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運有些頭疼:“峰兒,去找你弟弟回來!”“是,爹!”朝亦峰應了一聲,又向石慧和玉秀林行拜揖禮,才讓人牽了馬向外跑去。“老夫人,峰兒去找亦武回來,怕是要等上一陣子,還請裡麵小坐。”朝運恭敬道。朝運想著次子亦武雖然不像長子那麼出色,可一向聽話,行事當不至於如此無德,倒是丞相府的小公子是出名的紈絝,其中怕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可又想著人家承恩公老夫人一把年紀親自找上門,至少徐耀祖被亦武打傷是真的。雖說他與徐丞相政見不同,立場不同,然對於承恩公老夫人到底不敢失禮。且京中誰不知道這位老夫人最是厲害,竟將那囂張的徐丞相都管教的謙遜了幾分,最關鍵是太後很能聽老夫人的話。他的女兒還在宮裡,原本就比不得王貴妃在太後麵前得臉,若再得罪了承恩公老夫人,太後遷怒女兒可就麻煩了。“不必了,老身就在這裡等!”石慧卻有幾分油鹽不進。“老夫人,頑劣小兒豈可勞動您老人家站在門口相侯。”見石慧如此,朝運也是頭疼,“管家還不搬椅子過來,給老夫人奉茶。”“是,老爺!”朝府管家倒是很快搬了椅子過來,隻石慧定定的站在朝府門前,既不肯喝朝家的茶,又不肯坐朝家的椅。朝運心中焦急,老夫人這架勢看來是難以大事化小了。若老夫人在他門前站出個好歹,明日早朝禦史就能群起而攻之。許是朝運運氣好,不過片刻京兆府江府尹便帶著衙役捕快到了朝府。這位江府尹是兩榜進士出身,原副相參知政事何大人的門生,出名的剛正不阿。江府尹的恩師何老大人與徐楷士本為翁婿,在朝堂上卻一貫勢如水火。兩家相距不過半個時辰路程,何老大人卻十年不許閨女回娘家。年前,何老大人病了一場,在軟了心腸叫女兒帶著外甥回家。隻這樣,老大人病略好,就上了折子乞骸骨。老大人乞骸骨後,女婿徐楷士依舊不曾上門。不過何氏逢年過節都會帶著兒子回娘家,兩家漸有冰雪消融之象。徐耀祖素來討長輩歡心,何家的表兄表弟一個個都是讀書人,內斂的很,不似徐耀祖放得下麵子彩衣娛親。沒幾回,何老大人的親近弟子都知道這個外孫比親孫子也差不了什麼了。丞相府報案,將軍府公子打傷了恩師的寶貝外孫,江府尹哪裡還坐得住。若換做平常,這種勳貴鬥毆之事,江府尹最是厭惡。隻年初他在何府遇到見過幾次徐家小公子,雖有幾分嬌氣,卻也不似外界傳聞那麼紈絝。論讀書自比不得恩師的幾個親孫子,可勝在腦子靈活。江府尹本是耿直之人,隻因恩師的緣故,少了幾分偏見。再聽徐府之人報朝府公子拐帶了他們家小姐,心中就有些不同了。他是不願偏聽偏信,哪怕有恩師的麵子在,也不願隻聽徐家一麵之詞。可徐家連家醜都懶得遮掩,可見此事七八成是真的了。江府尹到了朝府門前,就見承恩公老夫人守在府門前,朝大將軍一臉無奈。一個太後之母,一個皇後之父,說來也是沾親帶故,可論情分還真沒有幾分。江府尹先上前給老夫人和朝大將軍請安。“府尹大人今日如何有空來我府上?”朝運奇道。文物不和素來有之,朝運是武將,江府尹是文臣,兩人實在是沒有什麼交集。“是老身讓人去請的江府尹的,京城之內當街行凶,此等惡性事件當由京兆府受理。”“老夫人,此事尚且不清不楚,您又何必驚動京兆府呢?”朝運苦笑道。這京兆府一動,豈非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朝將軍此言差矣,不管朝亦武與徐耀祖因何事當街動手,都是違法。徐家和朝家都是皇親國戚,更當以身作則,維護國法。”江府尹拱手向天以示天子,“如此方不負皇恩浩蕩!”“好!江府尹此言甚好,老身今日回府驚見愛孫重傷,心中悲痛,恨不得生錘凶手。然濾及兩家都是外戚,若是私鬥,不利朝事,更恐禍及無辜。老身向京兆府報案,便是知江府尹剛正不阿,不畏權貴,定能秉公辦理,查明案情。”石慧頓了頓道。“若今日之過在我孫兒,我徐家自當乾休,若我孫兒無過遭此橫禍,必要凶手伏法。”“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外戚亦是如此。老夫人、朝將軍放心,下臣定當秉公辦理。”江府尹肅然道。既然都是外戚,徐耀祖又傷得重,想要兩邊滿意定然是不可能了。注定得罪一邊,石慧相信江府尹定會秉公辦理,至少他還是剛正不阿的江大人。至於朝家權大勢大,宮裡還有娘娘和皇子,太子尚且有可能被廢,何況一個繈褓中的皇子。