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魔教遠在西域,為何會與朝廷扯上關係?若魔教真被韃靼人鼓動,與他們聯手,此事也不是什麼江湖案了,而是國事。”陸浮白問道。“西域魔教有位少教主玉天寶,一月前帶著魔教繼承人信物西方羅刹牌入關,可人卻在京城內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短短幾日,京城因為此事已經爆發數次江湖幫派械鬥,死傷無數,更是禍及百姓,鬨得人心惶惶。”“俠以武犯禁,江湖人到底還是太缺乏約束了。”陸浮白歎笑道,“便是如此也不過是一樁江湖案,江湖事江湖了。依著魔教行事,便是少教主在京城失蹤也不會求助朝廷,起紛爭也是江湖事,如何能上達天聽,驚動聖上?”“此事全因羅刹牌而起,如今京中各方江湖勢力參和其中很是混亂。皆因西域魔教的教主定下了一條天魔玉律:教主百年之後,將羅刹牌傳給誰,誰就是羅刹教繼任教主,若有人抗命不服,千刀萬剮,毒蟻分屍,死後也必將永下地獄,萬劫不複。故此,許多人都在尋少教主和羅刹牌的下落。”“魔教教主尚且在世,便是尋到羅刹牌又有何用?”陸浮白反問道。便是玉羅刹死了,難道憑著一塊牌子就當真能坐穩那個位子?皇帝玉璽: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可抱著這玉璽,皇帝沒有能力,照樣被人造反拉下馬,改朝換代。江湖人隻會比朝堂之上更信奉實力,這魔教又素來是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匹配的武功心計,便是拿到了羅刹牌也是稚子抱金過市。“如今京中有不少韃靼人的探子在追查羅刹牌的下落,看樣子是想要得到羅刹牌和少教主以此來請西域魔教相助他們對付我大明。”靳宋解釋道,“且因羅刹牌之事,京中治安大亂,已經幾次發生嚴重鬥毆事件,此乃天子腳下,委實不妥。六扇門無法彈壓,少不得錦衣衛出手。”“原來如此,此案相關可有移交?”“方指揮使言說,不必兩道轉手。若是大人已經回京,可往六扇門親自交接此案資料。”“既然如此,我便先去六扇門一趟。”陸浮白點頭道,“大哥,你們自便,我這就出門去了。”“我與你一道去。”陸小鳳開口道。見陸浮白有心推拒,花滿樓亦勸道:“此事關係重大,還是讓陸小鳳與你同去吧!金九齡此人心高氣傲,怕是會給你臉色看,陸小鳳與他相熟,不妨同去。”“如今是六扇門求著我,又不是我求著他們。金九齡若敢給人臉色,也要看看人家遠不遠給他們臉色。”陸浮白倒不是很在意。說來陸浮白與金九齡也是打過交道的,不過第一印象並不算的好。陸小鳳將金九齡當做朋友,金九齡到底將陸小鳳當做什麼朋友,可不得而知。陸浮白覺得金九齡此人城府極深,很難看透他真正想法。六扇門在他手下,很有幾分他自己的衙門一般。金九齡出身名門,武功、謀略無一不缺,六扇門的一眾捕頭對之非常崇拜忠心。對於朝廷各部而言,有個能力強的主事乃是幸事。可若這主事者私心太重,將衙門當做自己的私人領地,於百姓和朝廷而言絕非好事。“小白莫非還在記著舊怨?”陸小鳳反問道。這是說陸浮白初出江湖,準備投效六扇門卻被金九齡拒之門外之事。“沒什麼好記恨,我如今是官,金九齡再如何厲害,六扇門也隻是吏。”陸浮白遇到皇帝便被破格提為錦衣衛千戶正五品,乃是有品級的官,六扇門的衙役則為吏,哪怕金九齡這個六扇門把總也不例外。官吏二字並稱,區彆卻極大。官有品級,吏無品級,“官”的俸祿是朝廷統一下發的,“吏”的俸祿所屬上級的官來發放。莫說陸浮白如今是從三品錦衣衛指揮同知,便是在她還是千戶時,金九齡見了也是要主動見禮的。“以金九齡的武功想要謀個更高的官職怕也並非難事,隻是他誌在六扇門查案罷了。”陸小鳳辯解道。“大哥,並非武功高就能謀官職的。” 據她所知,皇帝身邊不少大內侍衛本都是江湖高手,可一個江湖高手要成為大內侍衛,並非他願意投效朝廷就可以的。想要成為皇帝的大內侍衛,武功隻是基礎,身家清白,皇帝信重才是最重要的。皇帝可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安危交給任意江湖人。除卻大內侍衛,謀取官職不過兩條路:一,邊關效命,積累軍功升遷;二,入錦衣衛,然非陛下信重,亦不能輕易謀取錦衣衛的官職。陸浮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皇帝會封她為錦衣衛千戶,可她知道這位看起來任性的皇帝,實際上一點也不任性,反而很善於洞察人心,知人善用。