡幾位副市長重新進行了工作分工,丈夫分管的,竟然是文體衛等工作。文體衛雖然關係國計民生,但一般來說,分管這些工作的政府副職官員地位都不會怎麼重要,就算排名靠前也是因為資格老,而身為市委常委的副市長,愛人分管了文體衛,本身就代表著某種信號。“你呀,該回美國回美國,彆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工作。”張碩山憐惜的看著愛人,心裡知道,這段時間,愛人承受的壓力不比自己小,尤其她是局外人,不清楚圈子裡的事,就更加的擔心。“等小生考完試吧。”高天娥知道丈夫的性格,隻好拿出張生當擋箭牌。張碩山輕輕歎口氣,目光投向了張生,語重心長的道:“小生啊,你以後一定要爭氣,可能你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你要適應,要忍耐,百忍成金,要學會吃苦,這樣,你才會成為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張生輕輕點頭,聽著父親的殷殷話語,心裡暖洋洋的,第一次,覺得心情和父親是如此之近,但是父親那種英雄遲暮交代後事般的囑托,又令人心裡不禁酸楚。在市委大院,被恨他怕他的人稱為“張老虎”強勢無比的父親,竟然已經做好了結束政治生命的準備。而這個時候,父親最先想到的,卻是自己,擔心自己適應不了以後的生活。父親看似對自己無情,整天訓斥自己,但實際上呢?想著,張生鼻子微微有些酸。外麵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張生忙站起來,“爸媽,你們聊,我去接電話。”順便,可以平複下心情。張生不喜歡被一些可能阻礙自己思考的情緒所左右。張生來到客廳拿起電話,話筒裡是一個低沉的男音,“是張生張醫生家裡嗎?”張生倒是一愣,打給自己的電話基本都是打手機,何況找自己多的就是那幫狐朋狗友,誰敢往自己家裡打電話?被自己父母接到了怎麼辦?“是,我就是張生,您是?”張生聽聲音感覺對方年紀不小,就加了幾分尊重。“啊,我姓夏,叫夏文傑,海軍司令部的參謀,和你有一麵之緣,托個大,你喊我夏哥就可以了。”話筒裡男音就笑了起來,口氣很親切。張生想起來了,就是第一次給王老針灸時站在王司令身邊的那位中年軍官,後來倒是一直沒露麵,自己給王老進行康複針療,主要是王家的親屬陪著,王司令員事務繁忙,飛來南海也往往是看上父親一麵便匆匆離開。“夏哥,你好你好。”張生客氣的寒暄著,隱隱能猜到是什麼事。夏參謀笑了聲,顯然對張生的稱呼很滿意,說道:“是這樣的,司令員呢,想和你吃個飯表示感謝,當然,張市長肯賞臉的話那就再好不過,司令員早聽說過張市長的名字,還有,司令員叫我轉達,老人家的病實則是你治好的,他心裡清楚的很。”“這個,是我們全院的功勞,尤其是吳主任,對我進行了指導。”做戲做全套,張生不想今世也木秀於林,招惹太多的是非,學術上的東西,得罪了人,和紈絝子弟得罪人倆概念,而且是是非非會更多。“哈,你就彆謙虛了,小小年紀,倒是穩得很。”夏參謀笑著,又說:“司令員明天會飛南海,檢閱咱們的航母艦隊,時間很趕,這樣吧,明天晚上七點鐘,明珠大酒店,我訂房間,你醫院那邊沒事吧?”“沒事沒事。”張生略一琢磨,說:“我父親也有時間。”“那就最好,就這麼說定了,我訂好房間給你電話,你把手機號跟我說一聲。”夏參謀那邊就響起了紙筆的聲音。張生忙報了自己手機號,要說夏參謀想查自己電話號碼還不容易,詢問自己是該有的禮貌而已。張生回到餐廳,正好瞥到張碩山將易拉罐裡的啤酒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