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淩雲帶著原隨雲回房休息,石慧在黑衣人麵前的椅子上落座:“你是辰州言家人吧,與無爭山莊是什麼關係?”黑衣人抿著唇,並不說話。“你與無爭山莊有仇?”石慧不經意道,“若非如此,為什麼要害無爭山莊呢?”“胡說八道!”黑衣人怒目而視,“原莊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麼會做危害無爭山莊的事情?”“好一個恩重如山!”石慧冷笑道,“那就是你恩將仇報了?我想沒有那個正常人會帶著恩人的孩子半夜去殺人吧。”黑衣人抿著唇瓣並不說話。“你與無爭山莊是什麼關係,我可以不過問。”石慧道,“隻問你一個問題,是原隨雲要你幫他殺人,還是他與你訴委屈後,你主動要為他出頭。”“是我的主意!”黑衣人立即道。“你覺得自己的話可以取信於人嗎?”“既然不信,何必問我?”黑衣人與石慧怒目而視,兩人對峙片刻,才忍不住道,“老莊主近來偶感風寒,精神有些不濟。公子在外麵受了委屈也不敢與莊主說。是我問了公子的隨從,知道此事才提出要找那些鏢師算賬的。”“你要為原隨雲出頭,大可自己一人前來殺人,為什麼要帶著一個孩子?”“老莊主性子好,那些人才敢瞪鼻子上眼。如今江湖人都當無爭山莊已經日薄西山了,就連個下三流的東西也敢編排莊主和公子。公子本就目盲,若是學的老莊主一般好性子,如何守住無爭山莊偌大家業?”“你姓原還是姓海,管那麼寬?連無爭山莊的未來都要插手!”黑衣人譏諷道:“那任夫人定然是姓狗,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說的不錯,我還真喜歡多管閒事,但是至少我不會瞞著自己的恩人偷偷帶他的孩子去殺人。”石慧冷嗤道,“現在越界的是你,不是我。你這是要毀了無爭山莊唯一的根苗啊!無爭山莊三百年清譽,皆因你今夜所為而蒙上汙點。”黑衣人臉色有些猙獰。“你我皆知,今夜之事並非原莊主指使。可是此事傳揚出去,你說彆人相信原莊主對此一無所知嗎?就算大家都相信原莊主的為人,那原隨雲怎麼辦?”石慧輕嗤道,“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你就要讓他背負一個小小年紀就兩麵三刀背信棄義的名聲嗎?”“我——”石慧站起身道:“無論是你主動提出殺人,還是原隨雲求你帶他前來,這件事你既然做了,就可知閣下人品如何。孩子有時候會天真的殘忍,可是你不是孩子。你不僅沒有告訴他有些事情不能做,反而將他帶進了一條不歸路。”“還真是婦人之仁,江湖本就是充滿血腥的,心慈手軟隻會讓自己遭殃。”黑衣人猶自狡辯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經曆過什麼,也沒有興趣知道,但是你將一個沒有成熟認知的孩子帶入黑暗就是一種罪過。我不會處置你,隻看原莊主的意思吧!”石慧甚至沒有再問他的名字,自己便去休息了。隻是這一晚,不僅石慧沒有成眠,原隨雲也無法安睡。第二天早上起來,南宮靈發現原隨雲也在還很高興。一個勁的追問原隨雲怎麼會和他們睡在一個炕上,絲毫沒有發現原隨雲的心不在焉。最後還是石慧說了南宮靈兩句,才老實了。看著這樣的南宮靈,石慧就有些頭疼。本來是怕他心眼太多長歪了,現在好了直接養成了缺心眼。“傳興,吃過早飯去外麵找個丐幫弟子傳話,讓他叫幾個機靈的弟子過來,我有事情吩咐。”“是,師娘!”孫傳興吃了早飯,就跑出去找人了。自從白玉魔的事情之後,他們每在一處落腳,附近都會有丐幫弟子在,就是為了防止之前的事情再次發生,卻沒有人知道。“娘,我們今天和隨雲一起去玩嗎?”“上午就呆在客棧,下午一起送他回無爭山莊!”“可是,我想出去玩。”南宮靈有些失望道。孫傳興剛從外麵走進來聞言道:“靈師兄,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原公子受傷了嗎?師娘既然這麼說,肯定有原因的,你就不要在胡攪蠻纏了。”“我什麼時候胡攪蠻纏了?”南宮靈瞪大了眼睛道。……待丐幫弟子過來,石慧找了兩個機靈的弟子去無爭山莊送拜帖,言明原隨雲在這邊做客,午後她會攜孩子們上門拜訪。另讓人去杏花樓詢問關於豹子在杏花樓有相好的事情。無爭山莊在城外,反而杏花樓離客棧並不是很遠,因此倒是去杏花樓打探消息的弟子回來的更早。杏花樓這樣的地方,不到午後是不開門做生意的,不過上午會有仆役灑掃。被石慧叫來打聽這件事的丐幫弟子在這太原城的三教九流都很混得開。這弟子去杏花樓直接找了樓中一個認識的龜公。這些龜公數日裡在樓裡被人看不起,消息卻極為靈通,很快就聞到了她想找到的事情。