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可是惡人穀,宮主就那麼放心?”看著坐在自己藥廬裡喝茶的石慧,萬春流忍不住問道。“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的?出不了事。”熊孩子雖然欠收拾,不過到底才十歲,真出了什麼事責任也該是她這個師父的。石慧想要讓江玉郎得個大教訓,也不會不管他的安危。早在帶江玉郎入穀,就已經私下見過杜殺和屠嬌嬌,交代過了。杜殺是惡人穀的老大,屠嬌嬌是惡人穀智囊,有這兩個人看著,江玉郎不會有性命危險。當然要讓杜殺和屠嬌嬌給這個麵子,光憑武力鎮壓是不行的,需得軟硬皆施。能夠躲在惡人穀的人,各有各自的惡和狠,但一樣都不想死。若非想要活著,他們就不會龜縮在惡人穀這樣的辟寒之地了。讓杜殺和屠嬌嬌答應幫忙,石慧隻是給了他們一個承諾。那就是他日就算他們離開惡人穀,隻要不行其他惡事,移花宮就不會找他們麻煩,甚至可以適當庇佑。哪怕尋仇的人是燕南天也不例外。相較於閻羅殿的惡行,十大惡人中有幾人還真算不得什麼惡人。比如那個外號聽起來最可怕的“不吃人頭”李大嘴。李大嘴的外號聽起來嚇死人,實際上手上還真沒有沾染過什麼無辜人的血;再如狂獅鐵戰,充其量就是個沒有腦子的武癡。“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個孩子。那些人下手素來沒有個輕重,真有什麼損傷就不好了。”“屠嬌嬌機靈著呢!”杜殺是個沒輕重的,不過屠嬌嬌的心思卻一貫細膩,否則她也不會同時交代了屠嬌嬌。“宮主倒是將這些人的性子摸透了!”萬春流歎息道,“其實,他們也是可憐人,當初之所以會對燕大俠出手,不過是畏懼罷了!”萬春流這話倒是真的,十大惡人不笨,自然知道燕南天難對付。這些人最懂得趨利避害了,之所以設局對燕南天出手,真說起來還是被閻王殿算計了。閻王殿綁架小魚兒引燕南天到昆侖,可不是隻方便獻果神君劫鏢那麼簡單。燕南天武功高強,行事正氣,好鋤強扶弱,本就是閻王殿的克星。將一個正道大俠引到惡人穀,想要跳動惡人穀這些人的敏感神經再容易不過了。惡人穀中的人不管是真的大奸大惡之徒,還是如李大嘴這樣被同門所害,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在外麵已經無路可走了。所以,當他們以為燕南天來惡人穀是要殺他們為民除害時,自覺被逼到了死路的惡人便前所未有的齊心,設下了這個殺局。須知惡人穀的人也並非一盤散沙,這些惡人骨子裡不相信任何人,也難以服從彆人。若非他們自覺到了死路,根本不會那麼齊心。“世上可憐人太多,正所謂可憐人亦有可恨之處。我承認,這裡許多人是出於無奈才走上邪路,可是當他們走上邪路,無論出於什麼緣由,苦果就必須自己吞下了。”“可是,宮主卻依舊願意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石慧聞言笑了,望著萬春流道:“機會不是我給的。”所謂的改過自新的機會,隻要當事人才有資格給予,而不會是她這個完全不相乾的人。石慧崇尚的是道法自然,天有好生之德,網開一麵。最初讀儒釋道是為了看懂武功秘籍,然而漫長的任務時間,讓她有更多機會去深入研讀這些經義,也影響了她的許多看法。惡人穀的惡人龜縮在這小小的一處地方,每天麵對的也都是窮凶極惡的鄰居,麵臨著各種生死危險,何嘗不是另一種懲罰。他們已經在“服刑”,石慧也不願意趕儘殺絕。不過,這些人若是逃出惡人穀,撞到她手上,那又兩說了。萬春流還想說什麼,石慧突然將手中的茶杯擲了出去,窗外響起一聲慘叫。萬春流迅速走到床邊,卻見一個白衣人摔在地上,卻是十大惡人中的半人半鬼陰九幽。陰九幽這人輕功登峰造極,行蹤飄忽不定,就是同為十大惡人的夥伴也從來不知道他晚上睡在哪裡。然而,陰九幽卻有個非常變態的愛好,就是聽被人行房事。想想一個人喜歡穿著白衣半夜三更飄來飄去,躲在窗外或屋簷上偷聽,可不是跟鬼一樣麼?“陰九幽,老夫這裡,可沒有你感興趣的事情。”看清陰九幽後,萬春流頗為嫌棄道。作為惡人穀的神醫,萬春流被迫知道了許多惡人們的秘密。比如說那個號稱“不吃人頭”的李大嘴,其實最怕的就算吃人肉,偏偏為了嚇唬彆人,還要裝出一副自己最愛吃人肉的模樣。不男不女的屠嬌嬌,私底下與哈哈兒是情人。而神出鬼沒的陰九幽之所以喜歡偷聽彆人行房是因為他自己做不了這事。萬春流嫌棄陰九幽當然不是因為陰九幽做不了男人,而是他這個下流的愛好。