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樓的宴會廳內人山人海,周能掂著腳往裡看,華服美酒映入眼簾,黑色製服中沒有她熟悉的身影。“小姐,請問需要幫助嗎?”周能尋向來聲,女服務員拖著餐盤含笑相詢。“你好,這裡不是有會議嗎?可是看起來不像。”周能又往裡瞧了瞧。服務員笑答:“二樓的小宴會廳今天有三個會議,不知小姐問的是哪一個。”周能這才知道尋錯了地方,道謝後便往樓上跑去了。一行員工推著餐車走來,問那服務員:“咦,怎麼你也來幫忙了,休閒吧裡沒事兒?”服務員隨意應了幾句,便摸出了手機撥號。二樓轉彎口放著一塊電子屏,三個會議的名字在屏幕上一一顯過,周能看到了省公安廳的字樣,愣怔片刻,便疾步往指示的地方走去。剛走到一扇鎏金雕花門前,大門便突然打開了,幾個服務員或推車或端盤的走了出來。周能朝他們瞄了一眼,喊道:“薑昊!”薑昊把手中的托盤交給了其他人,便拉著周能走向了角落。“你這麼快就到了啊。”周能“嗯”了一聲,又說:“打你手機怎麼是關機的?”“我鎖進更衣室了,宴會上服務的時候不能帶手機。”薑昊見她穿著一身冬衣,額上的汗都已粘了發,忙掏出紙巾替她抹了抹,又伸手拉開她的外套,蹙眉道,“你怎麼回事兒啊,外麵都三十度了還穿這麼多?”周能一訕,順手脫了外套,說道:“天氣預報說這兩天又會降溫的。”薑昊又將粘在她頰上的發往後撥了撥,問道:“什麼事兒這麼著急啊,非得見麵說。”周能頓了頓,往那扇鎏金雕花門瞥去一眼,“那裡麵是省公安廳的會議?”薑昊點點頭,周能又說:“我昨晚看了新聞,省台要做十五年前的專題。”薑昊笑道:“原來就是這個事兒啊,裡頭的會議剛才也正在說這個,你怕他們采訪你?當年沒輪上你,這會兒也不定呢,你就為這個?”周能擔憂道:“浩浩,萬一有記者找你,你彆答應好不好,我媽……我媽她身體不好。”薑昊挑了挑眉,“神經病還沒治好?”周能麵色煞變,厲聲道:“浩浩,你說什麼呢!”薑昊脫口後便心頭一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後悔一閃而過,可常年囤積的怨恨刹也刹不住,想也不想便接著說:“不就是神經病嘛,當年仗著神經病把你搶走,現在我要是上個電視說這事兒,她有什麼權利阻止,她身體好不好跟我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我隻知道我媽臨死都沒能見你最後一麵,連聲音都聽不到,全是她!”周能渾身打顫,努力將朦朧雙眼抹淨,隻是出嗓的音已變了調,“不關媽媽的事,都是我不好,你不許罵我媽!”狠狠推了一把薑昊,她又說了一句“不許罵我媽”,扭頭就跑。拐彎處一道高大身影立時跟了上去,薑昊在原地愣怔片刻,暗暗恨罵了自己幾句,抬腳便想朝周能追去,遠遠卻傳來趙琦的聲音:“薑昊,你給我站住!”薑昊回了頭,趙琦走近問道:“我看了好一會兒了,你現在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你跟周能究竟是什麼關係?”薑昊蹙了眉,“我晚點兒再跟你解釋。”眼看他轉身便欲追周能,趙琦冷聲道:“你今天要是就這麼走了,我們就完了!”薑昊頓在原地,被趙琦打了岔,他道歉的衝動漸漸冷卻了下來,恨意複蘇,他朝鎏金雕花門望去,淡淡的應了一聲。周能忍淚跑了下去,朦朧中跌跌撞撞,七拐八拐的好一會兒才到了大堂,她伸手抹了抹眼睛,走到禮賓櫃台前問道:“請問一下,打破了琉璃燈,該往哪兒賠錢啊?”含著喏喏泣聲,如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嗷嗷待哺的小狗兒,嚶嚶啼蹄,楚楚可憐,周能扒著櫃台邊沿,仰頭望向行李員。行李員愣了愣,心臟不自覺的鼓了一下,正要回答她,卻見周能突然被人摟進了懷裡,那人說道:“賠給我!”行李員瞠目瞪向來人,結結巴巴的喊了聲“馮總”,忙抓起電話假裝忙碌起來。周能掙了掙,又聽馮至說:“回頭我算個準確的數字給你,咱們酒店可就琉璃最值錢了。”周能正難過著,掰了掰腰間的手,見撼動不了,便焉了腦袋任大掌將自己撐起。有外國人舉著電話嚷嚷,瞥見周能,忙撇下行李興奮得跟她說話。周能愣愣聽了片刻,眨眼時淚珠沾上了長睫,小嘴張頜幾下,她露了泥窩指向二樓,又揮手與那人道彆。馮至原先見來人與周能如此熱絡,立時皺了眉不悅,聽了片刻才緩和了表情,見那人離開,他笑道:“沒想到你西班牙語進步得這麼快啊!”周能呆愣半響,疑惑喃喃:“你怎麼知道……”馮至淡笑不語,摟著她出了酒店。