真讓皇後的兒子成了儲君,也要想想如今的天子。皇帝是徐家外孫,親政後不一樣蠶食鯨吞徐家勢力。這徐家還有從龍有功呢!江府尹是辦案的老手,一麵讓如今唯一能找到的目擊者徐耀祖的書童柱子帶著捕快去事發地點尋找其他目擊者,一麵另捕頭去尋找朝亦武和據說被拐走的徐素華。朝運告之江府尹,他已經著長子去找次子回來。江府尹卻正色說,擔心朝亦武逃匿,故此京兆府不能虛等。饒是朝運早就知道這位江府尹不好說話,還是覺得麵上無光。眾人隻是苦等,朝運心中有事,度日如年,卻見承恩公老夫人一個老太太和江府尹一個文臣竟然站的那般穩,也是佩服。等到一半石慧忽然對身旁的玉秀林低語了幾句,玉秀林點了點頭,便離開了。“老夫人這是讓玉小將軍去哪?”江府尹見玉秀林離開,忙道。“老身讓秀林去朝府後院守著,免得人家偷偷跑回家,我們還在此枯等。”石慧瞥了一眼朝運道。朝運生出幾分薄怒,道:“老夫人,我朝家男兒行的正坐得直,豈會如此偷偷摸摸。”“老身婦道人家,心眼小。”石慧冷哼了一聲道。“查案辦案倒是不能相信犯人都守君子之道。”江府尹招了兩個衙役,另他們去後門一道守著。若是朝亦武真走後門,也不能讓玉秀林現在動手傷人。朝運見不僅石慧如此,江府尹也如此不給麵子,氣得臉色發青。隻他沒想到,打臉來的太快,玉秀林和衙役離開不到半個時辰,竟然押著朝亦武和徐素華從後麵繞過來。“奶奶,奶奶,對不起,阿祖怎麼樣了?”徐素華一見石慧,便跪到她麵前哭道。石慧居高臨下看著她道:“老身有幾個問題問你,你若還當自己姓徐,且老實回答。你是自願隨朝亦武出府,還是朝亦武強擄你離開?”“是……是孫女自願與阿武離開。”徐素華哭道。朝運看到徐素華出現已經心道不好,如今聽到徐素華主動隨朝亦武離開,才略鬆了半口氣。“朝亦武打傷阿祖,你在旁邊可有阻止?”“孫女、孫女……阿祖先動手,孫女又勸阿武不要傷其要害。孫女當時隻是想要離開,沒有想到阿武傷得那麼重。”“勸他不要傷了阿祖要害,所以並不是阻止他們動手。你的不要傷及要害,就是打斷阿祖一雙腿嗎?”徐素華哭著匍匐在了地上:“祖母——”朝亦武猛地衝到石慧麵前跪下,磕頭道:“老夫人,朝亦武一人做事一人當,打傷徐耀祖的是我,與素華無關。”“無關?她身為徐家女兒,與人私奔,身為姐姐眼看外人重傷弟弟置身事外,你說與她無關。”“老夫人,我們是真心相愛,求您成全。”朝亦武又磕頭道,“我和阿華本來已經出城,可阿華擔心徐耀祖的傷勢,又說老夫人素來深明大義,我們才決議返回京城。”“深明大義,何為大義,大義就是要老身不管躺在榻上的孫兒,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嗎?”石慧怒聲道,“江府尹,拐帶他人定親的妻子為何罪?”“諸略人、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為部曲者,流三千裡;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有人阻止罪行,卻被疑犯重傷雙腿致殘為何罪?”“依據傷者傷勢從徒三年、流兩千裡及髕不等。”對於晉律,江府尹可謂是倒背如流。“江大人不愧為京中百姓稱道的青天大老爺。”石慧讚道。“小臣不敢當!”江府尹向石慧和朝將軍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小官且將人犯朝亦武羈押,明日人證到齊,開審。屆時,老夫人和朝將軍亦可到堂聽審。”“有勞江大人費心了!”朝運看了一眼兒子,歎了口氣到底沒有求情。男孩子便是在牢房呆一晚也不算什麼,麻煩的是這件事。聽到朝亦武要羈押,徐素華卻慌了:“祖母,祖母此事與阿武無關,都是孫女一人之錯。求祖母放了阿武吧!”“你倒是情深意重,隻上有天下有地,朝廷自有國法處置違法亂紀之事,輪不到你來求情。”江府尹是標準的士大夫,看到徐素華這般模樣,心中厭惡,對石慧道:“老夫人,府上孫小姐乃是此案目擊人證,又是當事人之一。即為女眷,下官就暫不收押,隻明日務必請孫小姐到堂。”石慧還禮:“多謝!”“朝將軍以為何?”江府尹想到朝亦武收押,卻讓徐素華回去,到底擔心朝家拿這事做文章。“朝家無異議。”朝運心中羞愧,此事到底是朝家有錯在先,朝運可沒臉揪著一個小姑娘陪他兒子去京兆府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