這種愛好,莫說世人,便是一向沒什麼節操的惡人們都頗為嫌棄了。“萬大夫這裡藏了一個美人,不知道杜老大可知道?”陰九幽捂著額頭站起身道。“惡人穀裡,沒有什麼可以瞞過杜老大。”萬春流這是委婉的告訴他,杜殺很清楚這件事,“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點走吧,有些人不是你能夠招惹的。”“我聽到了她的聲音,那真是我聽過最好聽的聲音。”陰九幽怪笑道,“我想她也一定長得很好看。”萬春流:……你在用生命作死,你造麼?陰九幽還想說什麼,突然聽到院外有腳步聲,“咻”的一下躥到了屋頂上。卻見小院的院門被推開,一個形容狼狽的孩子耷拉著腦袋走進了藥廬。陰九幽看著那個孩子,有些意外。這孩子是三日前出現在惡人穀的,來的時候,隻是孤身一人,也沒有說明自己的來曆。隻是奇怪的是杜老大卻讓他留了下來,還將自己隔壁的屋子留給了他。大家以為杜老大要罩著這個孩子,可當哈哈兒試探性地去整蠱一下這小子,杜老大卻什麼也沒有說。或許是為了測試杜老大的態度,越來越多人加入了這個活動,欺負人的手段也越來越高端。惡人穀可沒有什麼不欺負老弱婦孺的傳統。隻是這孩子看起來不過十來歲,腦子卻靈活的很,智謀、武功都不算差,短短三天除了幾個大惡人已經沒有人能夠讓他吃虧了。但他始終吃虧在太小,如哈哈兒、白開心這些人想要收拾他還是綽綽有餘的。陰九幽目光落在他有些淤青的臉上,瞬間明白他大約是來藥廬求醫的。正如陰九幽所料,江玉郎確實來找萬春流治傷的。三日前,師父隻說他這麼喜歡做壞事,惡人穀比移花宮適合他,隻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就將他丟到了惡人穀。然而那一百兩銀子才到惡人穀第一天就被白開心搶走了。白開心外號“損人不利己”,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到彆人吃癟。他搶江玉郎的一百兩銀子未必是喜歡銀子,隻是愛看江玉郎被搶之後難過的樣子。不是白開心他們的隨後,江玉郎隻能黑吃黑了其他找麻煩的惡人,要不然連吃飯和看大夫都沒有銀子。莫要以為在惡人穀吃飯、看病是不要銀子的,這些惡人自私慣了,可沒有那麼好心,免費提供飯食。江玉郎進門,萬春流也不問他為什麼受傷,直接給他把脈開藥。江玉郎才來惡人穀,卻也知道這位萬大夫醫術極好,卻性子孤傲,不愛理會穀裡的人。隻是看到性子孤傲的萬大夫一言不發的幫他上藥包紮傷口,江玉郎的鼻子突然一酸。莫名的想到了移花宮的師姐師兄們,明明在移花宮的時候,那些人都很討厭,隻會和他搶師父的關愛。若非為了獨占師父,他也不會做那些事情,還惹怒了師父,被師父丟了出來。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那幾個討厭鬼。難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對付眼前的情況嗎?白開心和哈哈兒武功遠在他之上,算計人的本事更厲害。總之他的那些謀略在這些人眼中簡直是幼稚,對方根本不會上當。江玉郎突然想到,是不是他之前做的那些小動作,根本就是很幼稚,師父大約是一直看在眼中吧?若非如此,師父也不會因為抓了一兩次先行,就把他丟出來。若是師父一直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會不會真的不要他了?江玉郎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後悔,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正在給他包紮傷口的萬春流:老子這是招誰忍誰了?躲在密室中的石慧看到他哭的那麼傷心,也有些心痛。誰養的孩子誰疼,熊孩子是熊孩子,可那麼小就養在身邊的孩子,哪裡能沒有真相疼愛過。熊孩子雖然一肚子壞水,可是說話討喜的孩子到底要招人疼一些。哪怕知道熊孩子未必都是真心之言。不過石慧到底是沒有走出來,反而是萬春流被他哭的心軟了,留他住在了藥廬中。次日,江玉郎睜開眼睛,感覺自己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梅香味。這種香味很熟悉,也讓他很有安全感。隻是他穿好衣服下床,四處找了一圈卻始終沒有找到香味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