豹子和楊福確實在杏花樓有相好的,而且還是同一人。那個女人叫牡丹,年輕的時候,是杏花樓的花魁。這樣的姑娘,以豹子和楊福的那點錢自然是沾染不得的。江湖人常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卻不知這青樓之中,紅顏易逝更是殘酷。隨著牡丹年華漸老,那些願意為之一擲千金的客人相繼離去,牡丹的能夠選擇的客人越來越少。青樓女子大多是養在籠中的金絲雀,不說能夠脫離煙花之地。就算能夠脫身,也很難自己謀生。除卻極少數有運道碰上良人為她贖身能夠從良,更多是被樓裡榨儘最後的價值。一些年老的妓女甚至會被老鴇賣給更低等的暗娼寮子。牡丹能夠選擇的客人減少,老鴇就會降低她的身價,讓她接更多的客人。與那些王孫公子和富商豪客而言,牡丹固然是年華已逝。可是對於豹子和楊福這樣的窮客來說,牡丹卻是風韻猶存。起先,與牡丹相好的唯有豹子,後來豹子那點錢不夠過夜,便拉上了楊福。兩人每次來太原,都會去找牡丹。這次走鏢經過太原,鏢頭楊再天說要再次歇一歇,豹子和楊福自是暗喜在心。如從前一般,兩人興高采烈地去杏花樓找牡丹。可是沒想到老鴇卻告訴他們,牡丹從良了。“給牡丹贖身的是什麼人?”石慧沉吟道。“據說是無爭山莊的一個管事,那老鴇連身價銀子都沒有要,不過人家倒是留下了一百兩銀子。”“就因為這樣,這兩人就恨上了無爭山莊?”石慧不覺歎了一聲。“聽杏花樓的人說,當時豹子和楊福還有些不甘心,追問了幾句。老鴇嫌他們囉唕,就罵了幾句,說他們賴蛤蟆想吃天鵝肉。還說無爭山莊的人也敢招惹,簡直是找死。”楊福和豹子的心態倒是有些肖似她那個世界,一些極端的仇富主義者。因為兩個人的銀子湊起來,才夠在杏花樓過夜。老鴇卻願意不要身價銀子將人送給無爭山莊的管事,還對他們惡言相向,這才是他們不平的原因吧?石慧原還想是不是無爭山莊有什麼敗類或是惡奴欺壓過兩人,才惹得兩人如此憎惡無爭山莊,沒想到起因竟是這樣。果然這世上絕大多數的殺身之禍都逃不過財色二字。隻是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惡念卻是引出了更厲害的惡魔,最後弄丟了小命。想到如今那兩人已經死了,石慧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無爭山莊在太遠出城二十裡,因為積雪的緣故,送信的丐幫弟子到無爭山莊都已經巳時了。而無爭山莊上下正為了他們家失蹤的少莊主急得到處亂竄。如今天氣寒冷,若是在室外,那是會凍傷的。原隨雲眼睛看不見,可不是讓人擔心。管家聽說有丐幫弟子上門遞送拜帖,本來想要推拒。如今公子失蹤,老莊主還在病中,哪裡有心思見人。可是一想丐幫弟子消息靈通,或許少不得請他們幫忙打聽消息,還是將人請了進去。“莊主,這位丐幫的兄弟特送來了拜帖,說他們幫主夫人欲在午後拜訪。”管事恭恭敬敬將拜帖送到了原東園手中。原東園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一般人送拜帖要麼是有急事即刻上門,要麼是至少提前三兩日。這帖子送的這麼急,莫非是有急事不成?“咳咳~”原東園低聲咳嗽了兩聲,接過了帖子,“鬆林,讓他回去轉告任夫人,我在家中靜候,還有雲兒也不用找了。”“可是,莊主——”原鬆林本是原東園的書童,已經陪伴了原東園五十多年。原東園多年無子不僅是原家的痛也是原鬆林這些忠仆最為關心的事情。後原隨雲出生,原鬆林雖然不敢比擬原東園,對於原隨雲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愛。原隨雲承載的不僅是原東園的希望,還有無爭山莊和無爭山莊的這些追隨者的希望。古人之所以將無後列為三不孝之列,就是很多時候,對於一些家族來說,嫡係子嗣象征的是一種凝聚力。“雲兒去了太原城!”原東園道。“公子去了太原城?可是公子什麼時候去的,為什麼滿莊子的人竟然絲毫不知曉?”原鬆林擔憂道,“這冰天雪地的,公子一個人怎麼跑去太原城這麼遠?”“任夫人說雲兒與她兒子和兩個弟子極為投契,所以昨夜就留在了城裡。小孩子玩起來沒有輕重,便忘了傳話回來。”原東園輕描淡寫道,“好了,你先讓下麵的人撤回來再說吧!”雖然明白這個江湖許多約定成俗的規則,但是石慧還是更多會被她原有的觀念所左右。原隨雲在她眼中就是還沒有到承擔刑事責任的年紀,所以她下意識不想此事張揚出去。故而這張拜帖寫的極為隱晦。隻是原東園心中略一思索便知道其中頗有深意。昨日睡前原隨雲還來向他問安,怎麼會莫名其妙的一個人跑到太原城裡去的呢?這冰天雪地,難道還會半夜去見朋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