後知後覺的上了馮至的車,周能才將“神經病”三個字埋進了灰堆,手忙腳亂的從包裡摸出個信封,說道:“這裡是六千元,我替薑昊賠給酒店。”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就是你們酒店的一個行李員,他春節的時候打破了你們的琉璃燈。”馮至抽過信封甩到了一邊,凝著她含露的睫毛半響,問道:“你跟薑昊什麼關係,他打破了燈要你賠錢?”周能懨懨的拽著包帶,“反正我替他賠了,他不給你們打工了。”馮至蹙了眉,腦中重播剛才聽入耳的對話,將字句拆散了拚拚湊湊,複憶起沈誌宏曾經所述,疑竇愈聚愈攏。他又睨了一眼周能,那一對泥窩曇花一現,傷心的模樣叫他心軟如化,這幾日獨自生的悶氣如炊煙一揮而散。馮至清了清嗓,說道:“行,你賠就你賠,對了,上回的那些肉都被我帶回家了,現在跟我去拿一下。”周能忙說“不用了”,卻哪裡拗的過馮至,油門轟聲頓啟,霎時便駛離了酒店。馮至開到了家門口,正欲邀周能上樓,突然想起客廳裡堆著煙煙酒酒,頓了頓,便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匆匆跑上了樓,他忙去冰箱裡拿出了醃肉,剛闔上冰箱門,他止了止步,又去廚房拿了碗,將醃肉挑出了大半。轉身回客廳時瞥見了茶幾上的棒棒糖,他又撈起幾根,這才下了樓。周能獨自坐在車上,孤零零仿聞空洞中肆起了薑昊的話語,她緊了緊手,想找甘寧泉的衝動被她狠狠壓製了下來。馮至上了車,將棒棒糖扔給她,說道:“呶,吃不吃?”周能接過拆開,說了聲“謝謝”。路上馮至接了幾個電話,交代了一番公事,周能在旁聽了片刻,說道:“你要是有事情就走吧,我自己回去。”馮至笑睨著她,“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就走?”周能一愣,臉漸漸紅了起來。回到“致金輝煌”時已過了三點,周能下車四顧一番,唆了唆塑料棍正要塞進外套口袋,馮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抽了抽嘴角,忍俊不禁,又柔了心,低聲斥道:“臟兮兮的,也不改改這個習慣!”周能麵上一赧,悻悻的鬆開了塑料棍。進屋後周能便隱晦的下了逐客令,馮至仿佛未曾聽見,拿著醃肉就去了廚房,問道:“你家裡有其他菜吧,我給你蒸點兒肉,再看看煮些什麼。”打開冰箱門一瞧,他愣了愣,又去翻起了櫥櫃,轉身蹙眉道:“你彆告訴你隻吃雞蛋和泡麵?”見周能點點頭,馮至扶額無奈,隻好拿出了這兩樣僅有的食物。眼看馮至將整盤醃肉放上了蒸架,周能忙阻道:“彆彆,你留一點兒,我給沈老師帶去一些。”馮至手上一頓,側頭見周能焦急瞪眼的模樣,好笑道:“行了,我那兒還有,下回直接給你的沈老師送去。”周能聽罷,嘀咕道:“那你怎麼隻給我這麼點兒。”馮至恍若未聞,開了油煙機便忙碌了起來,鍋裡翻滾著泡麵,誘人的香氣已溢了出來,一旁的平底鍋上荷包蛋已煎得脆黃,馮至將泡麵裝了碗,又將煎蛋蓋在上麵,電飯煲裡的醃肉也已蒸熟。周能扒在門上探頭探腦,怪異的感覺漸漸襲了身,他這樣古裡古怪,又凶巴巴的人,竟然也會做飯,動作比甘寧泉還要快上許多。周能抿了抿唇,忙轉身回到了客廳。從中雋回來後,她已幾日沒上過飯桌了,醬肉香味誘人,周能咽了咽口水,夾起一片便塞進嘴裡,又吮了幾口麵條兒衝淡它的鹹味。馮至盯著她忙不迭的進食,小嘴鼓囊囊的恨不得將桌子塞進肚裡,仿佛已餓了好些天似的,他不由蹙了眉,突然想起她離家出走的原因與甘寧泉有關,到嘴邊的問話又被他收進了喉,說道:“吃慢點兒,我又不跟你搶。”周能抬眼看了看他,將嘴裡的麵條兒一口咬斷,慢慢嚼了起來。飯畢周能打了個飽嗝,怔見馮至一直盯著自己,忙捂住嘴將眼神投向了彆處,隻是胃裡太過充實,又一聲飽嗝溢出了喉,她羞紅了臉,起身朝衛生間奔去。再出來時周能已恢複常態,溫水淨麵後頰上又印了酡紅,水未擦透,有幾滴掛在了劉海上,發絲貼著頰,也不知是水還是汗。馮至走近她麵前,捧起她的臉親了一口,周能怔了怔,血湧至耳後,忙掙著去掰他。馮至鬆了手又托住她的後腦勺,俯唇含了上去。作者有話要說:馮至鬆了手又托住她的後腦勺,俯唇含了上去,歎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我好想加上這麼一句啊,哦,我的惡趣味~那啥,能能隻會一點點,一點點的接受叔叔,但是不再抗拒就是好事了是吧,反正馮叔叔已經一點點,一點點的陷進去了,嗷~我進度是不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