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還戲言青政院不過淺灘,如今看來水其實挺深。石慧想的頭痛,便決定去蟠龍峰找任慈,若能尋個人說說話,許能夠換換思維也不一定。不想途中卻見蟠龍峰上一道夾雜著金光的黑氣氤氤氳氳往半腰的青峰崖而去。那氤氳黑氣似魔非魔,似邪非邪,竟然還帶著幾分神性,如此情狀,石慧竟然不曾見過。不及多想,石慧已經尾隨那道黑氣而去。到了青峰崖,那道氤氳黑氣落下,進了其中一處洞府,石慧緊隨其後,靠近些才知竟見是任慈。不,若是任慈方才她當第一時間就認出來了才是,那氣息並不屬於任慈。且此刻已經夜深,任慈跑到青峰崖做什麼,方才那氤氳黑氣到底是怎麼回事?石慧跟在任慈身後進了洞府,按理說以任慈的修為她跟這麼近應該已經發現她的存在才是。可是任慈對於她尾隨在後卻一無所知,顧自進了洞府。“誰?”聽到這聲頗有警覺性的聲音,石慧立時明白這裡住的是宇文達。宇文達才離開月落峰不久,石慧對他的聲音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半夜三更,任慈為什麼要來青峰崖找一個他不曾見過的外門弟子?宇文達警覺性挺高,一感覺到有人進入洞府,便迅速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可顯然任慈的手更快,石慧不及多想,抬手發出一道劍氣想要阻止“任慈”靠近宇文達。不想“任慈”抬手間已經擋住了她的攻擊,一掌向宇文達拍去。宇文達倒也機靈,石慧這一阻,他已經取出之前那枚符籙向任慈攻去。然正如石慧告誡過宇文達那樣,他手中所謂封印的劍修致命一擊在元嬰修士麵前根本不堪一擊。“任慈”反手間已經當下了那道劍芒,五指成爪向宇文達胸口抓去。石慧有些意外,“任慈”的目標竟然是宇文達身上的仙器,這也更讓石慧明白,麵前之人並非“任慈”。以任慈的為人絕不會覬覦他人之物,何況對於任務者而言,強取豪奪,並非什麼好的選擇。此人一心奪取宇文達身上的仙器不止,顯然是存了殺人滅口之心,此舉與任慈之性情完全不同。石慧忙取出劍向“任慈”刺去,隻兩人一交手,石慧立時到了壓力。對方的實力遠在她之上,甚至已經超過了元嬰修士的修為。自石觀音之後,哪怕處於弱勢,石慧也不曾在試過這種性命不能自己掌控的滋味。今日,石慧倒是在“任慈”身上體味了一次遊走在生死邊緣的舊日噩夢。須知自石觀音那個女瘋子之後,石慧遇到高手,哪怕實力在自己身上,也每每能尋到辦法脫身,可今日的感覺又仿佛回到了被石觀音步步緊逼之時。不,這是不同的,石觀音再厲害還是被她設下火藥炸死了,眼前之人更加深不可測,每一劍刺出,就宛如滴水落入無儘之海一般。對於任務者而言,死並不可怕,因為他們可以有新的開始。可今日麵對的敵人,卻讓石慧感覺到了死亡的危險。會死,真正的死去,而不是僅僅脫離任務世界,任務失敗。石慧甚至生出了怯意,可這怯意一生,又立即被她壓了下去。事到臨頭,怕又能有什麼用?怕難道就可以不死麼,該死的還要死,那便唯有放手一博,哪怕是螳臂當車,至少也曾努力過。在狹窄的洞府之中,兩人的過招卻越來越快,雖屈居劣勢,石慧卻已經忘卻了一切,包括自己。“任慈”的劍驟然刺穿了石慧的胸膛,劍在關鍵時刻偏了寸餘,沒有傷及元嬰。對於元嬰修士而言,元嬰所在是比心臟更重要的部位。石慧與任慈對視了一眼,下一瞬任慈竟然鬆開自己的仙劍以雙手護搏起來。明明是同一副身體,卻偏偏仿若是兩個絕世高手的戰鬥,異常激烈。兩隻手一手氤氤氳氳帶著黑氣,一手白霧縈繞,隱含道德金光。石慧退後幾步,將劍拔出來止血,駐劍而立,伸手欲取傷藥。忽然一雙手扶住了她,宇文達帶著幾分急切道:“師父,你怎麼樣了?”宇文達一麵說已經取出傷藥幫她止血,石慧不料他竟然還在這裡,有些意外:“你怎麼還不逃!”“師父還在這裡,徒兒怎麼能夠自己逃命。”宇文達擲地有聲道。“我竟是錯看了你!”石慧道。從第一次見到宇文達時,石慧就知道這小子天賦、氣運唯一不缺,然為人過於自大、自私。