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珍惜什麼喜歡,什麼感到什麼溫暖,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我不是狗。”她小聲說。白惜言沒聽清:“你說什麼?”苗桐打開他的手,猛地抬起頭,眼神惡狠狠地,像被惹惱的小狐那樣森然的掙紮的恨意,咬牙道:“我說我不是狗!不是你的寵物!沒辦法那麼 乖那麼聽話!你高興了就來摸摸我的頭,不高興就把我趕走!我是人,我有感覺有思想,我沒辦法這樣‘聽話’!彆再理我了,你就放我一個人在這裡,不行嗎?!”彆再給我希望了,彆再對我溫柔,我已經無法……停止了。白惜言被她的眼神嚇到了,她恨我,她恨我,他腦子裡充斥著三個字。他響起前女友瑞莎提出分手時哭著說,白惜言你的性格裡有個最大的缺陷你知道麼。彆人都羨慕我有個這麼完美的男朋友,哈,對對,完美。你容貌這樣耀眼,有這樣溫柔體貼多金專一,即使現在我都說不出來你到底哪裡不好。可是你的缺陷也就是如此。你這樣的人應該生活在裡,你沒有感情,你不為自己而活,也不會愛人。這樣的你太可怕了,愛你的,還有你愛的人,最終都會被你的完美而傷害到體無完膚。瑞莎問他,白惜言,你問問自己這些年你覺得快樂嗎?快樂嗎,他啞口無言。“對不起。”白惜言蹲下來不再敢碰她了,剛才滿心飄飄然的喜悅一下子被衝得無影無蹤,他的混亂和難過一點兒都不比她少,“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難受的事情,我道歉。可這是你第二次這樣誣陷我,什麼寵物?你在侮辱我還是在侮辱你自己?你對我不公平。”“彆提公平,這世上本來就沒公平的事!我對你的 客人不禮貌,我想你認錯了,求你的原諒!可是你離開我了!”苗桐盲目地喊著,狀似瘋癲,指著他的鼻子,“你根本不知道,這不是離開,這是拋棄!你說你是我的家人,可是你拋棄我!”麵對這樣的指責,白惜言發現自己找不到為自己辯解的語言。那不是拋棄,他從沒這麼想過拋棄,他不認為自己你有拋棄她的資格。如果不是苗桐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地控訴,他根本都不知道原來這雙總是追逐他的眼睛裡,有這麼多的痛苦。他表達感情的方式保守又笨拙,他不會愛人,他傷害了她。“你不要說得那麼嚴重,我怎麼會拋棄你,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你的每封郵件我都有在回,你隻要說要我回來,我就會回來。”白惜言找著適當的措辭,“我隻是需要……冷靜一下……”“單方麵的‘冷靜’,我隻會覺得你是因為討厭我。”“怎麼可能?”白惜言搖頭,再搖頭,“我打了你……不管你說什麼話我都不該打你,這根本就是家暴……你沒有厭惡我,我就該偷笑了。我一直這樣想。”苗桐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揮開白惜言的手:“你說謊,是你不想看見我。”怎麼會不想見?他已經習慣有她參與的人生了。白惜言挫敗地低著頭,他無法將內心真正的想法說出來,那太不堪醜陋。因為我已經忍不住地會去怨恨曲嫉妒,想要不顧一切地掠奪你的人生嗎?“小桐,如果你能開心的話,現在你可以討厭我趕走我。你想見我就讓我過來,你不想見我就讓我不要出現,當然你也擁有拋棄我的權利……”白惜言握住他的雙手,認真地委屈地問,“或則,你現在就打算拋棄我?”苗桐看著他,想要“拋棄”他,她已經無法停止了。人會作惡會犯罪,是因為有太多的欲望。當欲望越來愈龐大,自製力,三觀,底線,都會越來越渺小,最終一切行為都會被欲望所支配。苗桐已經被支配了,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停止。苗桐苦笑著扶住額頭,這場遊戲裡她早就失去了說不的權利。“你知道答案的。”“對,我知道,我很卑鄙,你可以鄙視我。”苗桐靜靜看著他,微笑的帶點狡黠的眼神,不過找不到一絲不耐煩的痕跡。算了,她想,她不願意再去掙紮了。“我為什麼要鄙視你,是我犯錯在先的。”“那我們這算和好了?”那她還能怎麼樣,苗桐把眼珠轉到一邊,帶著點彆扭的表情說:“你也可以繼續‘冷靜’啊。”“你這個記仇的家夥。”白惜言嗬嗬笑起來,“你能向我撒嬌,我真高興。”苗桐覺得臉上開始發燒,一本正經地說:“明明是發火。”“那歡迎你常常朝我發火。”當天晚上雨過天晴,天空中每顆星子都水洗般璀璨,與遠處的燈火交映成輝。因為知道白惜言,她思慕的人就睡在一牆之隔,她睡得非常安穩,她得到了救贖。而白惜言多了一項功課,作為一個男人他除了管理好自己的腎臟,還要管理好自己的心臟。回國後他先去醫院做例行檢查,每次做檢查劉錦之總是如臨大敵,臉色相當凝重。相比之下,白惜言倒是鎮定很多。白惜言其實並不是很介意自己生命的長度,畢竟終生都離不開藥物和如同古稀老人的生活並不輕鬆。隻是如果他不在了,兩個姐姐的下半生可能都在愧疚和自責中度過,所以他嚴格按照醫囑來服藥,也嚴格地管理飲食和運動,隻能說儘人事知天命。“錦之,你這麼錦之我的身體會讓我覺得……你其實在暗戀我耶。”“豈止暗戀,簡直是離開您不能活。”劉錦之淡定地替老板打開車門,懶得多看他一眼,“你確定你每天都有按時吃藥吧?”“雖然我有按時吃藥,不過像電視裡演的那樣,一個人默默守護生病的愛人通常兩人都沒什麼好結果。”“您說的是泡菜國發生的事,您不吃泡菜,而且您也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不啊,我說的是《斷背山》。”“哦,那個主角最後的死跟生病沒關係,是意外。”白惜言哈哈大笑,“錦之,你變得幽默了啊,戀愛了嗎?”“怎麼可能,隻是在被逼著相親。”劉錦之歎口氣,“惜言,血肌酐偏高,教授建議住院觀察,你真的不考慮一下?”“隻是建議住院觀察,還沒有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不是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兩個姐姐的性子,要是我住院,她們的反應就好像火星撞地球一樣。”而且他也不願意讓苗桐擔心,故作輕鬆地笑著,“勤快多跑兩趟吧,況且教授也說過,我是他見過的最聽話的病人,沒什麼問題的。”看似柔軟的人,其實很固執,他決定的事,嘴皮磨穿也沒用。把源生從破產的邊緣拉回來的人總不會是個好脾氣無害的等閒之輩,他殘忍,對自己也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白惜言一個人坐在院子裡,摸了摸腰側的手術疤痕,無奈地歎氣,果然再愛護它也是沒用嗎?因為這麼突如其來的檢查結果,白惜言看著苗桐的時候冷靜多了,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如花苞般鮮嫩欲滴的生命,而自己開放得太早已經絢爛到極致,仿佛一夜之間就要凋零。她晚上回來橫屍在沙發上,抱著報紙在那裡沒事檢查錯彆字。“有空就在家窩著,怎麼不和謝翎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