“不過我不喜歡這位金捕頭與舊事和什麼身份都沒有關係。”陸浮白道,“我隻是聽聞這位金捕頭喜歡最烈的千裡馬,品最好的美酒,穿最好的衣服,捧最美的窯姐。六扇門的總捕頭能有多少俸祿,讓他活得如此逍遙自在?”“金九齡非常善於相馬,有一雙能夠辨古董玉器的眼睛。”陸小鳳解釋道。“大哥以為這兩項本事這能讓他過的如此逍遙自在嗎?”陸浮白輕笑道,“你一向不在意身外物,是金錢如糞土,怕是不知道金九齡喜歡的那些東西到底要燒多少銀子。不過水至清則無魚,六扇門的事情到底與我無關。”除卻武功等,陸浮白也是愛享受之人,卻沒有金九齡那麼講究。金九齡的享受是最烈最美好的酒,最貴最華麗的衣裳。陸浮白的享受就是最適合的衣服,最合胃口的飯菜。陸小鳳聞言,忽然覺得有些不好了。之前鷹眼老七晚節不保,已經讓他有些懷疑自己認人的眼光。可如今聽到陸浮白的分析,陸小鳳竟然莫名開始擔心起老朋友金九齡了。希望金九齡真的隻是略有小疵,並非什麼大奸大惡之徒才好。陸浮白並沒有許多糾結,到底還是與陸小鳳一道去了六扇門。金九齡見到陸小鳳很是熱情,一麵派了屬下與陸浮白交接諸事。所謂交接的材料,不過是六扇門抓了幾個鬨事的江湖人,以及目擊者供詞諸如此類瑣碎之事。六扇門抓的那幾個江湖人不過是江湖上的末流人物,適逢其會參與其中,怕是羅刹牌是個什麼東西都沒有弄明白。陸浮白將人接受過去,讓錦衣衛新錄了一份口供,隻將人打發出城也就罷了。待兩人回府,牡丹告之西門吹雪來了,與葉孤城相談甚歡。這兩個人都是話不多的人,可到了一處卻很有幾分投契。花滿樓:叛徒啊叛徒!果然劍客什麼最不可靠了!見到陸小鳳和陸浮白回府,花滿樓忙問起羅刹牌的事情。“六扇門那邊也沒有太多有用線索,隻說玉天寶和羅刹牌最後出現在藍胡子的銀鉤賭坊。可笑,抓了許多不相乾的江湖人,銀鉤賭坊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帶回來。”“銀鉤賭坊的主人藍胡子在江湖武功非同一般。沒有確鑿證據,金九齡不敢抓人也不奇怪。若是他敢抓人,怕也不會將案子移交給錦衣衛了。”花滿樓沉吟道,“小白如今有何打算?”“自然是去銀鉤賭坊會一會藍胡子了。人是在銀鉤賭坊沒的,總不會憑空消失吧?”陸浮白輕笑道。“賭坊這樣的地方讓陸小鳳去就是了,你一個女孩子何必去哪烏煙瘴氣的地方。”花滿樓開口道,“我看陸小鳳進來閒的很,想必也願意攬一攬這個麻煩。”“花滿樓,為什麼這種差事,你就能想到我呢?”陸小鳳無奈道。“莫非你認為我會適合去賭場?又或者葉城主、西門莊主適合去?”花滿樓反問道,“小白傷勢初愈,還是多休息的好。”幻想了一下西門吹雪、葉孤城去賭場賭錢,陸小鳳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簡直太可怕了。這兩個若是上了賭桌,那些賭客怕是就要直接認輸了。“我的傷已經好了!”陸浮白忍不住辯解道。若非傷好了,她也不會這麼著急回臨安將白家人送往故鄉下葬。“聽太平王世子說,你前幾次反複受傷,失血過多,便是傷口愈合了也要看看元氣是否恢複。正好西門莊主就在這裡,若他說你已經好了,那才是真的痊愈了。”“不錯!”坐在亭中的西門吹雪聽到花滿樓的話,難得附和道。陸浮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承認西門吹雪的醫術很高明。西門吹雪學醫是為了保養自己的身體,讓自己時刻處於巔峰狀態。他學醫時,萬梅山莊上下便是實驗“小白鼠”。他開方子從不考慮味道,凡事追求效果,所開之藥那簡直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之一。陸浮白初到萬梅山莊,因帶著傷,喝了西門吹雪開的藥方,伺候十多年除卻折磨人的頭疾,竟然十年不敢生病,可見西門的厲害。然被義兄和花滿樓看著,西門吹雪盯著,陸浮白並不敢生出逃跑的念頭,隻能乖乖上前讓他把脈。好在她的傷確實恢複的不錯,西門隻是開了一副益氣散,乃是固定的古方,味道傷在正常範圍之內。原本隻要一個陸小鳳搞破壞也就罷了,自從花滿樓和西門吹雪到來之後,葉孤城卻生出一股挫敗感。葉孤城少時隻對劍道充滿興趣,從未困惑過或者又失敗的感覺。然三十而立,難得動情,卻被一群“小舅子”弄得有些懷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