可於危難時,宇文達並沒有隻顧著自己逃命,到有幾分義氣。既然是義氣之輩,可見自私並非本性,不過是眼界略差了些,若曆練一番,未必不能有所長進。宇文達沒有獨自逃命,石慧雖然有些意外,隻全副注意力依舊在任慈身上。這會兒那帶著功德金光的右手顯然已經慢慢占據上風,可這種自相殘殺的戰鬥過於激烈,若持續下去,便是任慈占據控製權,身體也絕吃不消。石慧沒有急著出手,一直等到兩隻手都開始出現疲態,才瞅準了機會一躍而出。在石慧的相助下,右手終於製住左手,石慧略鬆了一口氣,正要詢問任慈發生了什麼事情時,忽然一把仙劍飛過來,直接斬斷了任慈的左臂。“阿慈——”那是任慈的仙劍,能夠讓控製仙劍斬向自己的手臂,也唯有任慈自己。任慈臉色有些蒼白,那隻左手離開軀體卻並沒有落在地上,而是籠罩在一團黑氣中浮在半空。對於忽然脫離身體,這隻手顯然有些愣然,借著竟然五指成爪向石慧抓了過來。任慈甚至沒有為傷口止血,已經單手取出一隻乾坤袋向半空一擲,對著那隻左手籠罩下去,對石慧急聲道:“封印陣法!”石慧聞言,立時引動靈力淩空畫下封印陣,乾坤袋將那隻斬斷的左手罩住,那手卻也就拚命想要衝出來,黑氣宛如沸騰的水一般。已經極為嫻熟的封印陣法,今日畫起來卻分外困難。不過幾瞬,石慧周身靈氣已經被抽空大半,不得不引動周圍的靈氣聚集過來為之所用。任慈一手沾著自己的鮮血,直接在乾坤袋上畫下封印符籙。兩人分立左右,一人畫符,一人設陣,靈氣瘋狂湧入洞府,如此持續了一刻鐘,才將那斷臂封印。石慧與任慈對視一眼,卻已經無暇多言,因為方才的動靜已經引來其他峰主的注意紛紛趕來。石慧起身對遠處的宇文達道:“宇文,你過來為掌門包紮傷口,今日的事情不可對外宣揚。”“知道了,師父!”宇文達倒是應的極為乾脆。石慧先出去見過了諸位峰主,隻說有魔物來襲,如今魔物已經封印,掌門受了傷,正在療傷。正魔大戰後,掌門任曦已經養傷多時,說封印來襲的魔物,需要療傷,諸人也不意外。倒是對魔物竟然襲擊碧雲天的事情有些擔憂,問起詳情。魔物大約真是魔物,隻怕不是諸位峰主擔心的來襲,前頭或有魔域細作混入碧雲天的消息已經傳知各位峰主。石慧乾脆將那忽然出現的魔物也推到了細作身上,隻說大約是魔域派來與細作接頭的,不想被掌門發現了行蹤。既然魔物已經被封印,諸位峰主也沒有繼續追問,很快便散去了。石慧回到洞府之內,宇文達已經幫任慈處理了傷口。“師兄,今日到底怎麼回事?”方才激動之下,石慧換了一聲阿慈,這會兒宇文達在場卻有些不便。“自正魔大戰後,我一直閉關養傷,不久之後就發現時常會渾渾噩噩做出一些自己沒有印象的事情。一直以來,都以為是自己神魂有損之故,隻近年傷勢漸愈,這情況倒是越發嚴重了。”任慈頓了頓道:“前兩日,我為無鋒療傷,從他身上引出魔氣,那些魔氣卻無端消失了。如今看來,早在正魔大戰就有東西依附在我神識之內,直到無鋒身上的那些魔氣讓他實力大漲。今日怕是覺察到了宇文達身上仙器的精純靈力,因此趁我晃神之時前來奪取仙器。”“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能夠控製你的神魂?”石慧詫異道。任慈神魂之力當遠勝此界任何一位修士,這一縷不算完整神識的東西便能不時控製他的神魂,隻怕不是此界之物。“能以魔氣為食,增強力量,隻怕與魔域脫不了乾係。”任慈心有餘悸道,“幸好你及時趕到,阻止了,若不然被它奪得仙器,進一步增強了實力,怕我從此都要被它寄宿吞噬了。”那是我的仙器吧!宇文達心下不滿,指了指那隻乾坤袋出聲道:“師父,此物當如何處置?”任慈起身道:“這東西似魔非魔、似邪非邪,又帶著幾分神性,怕是難以誅滅,隻得暫時封印在此,日後在想辦法處置。”“此物怕是上界來的吧!”石慧猜測道。既然有人可以飛升上界,上界有什麼東西落到這裡也不奇怪。聽到上界,宇文達心下一熱,破碎虛空最後一人可是碧雲天的修士。那麼下一人會不會依舊是碧雲天的修士呢?若這邪物當真來自上界,也不奇怪為什麼能夠發現他身上藏有仙器了。畢竟,雲素月一個元嬰修士也一眼便看穿了他身懷仙器。如今回想起來,他揣著仙器能夠一路平安走來倒是挺幸運。